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陳孟當初保的卻是意外險,而且金額頗大。除非他在兩個月內遭遇意外事件死亡,這筆賠償才有可能兌現,否則他更改受益人的舉動就會毫無意義。難道陳孟知道自己最近會遭遇不測,所以才會要求更改受益人嗎?這可真有意思。很快彭楠就查到了那位新受益人的名字,她叫張倩,是一家醫院的實習護士。不過,現在張倩已經結束實習期,迴大學準備畢業論文了。同時,彭楠也搞清楚了陳孟為什麽會更改受益人姓名。陳孟被查出罹患胃癌後,他兒子就停止了為父親支付醫療費,讓陳孟不得不黯然神傷地離開了醫院。這令陳孟很是憤怒,於是決定取消兒子的受益人資格。恰好,那天護士張倩拾到了陳孟不慎丟失的白金戒指,並拾金不昧交還給他,這讓陳孟非常感動。陳孟沒有別的親戚,也沒有朋友,既然決定取消兒子的受益人資格,總得確立一個新的受益人。陳孟思考片刻後,不禁心想,那幹脆就把死後的賠償金,送給這個好心的小張護士吧。但是,如果陳孟在兩個月內並未遭遇意外事件而死亡,那麽他所做的一切將毫無意義。意識到這一點後,彭楠不禁暗暗猜度,莫非陳孟正在設計一場能讓自己死亡的意外事件嗎?他會不會跑到車輛川流不息的馬路邊,假裝被人擠下人行道,然後一頭撞向飛馳的車頭?又或者來到某座正在發生崩岩地質災害的山腳下,等待墜下的岩石將他砸死?如果是這樣,那可真是便宜了這個叫張倩的實習小護士。唉,與其把一大筆錢白送給小護士,還不如想個辦法從陳孟那裏把賠付金騙過來。彭楠心中不免有些不太平衡,憑什麽那個小護士可以得到這麽多錢?當他在賭場裏知道眼前這個運氣差勁的賭徒也姓張的時候,他心中忽然生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陳孟隻知道那位護士姓張,卻不知道她究竟叫什麽名字。之所以他沒有直接去詢問,是想在死後為那位好心的護士送去一次意外的驚喜。如果告訴他,護士叫張萌,而不是叫張倩,他也一定不會知道內情的。而事實上,現在張倩已經迴到了大學,即使陳孟想親自去找張倩,也沒法找到。世界之大,人海茫茫,陳孟又哪能那麽容易就找到張倩呢?彭楠的想法很簡單,他準備把張萌的名字與身份證號碼交給陳孟,說張萌就是那個小護士的名字,那麽陳孟肯定就會把保險單上的受益人姓名更改為張萌。如此一來,當陳孟遭遇不測死亡後,那筆賠償金自然就歸屬於張萌了。而彭楠將會與張萌分享這一大筆錢,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事情進行得很順利,彭楠如此照做,陳孟接到電話後,第二天便來到了保險公司,更改好了保險合同,並簽好名,提交公證。送走陳孟後,彭楠美美地閉上眼睛,一張張鈔票在他腦海中飛舞著,鋪天蓋地向他刮來。萬事俱備,隻欠東風。現在他隻需靜靜等待陳孟遭遇意外事件死亡的消息了。片刻之後,彭楠緩慢睜開眼睛,做出一個決定。他想把張萌叫出來好好喝一頓酒,提前慶祝一番。【8】在一家燈光昏暗的小酒館裏,彭楠與張萌喝了一頓好酒。酒席結束後,他拍著張萌的肩膀,說:「現在保險合同已經更改好了,咱們就等著聽到陳孟死亡的消息吧。」兩人走出小酒館,在一個無人的角落,張萌再次鄭重地詢問:「保險合同真的已經更改好了嗎,你確定?」聽得出,他的聲音有些微微顫抖,眼神也很是古怪。或許,他心裏還是有點害怕吧。彭楠鎮定地點點頭,說:「已經更改好了,也重新做好了公證。新的合同已經產生了法律效用,就放在保險公司的檔案櫃裏。張兄弟,我做事,你放 」放心的「心」字還沒來得及說出來,彭楠的眼神突然凝固了,他看到張萌從懷裏摸出了一把鋒利的匕首,匕首的鋒刃閃過一道耀眼的光芒後,便直直地插進了他的胸膛。「為什麽 」彭楠掙紮著問道。他低下頭,看到一汪鮮血正「汩汩」地從胸口湧了出來。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更不敢相信張萌竟然會殺他。彭楠隻覺得眼前一片漆黑,雙膝一軟,虛脫地跪在了地上。失去知覺的一瞬間,彭楠聽到張萌冷冷地說:「既然陳孟死了,那筆錢就會屬於我,我又何必再分給你一半呢?」張萌朝彭楠的屍體狠狠踢了一腳後,沒有忘記拿走彭楠的錢包 他要使這一切看上去就如同一樁攔路殺人搶劫的兇案現場。他太需要錢了,如果能獨吞那筆賠付金,就正好足夠買到一輛屬於自己的轎車。同時,張萌也知道,在得到陳孟意外死亡的消息之前,他千萬不能再去做攔路搶劫的傻事,否則警察很有可能會把他與彭楠的遇害聯繫在一起。隻要能夠順利拿到賠償金,自己就可以買到一輛屬於自己的新車,迴老家迎娶女友。一想到這裏,張萌就按捺不住心中的興奮。【9】這段時間,張萌就隻能靠從彭楠身上拿走的錢包度日。可惜,錢包裏的錢並不多,張萌還沒來得及等到陳孟死亡的消息,就發現錢包已經空了。日子還得繼續過下去,吃飯得花錢,租房子得花錢,這裏要花錢,那裏要花錢,可自己卻已經身無分文了。張萌不知道陳孟究竟會在什麽時候死亡,但他卻不得不繼續等下去。在這時,張萌忽然想到了那個叫李揚的誌願者,他是在失足青年幫救團工作。如果沒記錯,李揚曾經答應過,隻要給他打個電話,他就會繼續資助自己找尋工作。張萌摸出那張皺皺巴巴寫著電話號碼的名片,立刻給李揚打了個電話。李揚在電話裏很慡快地說:「你現在就到雲海大樓的天台上來找我吧,我先把錢給你準備好。」半小時後,張萌就打車來到了雲海大樓。這是一幢商住兩用樓,底層是店鋪,上層則是住宅。幾分鍾後,張萌來到了大樓的天台上。天台上空空蕩蕩,隻有李揚獨自一人,正佝僂著腰,拎著水壺給幾盆花澆水。李揚見到張萌後,點點頭,說:「你來了?」然後他從褲兜裏摸出了錢包,抽出了幾張百元大鈔。張萌心中大喜,他快步走到李揚身邊。李揚把錢遞給了張萌,然後又莫名其妙把手中的錢包也遞給了張萌。張萌正疑惑之際,奇怪的事在他眼前發生了。李揚突然發出震耳欲聾的吼聲,他拚命大聲叫道:「救命呀!打劫!」緊接著,他後退一步,從天台的圍欄躍了下去。一片鮮血在他身體下緩緩蔓延,瞬間便包圍了他那破碎的屍體。張萌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他還沒搞懂究竟是怎麽迴事的時候,幾個大樓保安已經衝上了天台。保安看著張萌手裏捏著的錢包,立刻高聲叫道:「他就是搶劫犯!不對,他是殺人兇手!【10】張倩正在學校圖書館裏為畢業論文查找資料的時候,忽然有兩個警察找到了她。警察開門見山地問:「你認識張萌嗎?」張倩臉上一驚,詫異地問:「當然認識!他是我的男朋友,兩年前出國後便杳無音訊了。他曾經向我承諾,會開著屬於自己的新車來娶我。唉,據他承諾的時限隻有一年了,可惜我根本聯繫不上他。怎麽?你們找到他了?他出事了?」警察苦笑道:「張萌騙了你。兩年前他根本沒出國,而是因為攔路搶劫被判入獄了。不過,他在幾天前出獄,而且現在他也的確出事了 他殺了人。他殺的人,正好是前段時間你在醫院實習時曾經照顧過的病人陳孟。」「啊?!」張倩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警察又說:「很奇怪,陳孟應該是認識張萌的,他前幾天才把一份意外險保單的受益人改成了張萌的姓名。或許,張萌就是想得到賠償金,才下狠心殺死了陳孟。可惜,賠償金是不能交給殺人兇手的,所以那張保單也因此作廢了。」自己照顧的病人,竟然認識自己失蹤兩年的男朋友,而且還把意外險的受益人寫作張萌的名字?這個世界真是太小了!張倩一頭霧水,搞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事。警察還說:「還有件更奇怪的事,張萌一直堅稱死者是自己跳下天台的。而且,他說死者名叫李揚,是失足青年幫救團的誌願者,還拿出一張名片證明自己的話。不過,我們已經證實他在撒謊了,失足青年幫救團確實有個叫李揚的誌願者,但那是一位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根本不是一位病入膏肓的瘦削老人。」茫然地送走警察後,張倩不知道張萌為什麽會做出這樣的傻事,她更不知道自己差一點就成為一大筆保險賠償金的受益人。當然,張倩也不會知道,那一天,她從病人陳孟手指上抹下來的真是一枚白金戒指。不過,當她請護士長幫忙出售的時候,護士長卻看出戒指價值不菲,也知道這枚戒指曾經屬於30床的病人陳孟。她料定張倩不是通過正常途逕取得的,於是想要將戒指據為己有。於是護士長請工匠照戒指的樣式用白鐵打了一枚一模一樣的戒指,交還給張倩。【1】接到杜小倩的電話時,陸美仁正在做麵膜,杜小倩讓她過去打麻將,現在三缺一呢。掛了電話,陸美仁急匆匆地把臉上的麵膜洗掉,剛換上那套淺紫色的套裙,就盯著鏡子裏有些臃腫的身材暗自鬱悶。33歲的她其實並不胖,隻是生完孩子以後身材有些走樣,加上她向來喜歡穿淺色的衣服,所以看起來就顯得有些臃腫。她原本未曾注意這些,就像所有的闊太太一樣,成天就是打麻將、逛街、買衣服。直到昨天,她買了這套淺紫色的套裙,滿心歡喜地穿給林蕭看,誰知林蕭僅僅瞥了一眼,就潑來一頭冷水:「你呀,應該穿深色的衣服才不顯胖,比如黑色的。」結婚八年多,這是林蕭第一次對她衣服的顏色挑毛病,林蕭比她小一歲,高大英俊,渾身散發出一種成熟男人的魅力。他們讀書的時候就開始戀愛,然後結婚,沒有過山盟海誓的約定,沒有過轟轟烈烈的愛情,似乎一切都那麽順利,那麽順理成章。「我才不要,黑色的衣服穿起來顯老。」緊接著她又神經質般地追問林蕭,「我是不是老了?是不是老了?」林蕭把報紙一扔,拿起手機跑進洗手間,嘴裏咕噥著:「女人真是不可理喻!」陸美仁愣了愣,他這是啥意思?是認為她老了嗎?她有些恍惚地盯著洗手間的門,裏麵傳來沖水聲,以及林蕭壓低嗓音的講話聲。她突然想起來,林蕭已經很久沒有帶她一起出門,甚至很久沒跟她一起好好吃過一頓飯了。這時候,陸美仁湊近鏡子,微眯著眼,仔細地檢查眼角的魚尾紋,那些褶皺在陰暗cháo濕中滋生,從fèng隙處往外爬,發出刺眼的光。33歲!她突然對這個年齡萌發一種莫名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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