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滯下來,記憶的碎片在倪溪腦海裏重聚,那些模糊的記憶一下子變得清晰起來。

    原主與裴如海本是青梅竹馬一塊兒長大,互生情愫。裴如海拜潘公為幹爺,本來按照這樣下去,潘巧雲應該與裴如海兩人順利的成親生子相伴一生的。可惜事與願違,裴如海的父親因得罪了一個高官,不得不散了絨線鋪攜家帶口遠走他鄉。

    臨走前,裴如海約了潘巧雲出來,問潘巧雲願不願意跟他一起走。

    結果自然是潘巧雲拒絕了,她還是個未經曆過風雨的溫室花朵,麵對未知的一切,因為迷惘而退縮。

    彼時的潘巧雲與裴如海,年少固執,潘巧雲的拒絕,讓裴如海心灰意冷,隨後遠走他鄉兩人再也沒有了聯係。

    而潘巧雲隨著年齡漸長,過了一年便被潘公做主嫁給了王押司,兩人倒也算舉案齊眉,王押司後來又帶著一家老小搬到了薊州城內,本來潘巧雲以為她這輩子就這樣平穩的過去了,卻沒想到不過一年,王押司就逝去。

    王押司死後,潘巧雲守孝一年,楊雄上門,潘巧雲的心酸由此開始。年少時的戀人被迫分離,第一任丈夫離她而去,如今的丈夫對她動輒打罵,她的生活,布滿了灰色的陰影。

    直到那一次,為前夫王押司做法事的時候,她才重新感受到了久違的希望與光明……

    這是原主與裴如海的故事,可惜最後兩人都落得苦鴛鴦身死的下場。

    倪溪總算了解了事情的原委,隻是她如今的情況卻和原著不同,原著裏是兩人一見就如同幹柴烈火熊熊燃燒,而現狀是,裴如海對她冷淡的很,根本看不出來年少時的深情模樣。

    倪溪歎了口氣,怎麽這任務一到她麵前就變得這麽難了呢。

    “師兄是在怪奴當時沒有與你一起走?”她問道。

    裴如海沉默,嘴唇緊緊抿著。

    若說不怪,是不可能的,天知道他在報恩寺第一眼見到這個婦人時,內心是多麽的複雜了。

    本以為這輩子也不會再見到的人,卻突然出現在了自己麵前,打亂了他平靜的生活,在他的心裏激起一陣漣漪。

    倪溪懂了,看來這個心結不解開,依裴如海的性子,兩人今後是絕無可能的。

    她說話的語氣帶著苦澀,道:“師兄可曾想過,奴家裏隻有奴一個女兒,阿娘死的早,奴與阿爹相依為命,若是奴隨你

    走了,阿爹怎麽辦呢?”

    “就算阿爹和奴一起走,可奴作為兒女,又怎麽忍心讓自己的父親受這奔波流離之苦呢……”

    裴如海的嘴唇顫抖著,如同醍醐灌頂般幡然醒悟過來……

    是了,那時候的他,隻想著與自己心愛的人朝朝暮暮,自私的期望心愛的人能與他一起承受風雨,卻沒有為心愛之人考慮過後果。那次的拒絕讓他心死,毅然決然的離去。

    之後半年,裴如海的父母雙雙病亡,他在這世上所有的牽掛都沒有了,天地這麽廣袤,卻容不下他這個孤獨的人。

    落發為僧,遠離紅塵,從此平淡的過一生。

    這是他的選擇。

    唯一的意外,是他沒想到五年後,會遇到當初的戀人。

    此時才知,本以為能做到心如止水波瀾不驚,隻不過是他自欺欺人罷了。

    終究還是忘不掉嗬!

    倪溪還在哭泣,看著她紅腫的眼,麵頰上來不及落下的淚珠,他這次終於勇敢的伸出了手。

    “別哭了。”他用手輕輕逝去那顆淚珠,指腹接觸到那光滑如玉的麵頰上,淚珠的冰涼,肌膚的溫熱,帶給他的是一種重新被點燃起的悸動,甚至更甚以往。

    “是我當初沒想到這些……”

    所有的固執,所有的誤解,都在此刻煙消雲散。

    裴如海突如其來的溫柔讓倪溪失了神,她抬眼,對上的是一雙清亮柔和的眼眸,與以往的陌生與冷淡不同,眸子裏蘊藏著一種炙熱濃烈的火焰。

    這火焰,是情。

    “師兄……”她望著他破涕而笑,如同雲開霧散雨過天晴後的美麗,明媚動人。

    裴如海沒有說話,他深深的看著她,俊容上多種情緒交織在一起,有掙紮,有猶豫,有痛苦……

    倪溪知道裴如海此刻麵對的是多麽艱難的抉擇,裴如海對她是有情的,可這情意,卻與兩人的身份相悖,與道德相悖,與世俗相悖……

    也因此,她沒再說話,默默的等待著裴如海的選擇。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裴如海攥起的拳頭緊了又鬆,鬆了又緊,手臂微微顫抖著,如同天人交戰。

    直到他終於做出了決定,帶著難言的愧疚與無奈,艱難開口。

    “對不起,我不能……”

    好看的眉眼低垂著,他的表情憂傷。

    他不敢去看倪溪失望的眼神,他怕他會留戀,會不舍。

    豈知這話說出口的時候,他的心裏並沒有變得輕鬆,反而是更加沉痛,就好像有什麽失而複得的東西,卻又再次從他心頭被剜去的痛苦感。

    可他又必須這麽選擇。

    命運弄人嗬!

    倪溪確實很失望,隻是並不感到意外。裴如海做了這麽多年的和尚,又是有名望的高僧,佛法已經融入了他的生活,那些理念那些規矩,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變的。

    她本就沒指望這一次就能成功。

    不過也好,這樣的裴如海,反而讓她更加心動了。

    倪溪的想法裴如海自然不會知道,他隻看見麵前的人兒一直沉默著,動也不動。

    時間在這一刻凝滯不前。

    “是奴魔障了。”她輕聲歎息。

    那如桃花瓣般嬌豔的紅唇扯了扯,露出一個似嘲諷的苦笑來,“奴不該妄想能夠與師兄再續前緣,全部是奴的一廂情願罷了……”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裴如海想開口,他想告訴她並不是她的一廂情願,可話到嘴邊,殘存的理智卻讓他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

    裴如海的痛苦,倪溪改變不了,唯有他自己才能想通。

    她可以等,她相信這一天不會來的太晚。

    倪溪再次對著裴如海一拜,那張嬌豔的芙蓉麵上,唯有前所未有的決絕之色。

    “從此,山水不相逢。奴隻願,君好!”

    帶著哽咽的話語說完,她快步走出了廂房,步伐匆匆。

    空蕩蕩的廂房裏,隻剩下裴如海一個人。

    他看著桌上那琳琅滿目的素齋,可以想象做菜的人用了多大的心思,可惜卻無人欣賞,最後被冷冰冰的擱置在那裏。

    裴如海不自覺的拿起筷子,夾了其中一塊豆腐放入口中,咀嚼了下,豆腐的爽滑可口讓他恍惚了下。

    眼前又浮現出那張嬌美的容顏,她嫵媚的笑容,她淒苦的淚,她含情的眼眸……

    這些,他再也見不到了。

    從此,山水不相逢……

    裴如海手中的筷子瞬間滑落,在地麵上摔出冰冷的響聲,如同他的心一樣,寒冷入骨。

    他猛的站了起來,踉踉蹌蹌的走出了廂房……

    ………………

    法事還在繼續著,隻是眾僧卻發現,主持法事的裴如海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有一段超度經文,連眾人都倒背如流,裴如海卻三番五次的誦錯,實在是讓人驚訝。

    “師兄,你是不是太累了?”海因擔憂的問。

    裴如海的臉色蒼白,恍惚了下才迴道:“我沒事。”

    說著他又打起精神繼續誦經。

    傍晚休息時,眾僧都跟隨著潘公去用齋飯,裴如海情不自禁迴頭看了一眼倪溪所在的廂房,那處門關的緊緊的,裏麵的主人閉門不出。

    午夜時,倪溪才穿著素衣再次走上法壇,撚香禮佛,三拜之後再次飄然離去。

    她的神情很冷,連看都沒有看一眼裴如海,視若無睹。

    白色的裙祉從裴如海麵前滑過,輕輕拂過他的麵,來不及抓住就這樣稍縱即逝,……

    仿佛在訴說著他與她的錯過。

    一種從未有過的失落湧上心頭……

    然而直到整場法事畢了,他也沒有再見到倪溪。

    真的,山水不相逢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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