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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戊午、十七年(明永曆三十二年)春、二月,明招討大將軍世子鄭經以右武衛劉國軒為中提督、總督諸軍;後提督吳淑副之,率師徇海澄。


    經自七郡之失,頓兵島上。時總督郎廷相、海澄公黃芳世、副都統胡兔按兵漳州,黃藍鎮海澄,分防玉州、石碼等堡。初十日,國軒督軍至海澄,破玉州、三叉河、福滸;尋取江東橋,守將王重祿、呂韜奔潰。適泉、漳援兵至,國軒分兵迎擊。是日,國軒三戰皆捷,軍聲大振。廿三夜,取石碼,獲守將劉符、楊朝宗,遂軍於祖山頭,以迫海澄。滿州將軍副〔都〕統孟安自潮來援,國軒退屯石碼,浚濠築垣拒守;遂分兵屯漳州郭外。


    是役也,國軒部將蘇爵戰卻,立斬以徇,諸將皆股栗;又能身先士卒,有被傷者輒出己貲賞之:故眾心悅服,所向皆捷。”


    --------------《閩海紀要》


    天幕下一支在這個時空算得上較為龐大的艦隊正停泊在岸邊,密密麻麻的小舟如蜂群一樣來往與船隊與大陸之間,將數以千計的明鄭將士連同身上手邊的武甲軍械甚至戰馬、大炮等一一送上灘頭。而先期上陸的百十名官兵則在彼此長官的指揮下,開離了人頭攢動的海灘,以有序的編隊向大陸的深處逐一進發。


    也是托戰事以及封界令的福,數千名鄭軍熱火朝天的登岸引發的偌大的動靜卻絲毫沒有外人的注意,隻消半天,這支數千人的部隊便消失在了丘壑起伏的內陸深處。看到運載的友軍已經登岸,明鄭方麵的船隊也收起了小舟,在逐漸西斜的太陽下悄然向北方摸去。


    就在這支明鄭登陸部隊上陸的第二天,一支數目更加龐大的清軍正舉著五顏六色的旗幟從毗鄰海灘不遠處的官道南下。由於戰事緊急且戰區甚遠,指揮這支清軍的將領並沒有小心謹慎的派人搜索官道的兩側,反而急不可待的要求自己的部下盡可能的加快腳步。


    突然,在沒有任何征兆的情況下,弓箭如暴雨一般劈頭蓋臉的射向了大道,同時大炮的轟鳴聲也開始響徹起來。當被鉛子、弓箭打得奄奄一息的清軍發出垂死的慘叫聲時,事先埋伏在官道兩側的鄭軍嘶喊著衝殺了出來。


    被突如其來打擊震懾的清軍很快就崩潰了,甚至拔刀出來砍殺了數名逃兵的清軍將領也最終不得不在親兵的掩護下落荒而逃了。趁著清軍大潰,鄭軍掩殺了一陣,隨即收拾了部分糧秣、甲胄、大炮、馬匹和火藥作為戰利品,隨即向北消失在連綿起伏的丘陵中,隻剩下數百具殞喪在此的清軍悲慘的等待著腐朽。


    “劉國軒到底在哪裏!”寧海將軍喇哈在自己的營帳裏暴跳如雷。“五天前報段應舉部一個參將營在去泉南水頭的路上被擊潰,四天前報興化副將在經泉北南鋪南下路上被其伏擊,今天居然又報潮州滿洲營三天前在詔安東北陳岱鎮外官道遇襲,難不成劉國軒他會飛嘛?爾等都是幹什麽吃的!”


    “喇大人,以仆之見,不是劉國軒會飛,而是鄭逆的水師神出鬼沒。”隨軍而行的巡撫楊熙摸了摸一尺多長的胡須如此分析著。“有舟船效勞,鄭逆可以日夜兼程,且舟船可以借水勢風力遠甚人馬腳力,故而可以乎南乎北,襲各軍之不備。”


    “水師?又是水師。”喇哈雖然自命是國人貴戚高人一等,但對楊熙這位正二品的封疆大吏卻也不敢給予顏色,所以隻能微赤著雙眼,作出一副苦惱相來。“王爺督辦水師至今未成,倒讓鄭逆得以從容奔襲,這,這可如是好。”


    楊熙分析問題還成,讓他解決問題卻有所不能,支支吾吾的憋了半天才給出了一句話:“而今之計怕是也隻有謹慎前行,雖然有按兵縱敵之嫌,但也好過莽撞行事而致損兵折將。”


    “也隻有如此了。”喇哈也早有類似的想法,然而外表粗獷的他其實生性狡詐不願擔行軍誤期的責任,所以才想著辦法從楊熙嘴裏套出了這句話。“日它老母的,老子就不信了,等與泉州綠營匯合了,他劉國軒還有這麽好的牙口,一下子吃掉數萬人”


    “南北兩麵的韃子援軍吃了苦頭,如今一天三停,估摸著一時半會是不敢輕舉妄動了。倒是黃芳世挾擊潰白衣軍聲勢有不可一世的氣焰,所以仆決議接下來就拿這個家夥試刀。”


    劉國軒口中的白衣軍是一支有明鄭方麵支持的反清武裝,其領導人朱寅是漳浦人,原來是一個邪(教)分子。鄭軍去年兵敗,此人就冒頭出來號稱朱三太子---光順治、康熙兩朝殺掉的朱三太子就有十幾位,也虧得有愚民會相信世上有不死不滅、長生不老之人---收容了不少鄭軍殘部,此後跟清軍打了幾仗,贏多輸少,逐漸成了氣候。因該部的標誌是以白衣裹頭,所以被明鄭方麵稱為白衣軍,當然清廷方麵的稱謂是白頭賊,無論哪種稱謂究其本質而言就是一群烏合之眾。


    但黃芳世並不這麽看,他以為自己能擊敗有萬人之眾的白衣軍就能跟同樣數量的鄭軍相抗衡,於是便在其餘各路清軍均磨洋工的情況下主動出擊,準備挑戰鄭軍的主力,也好在向康麻子邀功的同時一雪家仇。


    當然黃芳世也知道自己的部隊恐怕跟劉國軒所部有那麽一點點的差距,因此他的計劃是築營死守,預備成為一顆碾不爛壓不碎的鐵核桃,然後四麵合圍他好中間開花。不過黃芳度顯然沒有鄭克臧兩世為人的經曆,不知道當一顆鐵核桃是要付出相當慘重的代價的,特別是當他與各路滿州將領的關係就一如後世那位最後希望別人看在**麵子拉他一把的張軍長一樣的時候,這個代價就相當的高昂了。


    三月初二,姍姍來遲的西路清軍賴塔部約一萬五千餘人在漳州城東的赤嶺一線背城布陣,希望與圍城的鄭軍所部決一死戰。但劉國軒早已經打定主意要避實就虛,拿黃芳世部開刀,便故意一把火焚燒了在漳州城外的營寨,作出就此撤軍的假象。清軍入關時的銳氣在經過三十餘年的腐化後早就不複存在了,見漳州圍解,這幹滿洲大爺和綠營二爺自然不願再跟鄭軍硬拚,遂心安理得的進入漳州休整,坐觀劉國軒部安然的撤出了漳東。可他們卻未曾想到,劉國軒其實是虛晃一槍,他前腳剛剛從漳東撤出,隨後就再次奔襲水頭,將駐軍水頭鎮中的黃芳世軍一舉圍住。


    “發炮!”一聲令下,隆隆的炮聲宣告了水頭圍殲的開始,黃芳世雖然在被圍之前就派出多路請援使者,但一來四鄰相距甚遠,二來無論滿洲兵還是綠營兵都沒有興趣為救他這支戰後必將裁撤的團練付出自己的生命,因此他已經預定了失敗的苦果。


    在火藥燃燒巨大動能推動下,炙熱的鉛彈很快就擊破了單薄的鎮門還將並不堅固的鎮牆打得分崩離析。就在鎮門破裂的一瞬,成千上百的鄭軍頂著盾牌和新紮的雲梯逼了過去。


    鎮牆上黃軍拚命的發射弓箭和火銃,似乎這樣就能阻止鄭軍方麵的進攻。然而在炮火的威脅下,黃軍射手往日的鎮定已經全然不見,顫抖的雙手射出的箭矢和銃子除了少數命中目標以外,其餘均以失的而告終。


    近了,鄭軍的炮火已經停下來了,但還沒等恢複過來的黃軍提高自己的射術,雲梯已經架了上去。在前衝的弓箭手和火銃手的就近掩護下,一手持藤牌一手持利刃的數百名鄭軍魚貫衝上牆頭,廝殺隨即展開了。


    黃軍挺著長槍、揮著大刀迎擊著鄭軍將士,可訓練不足的他們很少有聯手對敵的時候,結果各自作戰的他們反而被人數較少的鄭軍分割、擊敗、驅散。當城頭上的激戰正酣的時候,扛著原木當攻城椎的鄭軍已經利用城頭壓製火力熄火的空檔,撞開了在炮火下已經殘破的鎮門,並順利的清除了門後障礙物掩殺了進去。


    看到鄭軍已經從南門衝殺進來,黃芳世的一腔雄心化作了不可抑製的害怕,他害怕兄長黃芳度的遭遇落在自己的頭上,徹底喪失了勇氣的他,顧不得指揮部下抵擋鄭軍,反而驅使著親信家丁從還未攻破的北鎮門突圍而逃。


    打馬而逃的黃芳世根本來不及迴頭去看陷落後的水頭鎮是怎麽般景象,就知道身後有追兵的他抱著馬脖子拚命夾著馬鐙,吃痛的戰馬嘶吼著拚命奔跑著,結果卻是腿一軟,跌到在了地上,將黃芳世整個拋了出去。


    所謂禍不單行,摔得暈暈乎乎的黃芳世還來不及從地上站起來,身邊家丁的戰馬就他身上越過,其實不少鐵蹄就落在他的身上。倒黴的黃芳世徹底痛暈了,見勢不妙的家丁趕快勒住馬將他救起,隨即趕在追兵到來之前溜之大吉了。


    沒有抓到黃芳世是劉國軒水頭一戰的遺憾,但這個遺憾很快就被傳來的消息所彌補了,又氣又急又傷的黃芳世終於沒有擋住死神的召喚,在水頭之戰一個月後不治身亡了。


    宿敵黃芳世雖然死了,但段應舉和數萬姍姍來遲的滿洲兵、綠營兵卻終於開到了,劉國軒還來不及慶賀自己的勝利,一場更激烈的戰事便迫在眉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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