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就是這個時候來賈家的,因為還沒有到燈節,賈琰可著實吃了一驚,偏巧王夫人還道讓賈琰去迎接。

    賈琰立刻就搖頭了:“二太太說的哪裏話,皇商皇商,就是沾了一個皇字招牌也是商。憑什麽要我迎接?我不去,我就在這裏陪老太太。”

    賈母摟了賈琰惜春兩個,道:“二丫頭和四丫頭就在這裏陪我這個老婆子,你帶著寶玉和三丫頭去罷。”

    賈母都開口了,王夫人也隻得點頭應是。

    少時,薛姨媽身後跟著女兒薛寶釵,在王夫人、李紈、王熙鳳、賈寶玉和探春的陪同下進來了,薛寶釵一眼就注意到了坐在賈母身邊的賈琰。

    無他,因為賈琰就坐在賈母身邊而且還跟她差不多大。

    薛寶釵就知道這位就是賈母跟前如今最得寵的孫女——嘉善縣君賈琰。

    跟在母親身後給賈母磕頭行禮,細聲細氣地給賈母問安,薛寶釵的眼睛卻不由自主地落在賈琰身上。

    賈母笑盈盈地道:“這便是寶丫頭吧。今年多大了?”

    寶丫頭這三個字明顯地在提醒眾人以後薛寶釵在賈家的稱唿。雖然聽上去很親切沒有錯,可在這個時代,隻有身份不夠的人才會在被直接叫名字。

    “迴老太太的話,十一了。”

    “喲,那跟我們二丫頭一般年紀。幾月生的?”

    “迴老太太的話,元月裏。”

    “那不是就在這個月?倒是比我們二丫頭還大半歲呢。”

    何止是半歲,賈琰是十一月十一出生的,兩個人相差快十個月呢。

    王夫人見賈琰坐在賈母身邊動都沒動一下,忍不住皺眉:“二丫頭,你怎麽還坐著?真沒規矩。”

    就連王熙鳳都忍不住往賈琰身上掃——薛姨媽也是她的姑媽,賈琰如此不給薛姨媽臉麵又何嚐不是甩她臉子?

    何奉儀道:“賈宜人說的哪裏話?請問這位薛家太太是什麽品級?”

    王夫人的臉色立刻變了。

    薛家是皇商,隻不過領著內帑替宮裏做著采買的活計,哪裏有什麽品級?說祖上做過紫薇舍人,那也是好幾代以前的事情,卻不是說薛寶釵的父親曾經做過官。既然薛姨媽和薛寶釵都是白身,她們就應該先給賈琰行禮,國法裏麵可是明明白白地寫著這一條:民見官要磕頭。

    薛姨媽薛寶釵母女進來之後,雖然給賈母行了禮,可

    她們母女不停地打量賈琰,已經讓何奉儀看不過眼了,更別說這兩位根本就沒有向賈琰行禮的意思。

    尤其是王夫人——何奉儀最惱火的就是這個——竟然要賈琰先給薛姨媽行禮!

    這叫何奉儀如何不開口?

    薛寶釵聽說,連忙來給賈琰行禮。賈琰也隻是點了點頭,客氣地叫了一聲寶姐姐。

    王熙鳳見狀,連忙道:“二妹妹怎麽還坐著,你也該起來迴禮才是。”

    何奉儀的口氣越發不好了:“二奶奶這話糊塗。縣君即便年幼,也是有正經的封爵在身的。薛家姑娘行的又是姐妹禮,縣君如何能起身?”

    屋子裏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賈寶玉小聲地道:“難道林妹妹來的時候,二姐姐也讓林妹妹行禮了?”

    賈琰微微一笑,道:“林妹妹進京的時候,我是專門坐了銅輿去接林妹妹的。畢竟,府裏就派了那麽幾個三等仆婦,我不放心。”

    王夫人的臉色一變。賈琰這話已經是明晃晃地在告訴眾人,薛寶釵的身份根本就不能跟林黛玉比了。這叫王夫人哪裏接受得了?畢竟薛寶釵是她的外甥女不是嗎?

    薛寶釵左看看右看看,終於做了取舍,先跪了下去。

    “見過嘉善縣君。”

    見女兒跪了,想了想自己如今的身份,薛姨媽少不得也跟著跪了。

    原以為自己是王夫人的親妹妹,王夫人又是榮國府裏的當家太太,自己上了榮國府就是客,因此薛姨媽也好,薛寶釵也罷,這母女倆一個看上去和氣慈祥,一個看上去端莊大方,可實際上,她們的態度卻是端著的。

    在何奉儀開口之前,薛寶釵還真的沒有想過向賈琰行國禮——當然,王夫人和王熙鳳兩人的態度是她們母女最大的倚仗。在薛姨媽薛寶釵母女看來,就是不看在薛家跟賈家幾輩子的交情的份兒上,就是看在王夫人王熙鳳的麵子上,賈琰也應該給她們母女麵子——薛寶釵完全沒有想到,賈琰的態度竟然是如此強硬,一點顏麵都不給她,既然國法規定了她要先行國禮,就一定要她先行禮。

    雖然是趴在賈琰麵前,可薛寶釵的心裏充滿了屈辱。

    她決定,一定要往上爬。

    “免。”

    禮畢,各自歸座。

    王夫人終於忍不住了:“二丫頭這等性子,真要我擔心呢。”

    王夫人這是在暗暗告訴賈母,

    賈琰這等脾氣到了宮裏很容易得罪人。

    賈琰卻道:“看嬸子說的,誰家姑娘不是這樣?我也就是在家裏鬆快幾年罷了,將來可由不得我任性呢。”說著,又向薛寶釵道:“聽說寶姐姐這次進京是備著參選才人讚善的?”

    “是。”

    賈琰道:“要我說,這天底下規矩最多的地方莫過於宮闈,在我們這樣的人家家裏,若是做錯了什麽還有改正的機會,可若是在那個地方做錯了,挨了責罰是小事兒,說不定因此就犯了忌諱因此一輩子都出不了頭!看我,這大節下的,原不該說這個才對。”

    何奉儀立刻道:“的確,宮廷可不是個容易的地方。每年選進去的宮女有多少,到了年歲出來的又隻有幾人?若是寶姑娘沒有做好準備的話,還是不要去為好。省得到時候自己賠了一輩子還給家裏惹了禍。”

    王夫人暗諷賈琰進宮隻會白白送了性命,賈琰就直接拿著薛寶釵說事,幾乎是明著告訴眾人,跟薛寶釵這樣的才叫不配進宮!同時也在暗諷王夫人連宮裏最重視規矩這樣的常識都不知道。

    如果到這個時候還不知道自己做了王夫人跟賈琰之間的炮灰,那薛寶釵就不是薛寶釵了。

    薛寶釵立刻明白,王夫人在榮國府當家多年,隻怕大房這邊早有不滿,而王夫人對賈赦這一房的輕慢,薛寶釵也是略有耳聞的。看起來,榮國府大房在沉寂了這麽多年後,借著賈琰封爵、賈璉得官的勁兒,已經準備卷土重來了。

    隻是,

    薛寶釵偷偷看了看王熙鳳。

    王熙鳳的事兒,她早就聽說過了,在今天之前,她也一直以為王熙鳳是個極聰明的人物,如今看來,連自己的身份都不明白,隻一味地跟著王夫人跟自己的公爹婆婆對著幹,這個表姐也不過是表麵上看著精明,實際上卻是一個極蠢的。若是這個表姐能夠及時明白過來,早早地跟丈夫生個孩子出來,那也就算了;不然,這個表姐最後的下場……

    不過是電光火石間,薛寶釵的心中已經轉過了無數個盤算。可這表麵上她卻是一點兒都不露,依舊細聲細氣地跟賈琰何奉儀道謝,感激她們對她的指點。

    薛寶釵就是這樣的人,或者說,薛家將她培養成了這樣的人,無論是心裏有多少想法,她都是一絲兒都不露。

    因為她知道,在宮裏,讓別人知道你的想法,就等於你距離死期不遠了。

    這樣的薛寶釵自然是引得何奉儀多看了她一眼。

    何奉儀早就知道了薛寶釵進京的目的,也知道了薛家最近發生的幾件事情。

    要何奉儀來說,如果沒有薛蟠的那件案子,也許薛寶釵還有進宮的機會。首先,薛寶釵有一個女孩子最大本錢,人長得漂亮,皮膚還白,雖然人胖了一點,可那張臉放到宮裏也不會泯滅眾人。

    借用原著裏對薛寶釵的外貌描寫: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臉若銀盆,眼如水杏。

    不過,要何奉儀再多說些什麽,那也沒有了。

    薛寶釵的確是個美人不假,可她也不是貂蟬、王昭君、楊玉環、西施那樣舉世難尋的美人,別的不說,就說這屋裏現坐著一個人,有薛寶釵的優點卻沒有薛寶釵的缺點。

    這個人當然不是王熙鳳,而是賈琰。

    賈琰用的是賈迎春的殼子。而原著裏賈迎春出場的時候,曹雪芹形容賈迎春的時候說賈迎春是:肌膚微豐,合中身材,腮凝新荔,鼻膩鵝脂。

    從用詞上就可以看出來了,薛寶釵是很白,可賈迎春的皮膚更白更瑩潤。也就是說,在外貌上,迎春跟薛寶釵一樣都是屬於肌膚賽雪的白美人,而且迎春隻是身材微豐還不像薛寶釵那麽胖,可以說單單在外貌上迎春有薛寶釵的優點卻沒有的缺點。更別說,賈琰也不是原著裏的那個賈迎春的懦弱性子,她的容貌和魅力自然也不會因為性格原因而大打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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