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在迴甘州的路上。一路上我想過了,既然我已決定不再返迴峨嵋,何不到坐忘峰去找楊逍。想到楊逍,想到他在坐忘峰苦等的身影,我的心就一陣鑽心般的疼痛。同心而離居,孤獨而終老。我心中暗暗發誓:楊逍,我不會再讓你一個人等下去。

    我迴到村子裏,不悔見了我,立刻從小蓮身上掙脫下來,撲到我懷裏:“娘。”聽著不悔的哭聲,看著我日夜思念的小小身子,我忘情地擁著她:“是娘不好,娘迴來晚了。從今以後娘不會再離開不悔了。”小蓮在一旁看著直擦眼淚。向小蓮說明了來意,我牽著不悔小小的手掌在村口與小蓮揮手作別,小蓮已經哭的像個淚人似的:“小姐,你一定要迴來看小蓮啊!”我衝她點頭,拉著不悔擦幹淚水離開了村子。

    路上不悔仰起小小的腦袋天真地問我:“娘,我們要去哪裏?”我笑著道:“不悔,娘帶你去找爹好不好?”不悔道:“爹?我們要去找爹爹?娘,爹爹在哪裏?他為什麽不跟我們在一起?”我一時不知該怎麽迴答,隻道:“等不悔見了爹爹,你親自去問他好不好?”不悔拍手笑道:“好,等找到了爹爹,不悔一定要問他,為什麽離開我們。”我看著不悔天真的笑容,一陣心酸或,許我真的太自私了,不悔是那麽乖巧的一個孩子,不應該失去雙親的疼愛。而我卻剝奪了她的這項權力

    我和不悔一路走走停停,不悔一路上對於從未見過的新奇東西都充滿興趣,我見她高興心中,對她長年待在山中不見世麵又滿懷內疚,就放慢腳步隨她一路遊來。如此在江湖上飄蕩了兩年。這日到了鳳陽,我和不悔走在街上,不悔看到賣糖葫蘆的,吵著讓我買。我走過去取下一串遞給她,付了錢。看她心滿意足的吃著冰糖葫蘆,心中也自高興。斜眼間突然發現在賣冰糖葫蘆的小販背靠的那麵牆的牆角不顯眼處有一個刻上去的圖案。我一看這圖案臉色一變,這畫的是一圈佛光和一把小劍,分明是峨嵋派的求救信號。會是誰?

    我有些遲疑,雖說我不再過問峨嵋之事,但是我不能見死啊。略一遲緩間我忽然想到:會不會是金花婆婆?我見劍尖指向臨淮閣酒樓,心知定是金花婆婆的詭計,目的是要將各個門派的門人騙至臨淮閣好下毒手,逼得胡青牛破其誓言。我見此去蝴蝶穀也無須耽擱太多時間,更何況王難姑是我的第一位師傅,我豈能袖手旁觀,遂決定先行到蝴蝶穀通知胡青牛,避過此劫再說。

    我與不悔行至蝴蝶穀,穀中的蝴蝶色彩斑斕,飛舞在花間草叢,煞是好看。不悔見狀大喜,便欲掙脫我的手去撲蝶。我忙拉住她道:“不悔,現在還不是玩耍的時候,等娘辦完了正事,再陪你一起去抓蝴蝶可好?”不悔雖有些失望,但還是點點頭答應了。

    我們一直往穀中走行了幾裏路,便見一條清溪旁結著八九間茅屋,茅屋前後左右都是花圃,種滿各種花草。一個十三四歲的男孩正在花圃前澆水。我知道這便是張無忌了,於是上前叫道:“無忌,你可還記得我?”張無忌聽得有人叫他,抬起頭來便見紀曉芙帶著一個年約八九歲的唇紅齒白的小女孩站在他麵前,不由喜道:“紀姑姑,你怎麽來了?”我見他還認得我也很高興,不悔睜著一雙大眼睛看著張無忌道:“娘,他是誰?”我笑著道:“他是無忌哥哥,是娘一位故人的兒子。”張無忌見我帶著不悔,又見不悔喊我作娘,微感詫異。但他還小,於男女之間的事本就不懂,雖知我與殷梨亭有婚約在先,也不覺有什麽不妥。又見不悔生得可愛,心中歡喜,便問不悔道:“小妹妹,你叫什麽名字?”不悔乖乖地道:“我叫不悔,楊不悔。”我想到此行的目的,遂向張無忌道:“無忌,胡青牛可在屋裏?”張無忌道:“胡先生身染重病,在屋裏歇著,紀姑姑你找他有事嗎?”我道:“我是來告知他一聲,他的對頭金花婆婆不日便到,請他小心。”張無忌聽得有人要找胡青牛的麻煩,頓時急地道:“這可如何是好?”他在穀中與胡青牛相處兩年,雖則胡青牛性子怪異,但張無忌早就將他視作可親的長輩,此時得知胡青牛有難怎能不急:“紀姑姑,你且在這等等,我馬上告訴胡先生。”

    張無忌進屋約一柱香的時間,然後垂頭喪氣地出來道:“先生讓我謝謝你,他是不會走的。”我知道胡青牛性子執拗,隻聽王難姑的。偏生王難姑現在又不知去了何處,否則讓她來勸說或可讓胡青牛離開避禍。忽地想起王難姑送不悔的玉墜,胡青牛總該認識它吧。我將玉墜從不悔的脖子上取下遞給張無忌道:“你將這個給胡青牛看,告訴他他的妻子不會忍心看他涉險,希望他能暫避此劫。”張無忌答應著去了,過不多時張無忌出來說是胡青牛請我進屋一敘。

    我帶著不悔進了屋,屋子用厚厚的布遮住了光線,顯得死氣沉沉的。我的眼睛適應了四周陰暗的環境後,才看見一個臉上包著一塊布的男子坐在床上。男子見了我劈頭便問:“難姑呢?她在那?”“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這個玉墜你哪來的是?”“她送給我女兒的。”胡青牛道:“你讓她來見我,見不到她我是不會走的。”聽了胡青牛的話我就知道她二人又在鬥法,我暗自埋怨王難姑:你夫妻二人鬥法也該有個譜,現在是生死悠關的時候了,還賭氣。我道:“如果王難姑來見你,你會走嗎?”胡青牛道:“隻要她肯原諒我,不再怪我,你要我做什麽都行。”我聽得胡青牛有些傻氣的話,心下暗歎:其實胡青牛還是很愛王難姑的,隻是這一對是冤家性子,就愛鬥氣。當下也不再說什麽退出了屋子。

    出了屋子,我對張無忌道:“無忌,等會可能有人會上門來求醫,這些都的被金花婆婆打傷的,我不想見人,你看著辦吧。”張無忌擔心地道:“紀姑姑,胡先生的妻子會出現嗎?”我道:“你放心,她會出現的。”

    果不其然,到了中午時分,被金花婆婆打傷然後授意讓他們找胡青牛就醫的武林中人便陸續地到了。張無忌在前麵忙得不可開交,而我則與不悔留在裏屋裏不出來。到得第三天晚上,那些被張無忌醫治過的人中的毒都改變了,非但沒好還有越來越嚴重的趨勢。現在正在外頭用所知道的髒話罵著張無忌。我知道王難姑到了。

    深夜我一人潛伏在張無忌為眾求醫之人搭建的臨時帳篷裏。過不多久一個黑影便閃進了帳篷,我悄然走到她身邊低聲道:“師傅,是我,跟我走。”王難姑料不到有人守在這,剛想動手,聽得是我的聲音,略一遲疑跟著我悄然出了帳篷。

    我和她到了空地前,我道:“師傅,你知不知道金花婆婆已經找上門了?”王難姑哼了一聲道:“我當然知道。”“知道你還和師伯鬥法?這都什麽時候了,你知道師伯是愛你的,你又愛他,你怎麽忍心讓他身涉險境?”王難姑咬咬牙道:“大不了我陪著他一起死便罷。”我歎道:“師傅,你這又是何苦?師傅你聽我說,如今你和師伯先躲過這一陣再說,等過了這一關你們想怎麽鬥都沒關係。難道你真忍心讓師伯去死嗎?”王難姑也不是不知道厲害之人,她與胡青牛相鬥不過是為了一時意氣,如今聽了我的話心中也自軟了,也不忍胡青牛就此死去。當下道:“要我原諒他可以,除非他自認不如我,他醫仙的名頭要排在我毒仙的後麵。”

    我看著王難姑賭氣的樣子,不由笑道:“好,好,好。師伯說了,隻要你原諒他,讓他做什麽都可以。”王難姑道:“好啊,原來你是專門幫他做說客來了。”“師傅,我這不都是為了你。”我邊說邊推著王難姑向胡青牛的房中走去。

    胡青牛見了王難姑,自是一番道歉。我和張無忌聽得胡青牛夾七夾八的一番話,也知道了個大概。原來王難姑知道金花婆婆不日便到,便迴蝴蝶穀讓胡青牛裝病,夫妻二人一同尋找對付之法。奈何金花婆婆看準了胡青牛的脾性,專找一些聞所未聞的怪病給胡青牛,胡青牛一時手癢,又見張無忌前來尋問便借他之手醫治眾人。王難姑得知後,一來氣胡青牛不聽自己的話,二來又怕金花婆婆知道德胡青牛破了自己誓言,便在晚上偷偷下藥讓眾人的病反反複複不得好。

    張無忌直到這時才明白為什麽那些人的毒性會反複變化,他不由有些佩服王難姑。這時胡青牛連聲給王難姑賠不是,王難姑對他笑道:“師哥,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使毒,總覺得我的毒比不上,你今天我自己服了毒,你若醫好了我,我便服了你。”我一聽頓時大驚:王難姑什麽時候服了毒?胡青牛的臉色也變了,他探了王難姑的脈門,慘然道:“師妹,你這又是何苦?我早幾十年就說了醫仙絕對比不過毒仙,你就是不肯信,現下你還要自傷身體來試我,你~~”說罷長歎一聲:“也罷,我這就隨你去了,也免得你再來試我。”說著伸手點了王難姑腰間大穴。張無忌道:“胡先生,她還有救嗎?”胡青牛歎道:“她服的是三蟲三草之毒,這毒劇毒無比,而且有成百種變化,我一時上哪去找解藥。還是隨她去了省心。”說罷從床頭邊上取出一包藥粉打開,赫然便是以三蟲三草研磨成粉沫的毒藥,胡青牛張口便將藥粉全倒進嘴裏。

    王難姑見丈夫也服下毒藥顫聲道:“你怎的服這麽多,便是三個人也該毒死了。”胡青牛道:“反正你不肯原諒我,死就死吧。”王難姑眼看胡青牛臉色漸變,急道:“師哥,我這毒還有解。”胡青牛此刻神智已有些不清道:“你騙我。”王難姑向我道:“曉芙,快給他服牛黃血竭丹和玉龍蘇合散,再用針灸散毒。”我答應著剛要動身,便聽得窗外一聲輕輕地咳嗽聲,臉色一變。是金花婆婆。還不待我有所反應一個頭發花白由一小女孩攙著的老婆婆便掀簾走了進來。金花婆婆看到胡青牛的臉色,知道他是中了劇毒,不覺一怔:“他怎麽了?”她本是來找胡青牛報仇的,此刻見胡青牛和王難姑雙雙中毒,臉色發黑,看得出是無藥可救了,以為是胡青牛怕了自己,這時胡青牛雙腳一蹬昏死過去。王難姑大哭道:“師哥。”

    金花婆婆眼見胡青牛是活不成了,當下搖搖頭:“罷了,罷了。”由小女孩攙著走了出去,轉眼間咳嗽聲便到了幾裏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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