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熙並沒有在鄴城呆多久,便即準備動身到南昌,再次坐鎮和漢南國的談判。


    按道理說,以晉國的體量,和漢南國外事交界,本不需要皇帝親自出馬,所以晉國朝野之中,也多有官員勸諫,說袁熙應有天子威儀,且兩次親至,漢南國主都不出現,實在是太過怠慢無禮。


    隻有諸葛亮楊修少數明白人知道,袁熙這種做法,反而是一步步將漢南國逼到了極為尷尬的位置上。


    且不說晉國國本,來自於前漢天子劉協的禪讓,中間利度合製,換了誰也挑不出毛病,天下人更是漸漸歸心,將擁漢的心思,慢慢轉移到了晉國新朝。


    尤其是對待漢南,袁熙也是做到了仁至義盡,兩次親至,劉禪卻是隻派使團接見,這讓天下士族之間,也頗覺漢南不通禮數,這種做法已經是占據了道德高地,讓漢南國在天下間的輿論越發不利。


    而且這幾年晉國對漢南援助頗多,在這種情況下漢南國要是和魏國聯手,其在天下人眼中,便會成為背信棄義之徒,袁熙親自趕到荊州,就是讓漢南國上下明白,晉國姿態已經做足了,漢南想要動小心思,就要承受之後道義和兵事上可能的雙重反噬。


    這本身就是一種威嚇,偏偏漢南還不能裝傻,劉禪在這個年紀,也沒有親自到南昌去見袁熙的勇氣,於是便隻能被一步步吃得死死的。


    為數不多的變數,就是徐庶為首的複漢派的想法,他們自然能看明白經過這一係列的操作,但看是一迴事,如何做,做到什麽程度,便是另外一迴事了。


    天下飄灑著細密的雪花,袁熙和甄宓兩人正並肩站在銅雀台的廊橋上,麵前是已經被覆蓋了薄薄一層的鄴城街道,袁熙拉起甄宓略微冰涼的手,出聲道:“今天的雪下的真早。”


    “若此行順利的話,說不定我還能趕迴來過年,但要是有變數,就隻能辛苦你主持春節大典了。”


    甄宓有些不舍,強笑道:“這千百年來的國主天子,還未有陛下這麽來迴奔波的。”


    “都說君主坐鎮京城,統禦萬方,夫君卻是大事必至,事必躬親,這讓後麵的子孫如何效仿”


    袁熙微笑道:“各人有各人的做法,也許之後的天下,便不需要我這種做法了。”


    “晉國現在地盤大了,底蘊也越發深厚,但若能節省些錢糧,少打些不必要的仗,代價隻是我親自去跑一趟,那還是相當合算的。”


    “這些年我最對不住的就是你,以前成婚的時候,總說要多陪陪你,結果屢次食言,不知不覺這麽多年了。”


    “隻不過你容顏依舊,我卻是明顯變老了不少。”


    甄宓微微側身,看到華發已經爬滿袁熙兩鬢,心裏不自覺抽搐了一下,她下意識握緊袁熙的手,低聲道:“夫君隻是太過操勞,但在妾記憶之中,夫君和剛成婚時候,容貌還是一模一樣。”


    兩人不自居依偎在一起,雪花飄散下來,落在兩人肩頭身上,披掛成了一層晶瑩之色,但兩人心中,卻同時湧起了一股暖意。


    長沙的漢南王宮中,劉禪見徐庶進來,驚惶失措地站了起來,“丞相,丞相,那晉帝竟然這個時候南下南昌,要求和朕會麵,這該如何是好”


    徐庶出聲道:“殿下莫慌,自春秋戰國之後,就是王不見王,澠池之會,懷王之囚,都是前車之鑒,斷沒有答應對方的理由。”


    “殿下隻需和上次一樣,遣使過去就好。”


    劉禪哀歎道:“別提了,孤也是這麽想的,但是前番去的幾人,包括山陽公和蔡瑁在內,都表示不願意去了,其他大臣更是覺得無力在晉王麵前爭取對漢南有利的條件,這該如何是好”


    徐庶沉思片刻,出聲道:“派大將軍去如何”


    劉禪驚道:“派關叔父去”


    “他本和兇虎交好,若是他直接投了晉國怎麽辦”


    徐庶失笑道:“怎麽可能,大將軍最重忠義,即使所有人都叛了陛下,他也不會叛的。”


    “而且陛下即將迎娶關家女郎為王後,大將軍以後便行霍光事,他有什麽叛的理由”


    劉禪糾結道:“別提了,孤前兩日還向叔父提過,他說女兒尚幼,需要等一二年方合年齡。”


    “孤想想也是,關氏女郎還未到出嫁年齡,這也不好強求吧”


    徐庶想了想,說道:“這是個問題,但如果延遲成婚之期,也確實容易出現變數。“”


    “女子不到歲數出嫁,在民間士族間確實容易遭受非議,不過有一種情況例外。”


    劉禪忙問:“什麽情況”


    徐庶出聲道:“凡一應規矩,帝王天子之家,可以破例。”


    “昔漢昭帝十二歲時迎娶六歲的上官皇後,天子規矩,自然不會被這些規矩束縛。”


    劉禪遲疑道:“但孤現在隻是漢南王,這”


    徐庶當即跪下道:“所以臣請大王,登基為帝!”


    劉禪嚇得跳了起來,連連擺手道:“丞相不要嚇我,這個位置,我就已經坐得膽戰心驚了,如何能妄稱天子”


    徐庶仰起頭,大聲道:“大王難道忘了先王遺誌了嗎”


    “難道大王就任由漢南被一點點消磨國本,被晉國吞吃殆盡嗎”


    “隻有稱帝接過前漢名分,大王才能聚攏人心,完成先王遺誌!”


    “大王難道就想一輩子無所作為,蹉跎沉淪下去嗎”


    劉禪臉色陰晴不定,“但是朝中大臣,乃至於叔父和山陽公他們,真的會支持朕嗎”


    徐庶沉聲道:“此事請大王交給臣去做。”


    “臣定會說服他們,山陽公斷沒有拒絕的理由,而且陛下稱帝,還能同時動搖晉國國本。”


    “隻要山陽公再次禪讓帝位給大王,天下人便都不會將晉國視為正統,到時候大王起碼在地位上不弱於兇虎,也就能趁機招攬一批心向漢室的官員,從而壯大勢力,為將來入局做準備!”


    劉禪一副信心不足的樣子,“朕怎麽入局,朕無論是能力才幹還是膽識軍略,可比兇虎差的遠了,要是惹怒了晉國,豈不是把整個漢南都拖下水了”


    徐庶信心滿滿道:“陛下放心,庶會竭盡全力幫助大王守住這份先王留下的基業的!”


    “陛下稱帝之後,便有了拒絕和兇虎見麵的正當理由,大將軍也再沒有借口拖延嫁女,此是一舉兩得,望陛下明鑒!”


    劉禪聽了,沉思良久,終於是下定決心,出聲道:“那一切便有賴丞相了!”


    接下來幾日,徐庶發動手下勢力,為袁熙稱帝造勢,且漢南官員被依次召集入宮,要求表明態度,官員將領自然是沒有理由反對,皆表明忠心,全力擁護劉禪稱帝。


    於是稱帝日程緊鑼密鼓提上了日程,最後定於七日之後,在晉帝尚未趕到時,劉禪稱帝,漢南國延續漢朝名分,是為季漢。


    這日宮中派了內侍到劉協家中傳令,要求其次日呈上禪位詔書。


    彼時劉協正在和伏壽曹氏兩位夫人說話,三人見了便跪下接旨,劉協接過詔書,對內侍道:“臣明日一早,便把詔書呈上,還望上官先迴。”


    等內侍走後,劉協笑著對兩女道:“這倒是輕車熟路,幹起老本行了,我真是沒有想到,還有寫第四封傳位詔書的這一天。”


    伏皇後麵帶憂色,“這應該是丞相一力主導了,但大王此時稱帝,不怕惹怒晉帝嗎”


    劉協出聲道:“恰恰相反,晉帝在看到天下人反應之前的這段時間裏,反而不會對漢南國做什麽。”


    “不得不說徐丞相火中取栗,膽識過人啊。”


    伏壽搖頭道:“但妾卻是覺得,丞相此舉,怕是已經讓晉帝惦記上了,那可是個記仇的啊。”


    劉協悠悠道:“那就不是咱們能夠決定的了。”


    “王朝興衰更替,已經和我無關,隻希望變故發生時候,百姓能少受些波及吧。”


    這邊關羽從宮裏迴到家中,鄒夫人端茶迎了出來,見關羽麵有憂色,出聲道:“夫君在宮中遇到煩心事了”


    前些年關羽正妻病逝後,其曾想將鄒夫人扶正,鄒夫人卻是拒絕了,說自己身份實在是不好見於人前,關羽見其堅決,也不好強求,便就此維持現狀。


    鄒夫人當年被關羽從宛城帶走之後,便替關羽生下一女,如今已經虛歲十二,便是劉禪想要迎娶為後的關氏女郎。


    關羽接過茶碗放到嘴邊,卻又放到一邊,出聲道:“徐庶簡直是在押注玩火,那漢南國運在賭博!”


    “他將整個漢南都牽連進去,完全就是不顧後果,雖然是大哥遺誌,但此時這種做法,無疑是告訴晉國,先前和魏國和談之事並不是空穴來風!”


    “到時候我去見晉王和談時候,該如何解釋”


    鄒夫人道:“丞相應該不是不知進退的,而且隻要屏兒出嫁,憑借咱們家和兩邊的關係,應該不會弄得那麽僵吧”


    關羽冷哼一聲,“這個時候立後,動機也不是那麽純。”


    “嫁給大哥的兒子,倒不算辱沒了她,但是這個時間實在不好,想到被徐庶利用來影響朝局,我心裏更不舒服。”


    鄒夫人道:“好歹選了咱們家,要是張將軍早亡,花落誰家,還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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