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上前行禮跪拜,卻是眉頭緊蹙地不說話,那無良國主便又說,“鍾武將,你但說無妨。”


    “下官確實不知。”


    “寡人倒是覺著你頗有嫌疑。”無良國主眯起了眼睛,自鍾武將身上瞟向了蕭蕪暝。


    少年正拿著筷子給筎果夾菜,對於下方他在刁難誰,似乎並沒有注意到。


    “下官對北戎忠心耿耿,絕無異心,天地可鑒。”鍾武將朝著無良國主連磕了三個頭,抬起頭時,他看了那蕭蕪暝一眼,突然說道:“國主,臣有一事啟奏。”


    “哦?”無良國主挑了挑眉,“說。”


    “下官要告宸王。”


    此話一出,滿場倒吸了一口氣。


    蕭蕪暝似笑非笑地看了過去,道:“鍾武將對本王不滿?”


    “是!”鍾武將正了正臉色,繼續道:“臣一要告宸王貪圖享樂,國主命他去剿土匪,他卻把事情都交由士兵百姓自行解決,臣二要告宸王不盡忠職守,行兵打仗乃兵家重事,他的心思卻全在這齊湮質女身上。”


    無良國主摸了摸胡子,點著頭,示意他往下說不要停。


    “臣三要告……”


    鍾武將的話還沒有說完,一道低醇溫潤的嗓音*,打斷他的激昂發言。


    “行了,你這一二三的看樣子是預備要說到天明去,不如直接說想如何罰本王,本王領了罰,也能盡早啟程迴封地。”


    鍾武將麵色滯了滯,再開口時,聲音洪亮無比,“國主,下官認為宸王條條犯了軍規,念在初犯,需杖責三十軍棍。”


    筎果這才了然,前世蕭蕪暝明明贏了仗,卻被國主打的遍體鱗傷是何緣故。


    她的小手握著筷子,緊緊地捏著,一下子沉下了臉色,等她再抬眸時,嬌俏的小臉上已經掛上了笑。


    “將士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隻要能打贏仗,沒什麽不可為的。”


    筎果站起了身,夜風拂來,將她南天蜜合色蜀繡輕紗吹得飛揚,迷離著眾人的眼。


    有人突然嗬斥,“大膽齊湮質女,你可知質子質女不可妄議別國國事。”


    “你是個什麽幾品的?敢這樣跟我說話?”小丫頭淡淡地瞥了那人一眼,臉上的笑意未減,清風明月之下,反倒愈發明豔了起來。


    強國來的質女,身份特殊,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得罪她,齊湮必來犯,舉國皆受罪。


    筎果的底氣讓蕭蕪暝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卻是不予置評,晃蕩著手中的銀酒杯,薄唇漫不經心地勾起笑。


    無良國主不適地輕咳了一聲,沉著臉揮手,示意那人坐下。


    “筎小姐,你也算是在寡人眼皮子底下長大的,身上又有一半齊湮的血統,論說起親緣,你與九皇子還是表兄妹,不過可惜啊,石家一夜之間衰敗……”


    筎果微微蹙眉,“國主你到底要說什麽?”


    這突如其來的套近乎是為哪般?


    方才他的小官還說她是敵國的人,這會兒他又認她是北戎人,這種打自己人的事情,反常有妖。


    “寡人是拿你當自己人的……”


    “是嗎?”筎果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我怎麽沒看出來?”


    這話語調不高,卻是落在了在場所有人的耳裏。


    眾人麵色各異,有幾人膽大,抬起頭偷瞄著此時國主的臉色。


    國主有些尷尬,抬手遮著嘴,又是一陣咳嗽。


    “寡人是想說,再如何拿你當自己人,也得有個度,此事事關重大,雖知你與宸王感情甚好,但此時出聲,怕是不大合適。”


    小丫頭歪著腦袋,垂下眼眸,似乎是在思量著他話中的意思,半響,她仰起頭,眉頭小蹙,“國主說的話,聽起來很有道理,字字珠璣。”


    無良國主一聽,不知為何鬆了口氣,滿意地摸了摸胡子,可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被筎果緊接著的話被攪得有怒卻不能發。


    “不過我怎麽就聽不明白呢?”


    說來說去一大堆道理,又是拉扯關係的,卻著實把人聽得迷糊。


    筎果睨了滿是驚恐地望向自己的眾人一眼,繼而看向那無良國主,繼續道:“國主你認我為自己人,我很高興,有些話,外人說不得,可自己人若是不說,那便是不厚道,是存心看你北戎笑話了。”


    這丫頭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若是不聽她講,那國主方才的一番話就是敷衍人的麵子功夫。


    無良國主長歎一聲,神色十分的憂慮,“寡人不讓你說,是怕你說了什麽,被有心之人聽去,傳去了齊湮,鬧出點風浪來,害得你裏外不是人,這就過意不去了。”


    “若是因著如此,國主你大可放心,皇爺爺向來疼我寵我,一星半點的閑言碎語他是不會當真的。”


    齊湮國主大度,而北戎國主心氣小,這是她話中的潛台詞。


    隻有心眼小的人,才會想那麽多亂七八糟的事情。


    “那你……要說什麽?”


    最終,無良國主還是妥協了,若是有人眼尖,便會注意到這國主搭在膝蓋上的手正緊緊地攥著衣擺,咯吱作響。


    “我與宸王終日相伴,他為人行事如何,我是最清楚不過的,他行事不喜在條條框框裏頭,初去邊境小城,連我都知道,士氣低迷。”


    筎果看了一眼坐在角落裏的將士們,因著她的這話,神情低落,似是迴想起了那段躊躇滿誌,卻在現實麵前喪氣垂頭的日子。


    “要振奮士氣,光喊口號,畫餅子有什麽用?將士們烈心勇猛,要的不過是個信任,宸王放手讓他們自己幹,這就是信任,怎麽能說成是做甩手掌櫃,張張嘴就享福作樂呢?”


    她這話直戳將士們的心窩,不少深感心酸的將士們起身為她助威,為蕭蕪暝說好話。


    “再者,若是按照王老將軍的普通帶兵法,這一戰要勝,難!宸王計謀,自成一派,讓人捉摸不透,兵法萬變,卻是不離其宗,這點我都知道,怎麽鍾武將你不知嗎?”


    筎果看了那鍾武將一眼,繼而又說,“且世人都知,此戰能贏,戰績在將士,功勞在宸王,此時國主因著那些規規矩矩的條條框框,非要以軍規處置宸王,這傳了出去,其餘四國人不得笑北戎原是如此的老派守舊?”


    守舊不立新,這是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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