鄴城之中,正在服喪的袁尚聽說城外袁熙軍開始撤走,頓時慌了。


    他突然反應過來,要是袁熙離開,袁譚翻臉把自己堵在城裏怎麽辦?


    袁譚兵力占優,到時候自己出不去,豈不是要困死了?


    想到這裏,袁尚有些怨恨起袁熙襲來,雖然他明知袁熙不可能一直給自己解決困境,但他總覺得袁熙應該幫自己幫到底。


    人就是這樣,如果不勞而獲一次,那他接下來也會得寸進尺,期望越發不實際起來。


    不過袁尚經曆了這麽多事情,也明白了一個道理,最可靠的,隻有自己,他很快便平複心情,以給袁紹發喪為名,開始召集城內謀士,商討如何對付城外袁譚。


    謀士們最後得出的建議,是讓袁尚以袁氏家主的名義,讓袁譚進城,參加袁紹葬禮。


    畢竟袁尚現在占著大義名分,袁紹去世,袁譚如果不進城發喪,便是不孝,所以拿這個借口擠兌袁譚入城,到時候袁譚要是進城,便控製住他,鄴城之圍自解。


    當然,袁尚並不覺得袁譚會老老實實上鉤,其肯定會找借口推脫,他倒想看看袁譚如何應對。


    很快城外的應對便來了。


    袁譚隻是送來了一封信。


    等袁尚拆開信,仔細看完後,臉色變得煞白,豆大的汗珠從他的臉上滾落下來。


    袁譚說的很明白,他掌握了袁尚用五石散害死袁紹的證據。


    如果袁尚不識相,他會把所有證據公諸天下,讓袁尚身敗名裂。


    袁尚捏著信的手在微微顫抖,袁譚果然提前知道內情!


    他是怎麽知道的?


    想到五石散的來源,袁尚就覺得萬蟻噬心般,袁譚果然和曹操有勾結!


    他覺得非常荒誕,明明最先和曹操有勾連的,是自己才對,沒想到啊沒想到,曹操用五石散狠狠坑了自己一把,然後再把自己賣給了袁譚!


    這計謀一環套一環,端的是極其毒辣,曹操給自己五石散時,根本就是不懷好意,怕是早就想到今天這一步了!


    袁尚把自己手掌都掐出血來,一念之差,落到如今這地步,自己能怪誰?


    要怪的,隻有自作自受的自己吧?


    他呆呆跪坐在屋裏,感覺渾身如同進入油鍋煎炸一般,把頭埋入雙臂中,忍不住發出了痛苦的嘶吼。


    過了良久,袁尚才瞪著通紅的眼睛,重新抬起頭來,他突然想起,袁紹在世前曾對自己說過,逄紀此人雖然有些缺點,但卻有資格作為袁尚謀主,希望袁尚能夠善加利用。


    他霍然起身,叫人去請逄紀,逄紀一進屋,袁尚就跪拜在地,出聲道:“先生救我!”


    等逄紀聽袁尚說完前因後果,臉上露出了一絲凝重之色,但又帶著一抹欣慰,他對袁尚拜道:“難得公子如此相信老夫。”


    “公子確實做錯了事,但並非公子有意為之,所以事情尚有挽迴餘地。”


    袁尚聽了,眸子裏麵露出一絲驚喜之色,“真的?”


    “先生有何妙計?”


    逄紀捋了捋胡須,淡然道:“很簡單,這事情越是隱瞞,越是後患無窮。”


    “如今公子隻要開誠布公,坦然承認,定然能得到所有人的諒解。”


    袁尚聽了,遲疑起來,“我犯了這麽大錯誤,若是被人知道,如何還有威望服眾?”


    逄紀沉聲道:“袁譚便是看到了公子的顧慮,才會肆無忌憚威脅。”


    “如今鄴城的情勢很差,內憂外患不斷,城裏有人心懷異心,外麵袁譚虎視眈眈,一個不好,便是滿盤皆崩的局麵。”


    “與其這樣,不如置之死地而後生,把城裏的隱患先消除掉。”


    “若公子這次能相信老夫,老夫以身家性命擔保,結果定然不會讓公子失望。”


    袁尚由於半晌,終於是狠下心來,斷然道:“如此尚便依照先生之眼行事!”


    次日一早,各謀士進入袁尚府邸議事時,卻發現袁尚身穿麻服,坐在堂前向眾人跪拜,逄紀在一旁陪著。


    眾人正自疑惑不解,便聽袁尚對諸人說道:“小子有事情,想對諸位講明。”


    他將五石散的來龍去脈,原原本本說了出來,最後拿出袁譚的信,展示給諸人,俯首道:“是我害死了阿父,實在再無顏麵領袁氏家主之位,今我打算打開城門,迎接長兄入城,讓其領冀州牧一職。”


    此話一出,各謀士紛紛色變,審配大喝道:“公子糊塗!”


    “公子想要做不忠不孝之徒,違背本初公遺命嗎!”


    田豐出聲冷哼道:“顯思公子既有此信,說明他早就得知內情。”


    “但他卻不提醒本初公,隱瞞到現在才猝然發難,居心何在?”


    眾人紛紛點頭,荀諶歎息道:“這些事情,顯弈公子入城之時,便抓捕了多人,將事情問了個七七八八。”


    “這信中的事情,那個時候,顯弈公子和我就知道了。”


    “我猜測甚至本初公也早知道了。”


    眾人聽了,紛紛驚訝地側目過來,荀諶卻是坦然道:“但之後顯弈公子相助公子取得冀州,絲毫沒有拿出此事作為要挾的籌碼,一方麵可能是不想袁氏內亂,一方麵未必不是本初公的意思。”


    “公子本就是無心之過,所以本初公才在知情的情況下,將袁家傳給公子,公子切勿辜負本初公一片苦心啊。”


    眾人聽了,紛紛出聲讚同,逄紀適時道:“顯思公子居心叵測,手段無所不用其極,顯甫公子卻是仁義之主,本初公的決定,顯然是認清了誰最適合做袁氏家主!”


    “顯甫公子雖有小錯,但瑕不掩瑜,在其掌管下,袁氏必然能帶領冀州走下去!”


    眾人聽了,轟然跪拜出聲,“願誓死追隨公子!”


    袁尚麵現激動之色,連忙俯身還禮,成了!


    他心道逄紀看得很準,身為主公,並不需要完美無缺,能夠坦白承認並展現出錯誤和短處,讓手下謀士覺得主公需要自己,這樣兩邊才能齊心合力,互相信任,互為所用。


    他眼裏勃發出了野心和戰意,長兄確實比自己強,但如今的自己,手裏的牌可比長兄多得多!


    這第一個迴合,自己暫且占了上風,但和長兄的戰鬥,才剛剛開始,就讓自己和長兄鬥一鬥,看看到底誰才能笑到最後!


    鄴城之外,袁熙迴頭望了下城池,揮手命令全軍拔營向西。


    他讓前軍想走,自己特地留了兩天,就是為了看看袁尚的反應,如今袁尚的表現,卻是有些出乎袁熙意料之外,比提前預想的要好得多。


    麵對袁譚的威脅,袁尚保持住了起碼的鎮定,算是應對得當,這樣接下來麵對袁譚時,至少短時間內,不會因為心態崩盤而丟失鄴城。


    這樣一來,袁熙也能夠放心離開鄴城,也算是完成了袁紹臨終前讓自己幫袁尚一把的托付。


    但再多的事情,袁熙就無能為力了,畢竟袁譚袁尚的矛盾不可調和,一場大戰是遲早的事情。


    袁熙漸漸看明白,有些事情涉及到利益的根本衝突,他是無能為力化解的。


    就像袁氏家主之爭,袁譚袁尚誰也不會放手,但另一方麵來說,隨著袁紹的去世,爭奪的焦點,從袁熙迴到了袁尚身上。


    這並不是說袁紹在世時看好袁熙,而是袁氏繼承人懸而未決時,有兩個男嗣的袁熙,是其他兩人的眼中釘。


    但袁紹去世,將家主之位交給了袁尚,袁熙的男嗣便不再重要,不再成為兩人的威脅,這也是袁尚願意相信依靠袁熙的原因。


    否則袁紹在世時,袁尚怎麽敢和袁熙交心?


    袁熙不禁感歎爭奪天下過程中的殘酷和荒誕,任何不可思議荒誕行為的背後,都有著一個合理的利益動機。


    就像如今袁熙被曹操牽著鼻子走一樣。


    連續三次,曹操幾乎欺騙了包括袁熙在內的天下所有人,袁熙也不禁感到了一絲挫折,自己明明知道後世的走向,明明應該相比其他人有所警覺的!


    但袁熙經過了這幾次事情,感覺自己仿佛已經隱隱約約觸摸到了冥冥中控製人心走向的那根絲線,但這根線頭藏在濃厚的迷霧中,若隱若現,讓袁熙並不能提前預測曹操的行動。


    還差一點,不,還差一些。


    不,還差著不少。


    袁熙感覺已經快達到自己能力的極限了,想要完全壓製曹操,他需要一個能給自己指點迷津的人!


    郭嘉沮授陸遜雖然都是當世謀士的翹楚,但他們也有自己的局限性,也有著自己的私心,且和自己相性都不太合,必須有個人能整合他們的想法!


    袁熙坐在馬上,往這頭頂上的天空,心道這樣人,當世不超過三個,自己真的能遇到他們嗎?


    懷城之中,荀彧打開門,等看清來人模樣,不禁有些驚訝。


    他俯身拜道:“公子可是稀客啊。”


    來人卻是曹昂,他趕緊還禮道:“先生日理萬機,昂本不想叨擾先生,奈何心有疑思,故厚顏前來,實在惶恐。”


    荀彧連忙讓開身子,請曹昂進去,“哪裏,公子折煞老夫了。”


    “彧本無所事事,公子來得正好,小酌一杯否?”


    兩人相對坐定,荀彧讓人奉上淡酒,曹昂舉杯相敬,兩人對飲,荀彧見曹昂心事重重,開口道:“公子若信得過老夫,還請直言。”


    曹昂放下酒樽,輕歎一聲,“先生覺得,阿父這幾日來的作為對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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