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美仁在打麻將的時候有些心不在焉,點了一晚上的炮,把包裏的錢輸得精光,後麵輸的還是杜小倩幫她墊上的。「謝謝你啊,明天我就把錢還給你。」散場後,陸美仁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著。杜小倩揮揮手,笑著說:「謝啥,咱倆誰跟誰,我又不缺那點錢,還什麽呀!」剛說到這裏,杜小倩的手機響了,她拿起來看,臉上的侷促一閃即滅,然後是那種溫柔得令人窒息的聲音:「喂,還沒休息嗎?」邊說邊往洗手間走去。杜小倩跟陸美仁是大學同學,杜小倩那時候是學校裏的校花,渾身上下盡是脫俗的美,人人都說她像極了《倩女幽魂》裏麵的聶小倩。她跟林蕭曾經有過一段戀情,整個校園為之沸騰,男生嫉妒,女生嫉妒,他們常旁若無人地牽著手走在校園裏每個角落。那時,他們的戀情是最亮麗的風景線。然而,他們卻不知為何分手了,後來林蕭就跟陸美仁走到一起,沒多久杜小倩因病退學,之後便杳無消息。直到前兩個月,杜小倩與陸美仁偶然間在電梯裏遇到,才曉得原來她們都住在同一幢大廈。重逢時,陸美仁差點認不出杜小倩,她現在變得更加漂亮,還未結婚,做了一個香港富商的情婦,對方給她買了套三室兩廳的房子、開了間咖啡廳,還給她足夠的錢揮霍,然後一兩個月迴來寵幸她一次。剛才的電話大概就是那個香港富商打來的吧,陸美仁心想。杜小倩的電話一接就是半個小時,返迴臥室時她麵帶幸福的微笑,很快地便拿起睡衣洗澡去了。不知是出於對杜小倩的好奇還是其他原因,陸美仁抓過桌上的手機,翻出來電記錄,隻見藍色的屏幕上清清楚楚地烙著兩個字 林蕭!【2】杜小倩穿著一件近乎透明的絲綢睡衣,沒有戴胸罩,堅挺飽滿的辱房傲然地展露無疑。陸美仁在這具誘人的胴體上感到了一種危險,這種危險一旦被嗅到,馬上就像燎原的大火在陸美仁的胸膛裏滾滾燒開了。她不動聲色地看著杜小倩,盡管她已經開始憎恨眼前這個女人,但言語中仍裝著關心:「小倩,你沒想過結婚?老了以後的那種孤獨你難道不怕嗎?」「為什麽要結婚呢?」杜小倩點了一根煙,舉手投足風情萬種,「我不相信男人,男人都是沾腥的貓,老婆再好,他也覺得不如情人,除非你青春永駐,那可能嗎?女人一旦結婚、生完孩子,還有什麽青春可言呢?」杜小倩的話刺痛了陸美仁,她有些緊張地摸摸自己的臉:「你看 我是不是老了?」杜小倩湊近她的臉,認真地看著,慢條斯理說著:「唔,膚色有點偏暗,有些色斑,眼角也開始有魚尾紋了,你平時不做美容嗎?那可不行,不保養會老得特別快,瞧瞧你們家林蕭,年輕得跟小夥子似的,你就不怕他 來,站起來讓我看看!呀!你該去健健身,瞧這身材都變成這樣了,還有肚子上這些贅肉,老天,婚姻真可怕!你呀,應該穿深色的衣服才不顯胖,比如黑色的,因為 」陸美仁的心陡然一沉,杜小倩後麵的話她不曾聽進去,她發現杜小倩就她衣服顏色的說法跟林蕭一模一樣。莫非 他們在一起討論過她?還是取笑過她?「咦,你怎麽了?逗你玩呢!你當然沒老啦,才33歲,又不是63歲!」杜小倩把菸頭掐滅,翻身躺到床上。可陸美仁卻不認為她是在開玩笑,而是話中有話。「對了,你跟林蕭當初那麽好,為什麽突然分手?」這是陸美仁長期以來琢磨不透的問題,而且她也想從話裏套出杜小倩現在是不是跟林蕭還有藕斷絲連的關係。「都過去那麽久,提它幹嗎!怎麽,林蕭對你不好嗎?」「不,他對我很好。」陸美仁想著剛才的電話,心裏就陣陣刺痛。「那就好啊,不過我真的挺懷念以前的那種生活,無憂無慮。對了,我還存有以前的照片呢。快過來,我拿給你看。」杜小倩說著就從床上跳了起來,從抽屜裏拿出一本影集。陸美仁看到了一張黑白照片,她記得,那是他們全班同學旅遊時的合影。她心裏一陣暖暖,仿佛迴到了校園生活,沒想到杜小倩居然把這張照片保存到現在。她剛想說改天拿去加洗一張,突然看見照片左下角那個麵帶微笑、其貌不揚的女孩子,她的心霎時像被利刃刺到了,一股寒意倏地爬上她的脊背,她渾身猛地抽動了一下。杜小倩似乎沒注意到她的神情,笑著說:「其實林蕭那時候看起來挺傻的,搞不懂怎麽會有那麽多女生喜歡他。當時除了你、我,好像我們班還有另一個女生也喜歡他,哦,對了,就是這個 她叫 吳艷紅!對,吳艷紅,我對她印象可深呢!」她手指向照片左下角那個女孩子。對,就是吳艷紅!陸美仁的身體抖得更厲害了,她以為自己早把這個名字忘記了,但是沒有。可怕的記憶像一隻小蟲子潛伏在她的體內,一點一點地蠶食她,直到她無處可逃,無處躲藏,把那幕慘劇以最清晰的姿態搬到眼前,日復一日地循環放映。她不是有心的,真的不是!她隻是愛林蕭,愛到不允許任何人有插足的機會,當她看到吳艷紅寫給林蕭的情書時,便開始發瘋、抓狂,像吳艷紅這種要臉蛋沒臉蛋、要背景沒背景、年年被評為「最差學生」的女孩子怎麽有資格跟她搶林蕭?吳艷紅不該跟她爭吵,更不該鄙視她不如杜小倩,否則她也不會惱羞成怒把吳艷紅推下學校的後山。等她清醒時,一切都晚了,吳艷紅整張臉已經血肉模糊。從此,再也沒人見過她了。陸美仁慶幸自己犯下的罪行無人發現,忐忑不安地保住了她的愛情,漸漸地,她不再忐忑不安了,從容地做著林蕭的太太,一直到現在,她以為一輩子都可以這樣從容沒想到,現在見到了這張照片,這張該死的照片!【3】記憶的閘門一旦打開,便再也無法合攏。陸美仁開始變得敏感而多疑,她總覺得有一雙眼睛時刻盯著她的一舉一動,肯定是吳艷紅迴來了,迴來向她索命。好幾次她躺在床上時,都能強烈地感覺到吳艷紅就站在床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就這樣,她被嚇得有點兒精神錯亂了,給林蕭打電話,希望他能早點兒迴來陪她。林蕭嘴上說好,有時還說就在路上,可不到半夜他不曾迴家的,電話催多了,他索性關機。陸美仁看著自己日漸憔悴的容顏,心裏發慌了。杜小倩帶給她的危機感不可抑止地增強,有一次,她用座機給杜小倩撥打電話,一邊跟杜小倩閑聊,一邊用手機撥通林蕭的電話,結果就在與杜小倩的電話裏聽到了那個熟悉的手機鈴聲。她想,他們肯定是舊情復燃了,盡管杜小倩已經31歲,可她仍然那麽漂亮、迷人,全身無一處不充滿著誘惑,這種誘惑對陸美仁來說,絕對是致命的,她極有可能會失去林蕭,以一種極其可怕的方式失去,變得一無所有。讓她真正意識到這一點是在那個下著暴雨的夜晚,屋外風雨交加,一個緊接一個的閃電似乎要把這個世界無情地劈開。林蕭像往常一樣被她打了n次電話後索性關機。她害怕極了,孤獨地蜷縮在床上,冷得發抖,好像吳艷紅就在這個屋子裏,就站在她的床邊 她給杜小倩打電話,試圖緩解這種不可救藥的恐懼感,可是打完以後,才發現自己犯了一個最最愚蠢的錯誤,因為,她比之前更恐懼了。「怎麽?下這麽大的雨,林蕭沒在家陪你嗎?」杜小倩在那頭哧哧地笑著,這讓陸美仁很不舒服,認為她的話裏盡帶嘲諷,但又不知如何迴她,林蕭此時此刻很有可能就在她那裏。「怎麽不說話了?對了,美仁,我明天帶你去健身吧,我認識個教練,可帥呢!」陸美仁含糊不清地應著,看來林蕭並不在她那裏,她應該不會當著林蕭的麵說別的男人帥吧,便說:「你在幹嗎?」「看電視唄,你不知道,我剛剛看到一則新聞好可怕呀!說有一個醫生在外麵有了外遇,想跟他老婆離婚,他老婆不肯,然後他就在枕頭下藏了一把刀,接連幾個晚上裝夢遊嚇他老婆,以為他老婆會因害怕而跟他離婚,誰知他老婆還是不離婚,結果他就把他老婆殺了,肢解了,還把頭放在高壓鍋裏燉 」一記雷聲在空中炸響,陸美仁驚唿一聲,說話變得吞吞吐吐地:「不 不說了,我睡了。」「好啊,那你明天要不要去健身?那個教練真的 」「再說吧。」陸美仁打斷她,趕緊掛掉電話。真該死!幹嗎要給杜小倩打電話?她現在滿腦子都是高壓鍋裏的人頭,慢慢地,慢慢地,高壓鍋裏的人頭就變成了她的頭,眼睛睜得出奇地大,充滿絕望,充滿恐懼 她在跟自己的頭對視著。突然間,她覺得杜小倩說的不是所謂的新聞,而是在暗示她跟林蕭,也許林蕭就是想要跟她離婚,如果她不肯,林蕭就會殺了她!這時候,陸美仁的目光投落在枕頭上,杜小倩說,那個醫生在枕頭下藏著一把刀 陸美仁害怕極了,她手指僵硬地伸手探進枕頭下,沒想到,她真的摸到了一樣東西林蕭在枕頭下藏了一把刀。【4】林蕭迴來了。陸美仁聽見他拿鑰匙開門的聲音,趕忙把眼睛睜開一條fèng,緊張得心跳錯亂。林蕭走路的聲音很輕,輕得跟空氣混合一起。他就站在床邊,安靜地端詳著陸美仁,似乎在揣測她是不是已經睡著了,然後從枕頭下摸出那把刀,在陸美仁還沒來得及尖叫的那一瞬間,便毫不猶豫地砍向她的脖子。「啊 」陸美仁失聲尖叫,但叫得很難聽,像被捏住了脖子的鴨子,這個夢把她嚇出了一身冷汗。林蕭打開床頭燈,皺著眉頭,說道:「你幹什麽,三更半夜別嚇人好不好?」陸美仁驚魂未定地看著他,他是什麽時候迴來的?平時他多晚迴來陸美仁都知道的,今天怎麽睡得這麽死?「怎麽了?睡吧,困著呢!」林蕭拍拍她的手,翻過身,閉上眼睛。陸美仁心裏愈發難受,她突然覺得身邊這個男人已經不屬於她了,盡管他就睡在她的身邊。陸美仁吞了吞口水,低低說著:「我剛才做了個夢,夢見你把我殺了。」「哦,是嗎?」林蕭不冷不熱地迴應著。他的態度讓陸美仁的心驟然冷到了極點,「你愛我嗎?」林蕭白了她一眼,咂咂嘴巴道:「都老夫老妻了,還我愛你、你愛我的,膩不膩人啊?」「你嫌我了是不是?嫌我老了、胖了、不如杜小倩是不是?」「我說你這幾天是怎麽了?怎麽神經兮兮的?我什麽時候嫌你了?」「難道不是嗎?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跟杜小倩那點事情,就她那騷樣,把你的魂兒都勾得不見了。你以為她是什麽好鳥嗎?還不是被人包起來做二奶 」林蕭猛一翻身,打斷她的話:「你說話怎麽這麽難聽?她可從來沒說過你的不是。」「哈!不打自招了!嫌我說話難聽?剛才還口口聲聲說不嫌我,現在狐狸尾巴露出來了,你跟她平時都在哪兒偷情的?是她家還是賓館?她在床上很厲害是不是?」陸美仁真似一個潑婦,披頭散髮,唾沫橫飛,聲音高亢得刺耳,怕是隔壁的鄰居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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