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每個人都有一個最大的期盼，就是慢慢靠近的聖誕節。學校門口的所有商店，關於聖誕的所有東西都快賣瘋了。又特別是高三的孩子們，這個節日對他們來說不僅僅是一個節日，或許這個就是他們在一起的最後一個聖誕節了。不知道什麽起，離別悲傷的情緒已經慢慢的感染了每一個人。聖誕節要來了，元旦節要來了，春節要來了，新的一年要來了，最後，高考就來了！
聖誕節，這個浪漫的節日，大家都打算著怎樣過這個最後的一次。楊曦已經設想好了，要給榮思語一個永生難忘的節日。江沁菲，當然也有打算，在各個商店裏瞄了這麽久的最完美的圍巾，也終於被她找到了。她決定聖誕節要把它當成禮物送給楊曦。
看著忙碌中楊曦，還有沉浸在自己幸福中的江沁菲，榮思語覺得心裏的話已經到了該說的時候了。一出戲裏，如果有太多的主角，那麽最後的結果將是每個人都痛苦。榮思語重來不覺得自己是個壞人，但是現在的情況卻是讓她不得不站在了壞人的角色裏。她不愛楊曦，卻無法拒絕，她很愛江沁菲，卻破壞著她的愛情。一切痛苦的根源仿佛都是因為自己的軟弱和遲疑。但是就是這樣的猶豫不決才傷害了一個深愛自己的男人和一個深愛自己的女人。於是榮思語也決定了！
然後聖誕節便來了……
聖誕節，天空一直陰著，雲重重的壓下來，像是要下雪一般。可是a市並不是一個經常下雪的地方，江沁菲還記得記憶裏最深刻的那一場雪還是在小學一年級的時候，當時語文老師正用悅耳的聲音給孩子們讀著：“紛紛揚揚的雪彌漫著整個世界，不一會兒就給所有的村莊都穿上了一件白色的大衣！”江沁菲一邊想象著雪花的模樣，一邊探了個腦袋看窗外，沒想到雪花就在這個時候，一片一片的飄了下來。那些可愛的白色精靈就這樣輕輕的、靜靜的從天上飛落下來，掉在泥土裏，消失不見。
隻是江沁菲沒想到，好久不見的雪花還能在高三的最後一個聖誕節裏再見上一麵。
“快看，下雪了！”
老陳正上著英語課，突然，一個聲音叫了出來。
於是大家全抬了眼，歡天喜地的看著窗外，漫天飄落的雪花就如同滿天飛舞的柳絮一般，旋轉著，旋轉著。
大家趕忙把窗戶打開，於是雪花便乘著冬風飄進了教室，落在頭發上，落在臉上，落在書上，然後瞬間變成一滴水滴。
於是英語課是上不下去了，老陳就來了個順水推舟，拿起紅色的粉筆在黑板上寫了一句：“merry christmas！”聖誕節，終於來了！
雪就這麽一直一直的下著，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不一會兒，校園裏便鋪上了一層淺淺的白色。
“下雪了，下雪了！”
每個教室裏的每一個人全都跑了出來，歡唿著，雀躍著。
二零零二年的的第一場雪，老天送給了大家一份最美的聖誕禮物！
然後，更大的驚喜還在等著零三高二的每一個人。
中午自習，彭婇芸提著一個很大白色口袋走上講台，一不小心，口袋倒下來，一大推的信便掉了出來。
原來這是遠在重慶學習的美術生，用自己的課餘時間親手給零三高二的每一個同學做的聖誕卡片。卡片的外麵還用漂亮的彩紙做了可愛的信封，每個信封上不僅寫著每個人的名字，還寫著每個人的綽號，甚至還用彩筆畫著每個人的漫畫頭像。
零三高二在這一刻突然變成了一個密不可分又堅不可摧的整體，以前有過的隔閡、有過的厭惡、有過的憎恨全都在這一刻冰釋消融，剩下的全都是濃濃的友誼和愛。
零三高二，每一個人突然都好舍不得……
不過即便是聖誕節，老謝也不會讓大家好過，晚自習一上課，老謝就扔給大家一大摞卷子，說：“高三的學生還過什麽聖誕節，我看你們完全是沒有事情做。那麽我就幫你找點事情，今天晚上大家就先做做這些卷子吧。”
大家一邊整理好卷子，一邊拿起筆埋頭做起來。但是從他們臉上的表情完全看得出他們心裏一定已經把老謝罵了n遍。
然後，即便是這樣，聖誕節，年輕人還是會風風火火的過一次，哪怕有再多的卷子擋道！
晚自習的鈴聲在九點四十分的時候準時拉響，解放的陽光也隨之來到。
男生們一堆堆的擁簇著走出教室，相信這個時候的小賣部，一定是人聲鼎沸，人山人海。女生們也有說有笑的拉著手走出教室，晚上寢室的“臥談會”肯定是不會少的了。
“老謝活該，晚上就等著寢室扣分吧，看你的獎金有多少！嗬嗬……”
楊曦也收拾好了東西，背起一個深藍色的背包，給江沁菲打了個招唿就跑了出去。
看著楊曦的背影，江沁菲一陣落寞，她正打算把給他的聖誕節禮物送給他的，但是，現在看來今天晚上是沒有機會了。
“他現在一定跟榮思語在一起吧！……是啊，這麽重要的節日，他們又怎麽不可能在一起呢！”
江沁菲收拾好東西，孤孤單單的走出教室。
跑出教室的楊曦看見榮思語正站在樓梯口，樣子像是正在等誰。
楊曦笑了笑：“莫非是在等我？”
於是忙跑上前去。“在等我啊？你怎麽知道我有東西給你！”
榮思語看了楊曦一眼，然後低下頭，說：“楊曦，我有話給你說！”
“說什麽？”
楊曦有些興奮，大腦飛速的旋轉著，猜想著在這個時候榮思語會說出什麽話呢？
“我想我們……”
榮思語剛要說話，江沁菲就從走了過來。
江沁菲笑嘻嘻的走過兩人的身旁，給楊曦使了個眼色：“加油，加油！”
楊曦收到江沁菲的打氣，馬上膽子就大了起來。
“到後操場去，我有東西給你！”說完就牽起榮思語的手往樓下跑去。
江沁菲站在陽台上，看著楊曦和榮思語奔跑的背影，剛剛掩飾的落寞又迴來了。
楊曦拉著榮思語跑到了後操場。
黑夜中的操場顯得異常的空曠，寢室裏橘紅色的燈光遠遠的照過來，詭異又溫柔。
“現在，請閉上眼睛。”楊曦溫柔的說。
榮思語有點不知所措的看著楊曦，不知道接下來將會發生什麽。
“聽話，閉上眼睛！”楊曦看著榮思語有些茫然的眼神，更加溫柔的說。接著還用手輕輕的覆蓋在她的眼睛上。
“給我一分鍾！”
一分鍾，榮思語的人生裏從來沒有過這樣漫長的一分鍾。沉沒在黑暗中的她，腦子卻在飛速的旋轉著。“他會給我什麽樣的驚喜呢？”普通的女孩子都會在這一分鍾裏猜想這個問題的答案。可是榮思語卻思考著，剛才那句還沒有來得及說的話該怎樣繼續的說下去。突然剛剛江沁菲經過時候的眼神又出現在眼前，那雙微笑的眼睛裏怎麽看都是滿滿的悲傷。是吧，浪漫的節日，自己喜歡的男孩子卻和另一個女孩子度過，心裏一定已經痛到流血了吧！一想到這些，榮思語更加堅定了自己心。“不能再這樣了，這樣下去我們都會受傷的！”
這一分鍾，似乎真的過得太長了。當榮思語從思緒中抽身出來的時候，她開始有點慌張了。
“我可以睜開眼睛了嗎？”
聲音消失在夜色中，沒有迴音。
“楊曦……楊曦……”
“榮思語！”
遠遠的一個聲音，溫柔卻又充滿力量。
榮思語順著聲音睜開眼，卻看到強烈的光。
楊曦不知道什麽時候在操場上挖了兩個很大很大心，然後把汽油倒在挖出的小槽裏。就在榮思語睜開眼睛的那一刹那，楊曦用打火機把汽油點燃。
兩個靜靜靠在一起的燃燒著的滾燙的心，就這樣像從黑暗中跳進榮思語的眼睛裏。楊曦手裏捧著一束玫瑰站在旁邊，微笑著大叫著榮思語的名字。
原來楊曦精心準備的聖誕禮物是這個……
榮思語已經被眼前的景色驚呆了，她已經忘記這個時候，她應該像電影中的女主角那樣狂奔到男主角的身邊。
楊曦看著木木站著的榮思語，慢慢的走了過來。
“最美的花送給最美的人！”
榮思語接過花，低頭聞了聞，“好香啊！”
火光照亮了兩個人的臉，閃耀著溫暖的橘紅色的幸福。
楊曦安靜的看著眼前的這個女孩，臉上升起的紅暈即使是夜色也掩飾不了。
“謝謝你！”榮思語微笑著仰起頭。
好美啊！無論是跳躍著的火光，還是嬌豔欲滴的玫瑰，但是都比不上眼前這個微笑。這是夢吧，這一定是夢吧！
楊曦已經沉浸到那個微笑裏不可自拔了！
“我喜歡你！”
楊曦第一次在榮思語麵前這麽肯定的說出這四個字。
“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
楊曦沒有想到，原來一口氣把自己的心全說了出來是這麽痛快的一件事情。然而這樣卻似乎嚇壞了榮思語。
榮思語突然慌了神，花掉在地上。
“楊曦，你聽我說……”
榮思語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個突如其來的吻給活生生的給逼了下去。
那個味道，像風吹走盛開的蒲公英，像雨親吻綻放的野薔薇，像雲輕悠悠的在山頭漫步，像雪靜悄悄的漫天飛舞，像路過橘樹時的那陣清香，像看見一片金燦燦的油菜花，像不小心停在肩頭的那隻蝴蝶，像故意闖進視線的那隻風箏……
於是時間的窗戶仿佛就在這一刻關閉，不管窗戶外麵已經經曆了多少年的滄海桑田，隻要這一刻，和她在一起就好了。
而就在這一刻，楊曦也才完全明白，原來他的生命裏已經完全離不開了這個女孩子。不管以後怎樣，她都一直一直在他的心裏。
然而就在楊曦覺得一切都很完美的時候，楊曦卻突然嚐到了一陣鹹。他放開榮思語，一看，榮思語已經淚流滿麵了。
楊曦一下子就慌了神，“榮思語……對不起……對不起，我……”
沒想到，聽了這話的榮思語不僅沒有止住哭聲，反而哭得越來越厲害。甚至蹲下身去，把頭深深的埋在了臂彎裏。
楊曦完全的蒙了，他的計劃不是這樣的。他沒有想過原來他的吻會給榮思語帶來這麽大的傷害。“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這個時候的楊曦突然變得詞窮，腦子一片空白的他隻會說對不起。
“楊曦，我們分手吧！”
榮思語突然抬起頭來，說這話的時候，臉上還掛著一串淚珠。
“啊？”
楊曦目瞪口呆，事情居然變成了這樣。
“榮思語，你聽我說，剛才是我不對，我錯了！以後，以後我再也不這樣了，你原諒我吧！我錯了！”
迴過神來的楊曦趕緊道歉，他這才意識到，原來自己做的這一切都太激進了，榮思語她接受不了。
“不，不是這樣的。”榮思語止住哭聲，“不是因為剛才，其實一切都不是你的原因。是我，是我還沒有做好完全去喜歡一個人的準備。你為我付出了這麽多，而我卻不能迴報你什麽，這你來說太不公平了。你這麽好的一個人，你應該得到你應該有的幸福，而那個幸福是我卻給不了你。再說，我們都已經高三了，沒有幾個月就高考了，家長對我們的期望都很大，我不想因為這個而影響我們大家的學習。謝謝你一直都這麽喜歡我，真的，謝謝你！我會一輩子記得有你存在的這些日子的。但是為了你，為了我，為了在我們身後充滿期望的家長，我們還是分手吧！”
“那一切都應該是夢吧！”
當楊曦睜開眼睛看到窗外的雨，可是為什麽夢卻那麽真實呢！
寢室裏隻剩下楊曦一個人，其他的人現在應該在教室裏努力背著課文，老謝應該已經問過老董，為什麽楊曦的位置上空空的了。
是的，現在的一切都是空空的，座位上空空的，寢室裏空空的，腦袋裏空空的，心口也空空的。
楊曦躺著看著這天花板，什麽都不想去想，但是腦子就像是有了生命一般，自己就會在那裏拚命的想。想第一次見榮思語的小學，想第一次寫給榮思語的那封情書，想第一次牽榮思語手時候的甜蜜，想第一次親吻榮思語的嘴唇的味道……
然而這一切現在想來就像是一場鬧劇一般，人聲鼎沸之後的那種駭人的安靜讓唿吸聲都覺得如雷鳴一樣讓人心驚膽顫。
於是楊曦終於明白，自己真的是生病了，而且還是一場很痛很痛、要經過很長成長的時間才能痊愈的大病。
然後楊曦收拾起了的行裝搬出了寢室，然後在老教師宿舍裏找了一間狹窄又陰暗的單身寢室住了下來。
這幢宿舍是學校在六十年代建造的，經過了幾十年的風霜雪雨，飽經滄桑的它早已經斑駁不堪了。木製的扶手早已經讓人想象不出它開始的顏色，“大概是那種暗紅色的吧！”人們猜測，因為那個年代，那個顏色是流行色。樓梯的階梯走起路來還會咯吱咯吱的響，感覺就像是一個八十歲的老太太背上背著一袋一百斤的紅薯在走山路，隻要一陣稍微猛烈的風就會把它吹塌。老師們早已經認識到了那個安全隱患，於是都紛紛從宿舍裏搬了出來。
然而這一棟人煙稀少的樓房對楊曦來說卻是穴居的最好選擇，原來“哀莫大於心死”就是連生命都不再重要了！死就死吧，反正已經是行屍走肉了！
楊曦把東西扔在床上，然後趴在一大堆東西中間，沉沉的睡去。直到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鬧醒。
開門一看，老董笑嘻嘻的站在門口。
“你怎麽會知道我在這？”楊曦瞬間有些呆。
“別問這麽多，快點感謝我，你看我給你帶來什麽了！”說著老董就把他手裏提著的一個白色塑料口袋放到楊曦的手裏，“哐哐當當”，是瓶子撞擊的聲音。
老董側身擠進門，然後大搖大擺的簡單參觀了楊曦的臥室。
“快點感謝我吧，我知道你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酒精。”老董把床上的東西全都扔在一起，然後一屁股坐在他好不容易整理出來的那塊“空地”上。
楊曦不說話，隻是趕緊把房間裏一個很小的圓形木桌整理幹淨，然後把老董帶來的食物和啤酒放在桌子上。
“兄弟，失戀怕什麽呀！哥哥我，還不是在一場又一場的失戀中頑強的活下來了！”老董抓起一瓶啤酒，然後用牙咬開蓋子，咕嚕咕嚕的喝起來。
楊曦牙沒老董那麽有力，於是他用了最原始的方法，就是把瓶蓋的邊緣擱在桌子的邊緣上，然後用手掌用力一拍，蓋子便打開了。
“幹了！”老董拉著楊曦狂喝酒。
酒過三巡之後，老董明顯的醉了。醉了之後的老董話也開始多起來。
“我初二的時候喜歡我們班一個女生，那女生長得可真好看。真的，我從沒見過這麽好看的女生。不信你就去問江沁菲，她最清楚了，她是那女孩的同桌。我追了那女生兩年，最後那個女生還是被另一個混蛋拍走了。我那個傷心呀，心痛得就跟刀子在割一樣。你看我手……”說著老董就把他的手腕揚起要給楊曦看。
喝得醉醺醺的楊曦抬眼一看，手腕上一道道深紅色的刀痕，一下子就明白了。
“知道了吧，那個時候我痛得直接用刀子割了手腕，恨不得死了算了！每天不上課，隻想著怎樣讓自己忘記這一切。於是就天天把自己弄得醉醺醺的。那個時候，以為自己也就這麽過一輩子了，但是你看，我現在還不是活得好好的。兄弟，感情也就這麽迴事。深陷其中的時候，以為自己沒有了她就活不了了，以為失去了她地球都不會轉了。隻要你勇敢的走出來，你就會發現原來世界還是那麽的春光無限！”
楊洋扔了一隻煙給老董，然後自己也拿出一隻抽起來。煙霧彌漫，迴憶也跟著一點一點的蔓延開來。
石榴花開，滿樹都是淡淡的清香，那火紅的顏色讓每個人的心都燃燒起來。
榮思語頂著一個乖乖的妹妹頭，背著小書包一跳一跳的去上學。今天媽媽給她穿了一件紅色的連衣裙，遠遠看去就像是一朵盛開的石榴花。
走過小鎮的那座簡易的小橋，便是楊曦的家。楊曦這個家夥老是愛捉弄她，每次上學的時候都會戲弄小姑娘，當然這一次也不例外。
楊曦遠遠的看到榮思語背著書包走過來，趕忙躲在門背後。在他的手裏還捏著一團黃泥巴。看樣子今天，楊曦的目的就是要把榮思語漂亮的紅裙子弄成髒兮兮的。
“哼，不就是一條新裙子嘛，給你弄髒了，看你還有什麽得意的！”
一切都準備好了，隻要榮思語經過他家門口，他就用力的把泥巴砸過去。一想到榮思語紅裙子被弄髒之後哭哭啼啼的樣子，楊曦心裏就樂開了花。
正想著，榮思語已經來到了家門口，楊曦看也沒有看就使出全身的勁把手中的泥巴向著榮思語砸去。
“啪”的一聲後，榮思語就大聲的哭了起來。楊曦躲在門後麵捂著嘴巴偷偷的笑起來。
“臭女生，活該！”
楊曦的媽媽聽到哭聲忙跑了出來，一看，榮思語滿臉是血的站在路中間大哭。楊媽媽轉身看到門縫後躲著的楊曦一下子全明白了，便吼到：“楊曦，快給我滾出來！”
楊曦慢慢的從門後麵露了個腦袋出來，天啦，泥巴不偏不斜的正砸在榮思語的鼻梁上，兩條紅色的鼻血噗通噗通的正往外冒。
完了，這一次玩笑開大了！
“快進屋拿條毛巾！”楊媽媽生氣的朝楊曦喊到。
已經被眼前的場景嚇蒙的楊曦這才迴過身來，跑進屋裏拿了他最愛的那條印著多啦a夢的藍色毛巾出來，遞給媽媽。
楊媽媽一邊幫榮思語擦臉上的血，一邊安慰小姑娘：“語語，別哭，別哭，阿姨一定會幫你教訓楊曦的，別哭！”
小姑娘很想不哭，但是鼻梁上的疼痛早已經讓她不知道該怎樣才能止住淚水。楊媽媽一邊輕輕的拍著榮思語的背，一邊幫她檢查鼻子上的傷勢。但檢查的結果卻是，這團該死的泥巴讓榮思語從今以後都變成了一個“塌鼻子”。楊曦手中的煙已經燃盡了，他又從煙盒裏抽出一隻來，點燃。
“那個時侯，我真的很調皮，老是愛欺負榮思語。她的那個塌鼻梁就是被我害的！”楊曦抓起酒瓶猛的喝起來。喉結跟著吞咽的動作一上一下，像是要把過去所有的悔恨都吞下去一般。
“那後來呢？你又怎麽會喜歡上她的？”老董醉眼朦朧的問了一句。
“後來……後來……”
後來的楊曦經過這次“泥巴”事件之後，再也沒有玩過泥巴。
小學時候的榮思語成績很好，是班裏的學習委員。而楊曦呢，在老師的眼裏就完完全全的調皮鬼一個。但是雖然是個調皮鬼，但又很聰明，總是能夠在不經意之間給老師一個大大驚喜。於是老師便想了一個高招，把他安排到了榮思語旁邊，希望可以讓這個安靜沉穩的女孩子好好的改造一下這個淘氣的男孩子。
於是事情的發展大致也跟著老師的計劃在進行著，但是在計劃之外的事情卻是，在不知不覺之中，楊曦喜歡上了榮思語。
那個時候的感情，就像雲層後麵的星光，朦朧得可愛。那種深刻的體會，還是小孩子的楊曦當然不知道就是喜歡，雖然他還是一如既往的捉弄著榮思語，但是在她生氣之後，他都會拿很多很多的糖果送給榮思語。
“以後你別欺負我了，我們好好相處，當好朋友吧！”榮思語吃著楊曦從家裏偷出來了的“大白兔”，開心的說。
楊曦看著吃得津津有味的榮思語，心裏早已認定了這個朋友。但是男孩子對自己喜歡的女孩子所表達出來的那種喜歡的行為往往都有點“言不由衷”。
男孩子總覺得，如果一個男生經常欺負一個女生，那代表的不是討厭而是喜歡！隻是，這一點，女生們往往都不能明白，當然笨笨的榮思語也沒能夠明白！
再後來，小學就畢業了。轉眼六年的時光就變成了迴憶，楊曦站在間門口，看著門口來來往往的行人，想著那天哭著站在門口的榮思語，心裏竟不是滋味起來。榮思語順利的考上了六中，而楊曦卻因為幾分之差被拒之門外。
漫長的暑假，漫長的等待，漫長的思考，終於楊曦做了這輩子的第一個決定。
“媽媽，我也要上六中！”
楊媽媽看了看楊曦，相信她也看到了這個孩子的眼睛裏的十二年來第一次有過的堅定。於是和楊爸爸商量的一晚上，決定拿出幾千塊錢找個熟人托點關係把楊曦塞進六中。事情進展得還算順利，然後不久之後，楊曦也拿到了六中的錄取通知書。
一九九七年九月一日，在香港迴歸兩個月之後，楊曦背著背包到了六中。在校門口貼著的大字報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零零級一班，楊曦”，然後在自己名字下邊不遠處，也找到了那一個熟悉的名字“零零級一班，榮思語”。
“老天還是眷顧我的吧！”楊曦吹著口哨進了教室。
榮思語看著一副趾高氣揚的楊曦，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你不是沒有……”
“對啊，但是為了你，所以我過來啦！”楊曦說這話的時候，語氣簡直就是一個痞子。但是就是這麽一句好不容易說出來的真心話，卻被榮思語當成了一個玩笑。
榮思語尷尬的笑笑：“你什麽時候正經過啊！”
楊曦繼續得意的吹著口哨，然後走到榮思語身後的座位上坐了下去。
榮思語轉過身來看著一邊整理課桌，一邊吹口哨的楊曦。眼神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複雜。
“我會一輩子的跟著你的！”
楊曦抬眼看著榮思語，表情認真又嚴肅。就是這個表情，讓榮思語突然感覺身後一陣冷風吹過。然後楊曦哈哈大笑起來。
“我可憐的初中！”榮思語想，這三年肯定又要被楊曦繼續欺負了。
…… ……
煙又燃盡了，楊曦準備再拿一支，卻發現老董已經鼾聲四起了。
“再再後來，我喜歡上了榮思語，再再再後來，我無可自拔……”
楊曦小聲的說，像是在自言自語，但更像是在對自己的心說。
“難道我給的愛就這麽沉重，讓她感覺就這麽痛苦嗎？”這個問題，楊曦看來是找不到答案了。感情這個事情，不是種瓜就能得到瓜，不是付出了就一定就會有結果。
楊曦倒在床上，窗外一片陽光，而屋裏卻滿是陰暗與悲傷。
聖誕節，這個浪漫的節日，大家都打算著怎樣過這個最後的一次。楊曦已經設想好了，要給榮思語一個永生難忘的節日。江沁菲，當然也有打算，在各個商店裏瞄了這麽久的最完美的圍巾，也終於被她找到了。她決定聖誕節要把它當成禮物送給楊曦。
看著忙碌中楊曦，還有沉浸在自己幸福中的江沁菲，榮思語覺得心裏的話已經到了該說的時候了。一出戲裏，如果有太多的主角，那麽最後的結果將是每個人都痛苦。榮思語重來不覺得自己是個壞人，但是現在的情況卻是讓她不得不站在了壞人的角色裏。她不愛楊曦，卻無法拒絕，她很愛江沁菲，卻破壞著她的愛情。一切痛苦的根源仿佛都是因為自己的軟弱和遲疑。但是就是這樣的猶豫不決才傷害了一個深愛自己的男人和一個深愛自己的女人。於是榮思語也決定了！
然後聖誕節便來了……
聖誕節，天空一直陰著，雲重重的壓下來，像是要下雪一般。可是a市並不是一個經常下雪的地方，江沁菲還記得記憶裏最深刻的那一場雪還是在小學一年級的時候，當時語文老師正用悅耳的聲音給孩子們讀著：“紛紛揚揚的雪彌漫著整個世界，不一會兒就給所有的村莊都穿上了一件白色的大衣！”江沁菲一邊想象著雪花的模樣，一邊探了個腦袋看窗外，沒想到雪花就在這個時候，一片一片的飄了下來。那些可愛的白色精靈就這樣輕輕的、靜靜的從天上飛落下來，掉在泥土裏，消失不見。
隻是江沁菲沒想到，好久不見的雪花還能在高三的最後一個聖誕節裏再見上一麵。
“快看，下雪了！”
老陳正上著英語課，突然，一個聲音叫了出來。
於是大家全抬了眼，歡天喜地的看著窗外，漫天飄落的雪花就如同滿天飛舞的柳絮一般，旋轉著，旋轉著。
大家趕忙把窗戶打開，於是雪花便乘著冬風飄進了教室，落在頭發上，落在臉上，落在書上，然後瞬間變成一滴水滴。
於是英語課是上不下去了，老陳就來了個順水推舟，拿起紅色的粉筆在黑板上寫了一句：“merry christmas！”聖誕節，終於來了！
雪就這麽一直一直的下著，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不一會兒，校園裏便鋪上了一層淺淺的白色。
“下雪了，下雪了！”
每個教室裏的每一個人全都跑了出來，歡唿著，雀躍著。
二零零二年的的第一場雪，老天送給了大家一份最美的聖誕禮物！
然後，更大的驚喜還在等著零三高二的每一個人。
中午自習，彭婇芸提著一個很大白色口袋走上講台，一不小心，口袋倒下來，一大推的信便掉了出來。
原來這是遠在重慶學習的美術生，用自己的課餘時間親手給零三高二的每一個同學做的聖誕卡片。卡片的外麵還用漂亮的彩紙做了可愛的信封，每個信封上不僅寫著每個人的名字，還寫著每個人的綽號，甚至還用彩筆畫著每個人的漫畫頭像。
零三高二在這一刻突然變成了一個密不可分又堅不可摧的整體，以前有過的隔閡、有過的厭惡、有過的憎恨全都在這一刻冰釋消融，剩下的全都是濃濃的友誼和愛。
零三高二，每一個人突然都好舍不得……
不過即便是聖誕節，老謝也不會讓大家好過，晚自習一上課，老謝就扔給大家一大摞卷子，說：“高三的學生還過什麽聖誕節，我看你們完全是沒有事情做。那麽我就幫你找點事情，今天晚上大家就先做做這些卷子吧。”
大家一邊整理好卷子，一邊拿起筆埋頭做起來。但是從他們臉上的表情完全看得出他們心裏一定已經把老謝罵了n遍。
然後，即便是這樣，聖誕節，年輕人還是會風風火火的過一次，哪怕有再多的卷子擋道！
晚自習的鈴聲在九點四十分的時候準時拉響，解放的陽光也隨之來到。
男生們一堆堆的擁簇著走出教室，相信這個時候的小賣部，一定是人聲鼎沸，人山人海。女生們也有說有笑的拉著手走出教室，晚上寢室的“臥談會”肯定是不會少的了。
“老謝活該，晚上就等著寢室扣分吧，看你的獎金有多少！嗬嗬……”
楊曦也收拾好了東西，背起一個深藍色的背包，給江沁菲打了個招唿就跑了出去。
看著楊曦的背影，江沁菲一陣落寞，她正打算把給他的聖誕節禮物送給他的，但是，現在看來今天晚上是沒有機會了。
“他現在一定跟榮思語在一起吧！……是啊，這麽重要的節日，他們又怎麽不可能在一起呢！”
江沁菲收拾好東西，孤孤單單的走出教室。
跑出教室的楊曦看見榮思語正站在樓梯口，樣子像是正在等誰。
楊曦笑了笑：“莫非是在等我？”
於是忙跑上前去。“在等我啊？你怎麽知道我有東西給你！”
榮思語看了楊曦一眼，然後低下頭，說：“楊曦，我有話給你說！”
“說什麽？”
楊曦有些興奮，大腦飛速的旋轉著，猜想著在這個時候榮思語會說出什麽話呢？
“我想我們……”
榮思語剛要說話，江沁菲就從走了過來。
江沁菲笑嘻嘻的走過兩人的身旁，給楊曦使了個眼色：“加油，加油！”
楊曦收到江沁菲的打氣，馬上膽子就大了起來。
“到後操場去，我有東西給你！”說完就牽起榮思語的手往樓下跑去。
江沁菲站在陽台上，看著楊曦和榮思語奔跑的背影，剛剛掩飾的落寞又迴來了。
楊曦拉著榮思語跑到了後操場。
黑夜中的操場顯得異常的空曠，寢室裏橘紅色的燈光遠遠的照過來，詭異又溫柔。
“現在，請閉上眼睛。”楊曦溫柔的說。
榮思語有點不知所措的看著楊曦，不知道接下來將會發生什麽。
“聽話，閉上眼睛！”楊曦看著榮思語有些茫然的眼神，更加溫柔的說。接著還用手輕輕的覆蓋在她的眼睛上。
“給我一分鍾！”
一分鍾，榮思語的人生裏從來沒有過這樣漫長的一分鍾。沉沒在黑暗中的她，腦子卻在飛速的旋轉著。“他會給我什麽樣的驚喜呢？”普通的女孩子都會在這一分鍾裏猜想這個問題的答案。可是榮思語卻思考著，剛才那句還沒有來得及說的話該怎樣繼續的說下去。突然剛剛江沁菲經過時候的眼神又出現在眼前，那雙微笑的眼睛裏怎麽看都是滿滿的悲傷。是吧，浪漫的節日，自己喜歡的男孩子卻和另一個女孩子度過，心裏一定已經痛到流血了吧！一想到這些，榮思語更加堅定了自己心。“不能再這樣了，這樣下去我們都會受傷的！”
這一分鍾，似乎真的過得太長了。當榮思語從思緒中抽身出來的時候，她開始有點慌張了。
“我可以睜開眼睛了嗎？”
聲音消失在夜色中，沒有迴音。
“楊曦……楊曦……”
“榮思語！”
遠遠的一個聲音，溫柔卻又充滿力量。
榮思語順著聲音睜開眼，卻看到強烈的光。
楊曦不知道什麽時候在操場上挖了兩個很大很大心，然後把汽油倒在挖出的小槽裏。就在榮思語睜開眼睛的那一刹那，楊曦用打火機把汽油點燃。
兩個靜靜靠在一起的燃燒著的滾燙的心，就這樣像從黑暗中跳進榮思語的眼睛裏。楊曦手裏捧著一束玫瑰站在旁邊，微笑著大叫著榮思語的名字。
原來楊曦精心準備的聖誕禮物是這個……
榮思語已經被眼前的景色驚呆了，她已經忘記這個時候，她應該像電影中的女主角那樣狂奔到男主角的身邊。
楊曦看著木木站著的榮思語，慢慢的走了過來。
“最美的花送給最美的人！”
榮思語接過花，低頭聞了聞，“好香啊！”
火光照亮了兩個人的臉，閃耀著溫暖的橘紅色的幸福。
楊曦安靜的看著眼前的這個女孩，臉上升起的紅暈即使是夜色也掩飾不了。
“謝謝你！”榮思語微笑著仰起頭。
好美啊！無論是跳躍著的火光，還是嬌豔欲滴的玫瑰，但是都比不上眼前這個微笑。這是夢吧，這一定是夢吧！
楊曦已經沉浸到那個微笑裏不可自拔了！
“我喜歡你！”
楊曦第一次在榮思語麵前這麽肯定的說出這四個字。
“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
楊曦沒有想到，原來一口氣把自己的心全說了出來是這麽痛快的一件事情。然而這樣卻似乎嚇壞了榮思語。
榮思語突然慌了神，花掉在地上。
“楊曦，你聽我說……”
榮思語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個突如其來的吻給活生生的給逼了下去。
那個味道，像風吹走盛開的蒲公英，像雨親吻綻放的野薔薇，像雲輕悠悠的在山頭漫步，像雪靜悄悄的漫天飛舞，像路過橘樹時的那陣清香，像看見一片金燦燦的油菜花，像不小心停在肩頭的那隻蝴蝶，像故意闖進視線的那隻風箏……
於是時間的窗戶仿佛就在這一刻關閉，不管窗戶外麵已經經曆了多少年的滄海桑田，隻要這一刻，和她在一起就好了。
而就在這一刻，楊曦也才完全明白，原來他的生命裏已經完全離不開了這個女孩子。不管以後怎樣，她都一直一直在他的心裏。
然而就在楊曦覺得一切都很完美的時候，楊曦卻突然嚐到了一陣鹹。他放開榮思語，一看，榮思語已經淚流滿麵了。
楊曦一下子就慌了神，“榮思語……對不起……對不起，我……”
沒想到，聽了這話的榮思語不僅沒有止住哭聲，反而哭得越來越厲害。甚至蹲下身去，把頭深深的埋在了臂彎裏。
楊曦完全的蒙了，他的計劃不是這樣的。他沒有想過原來他的吻會給榮思語帶來這麽大的傷害。“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這個時候的楊曦突然變得詞窮，腦子一片空白的他隻會說對不起。
“楊曦，我們分手吧！”
榮思語突然抬起頭來，說這話的時候，臉上還掛著一串淚珠。
“啊？”
楊曦目瞪口呆，事情居然變成了這樣。
“榮思語，你聽我說，剛才是我不對，我錯了！以後，以後我再也不這樣了，你原諒我吧！我錯了！”
迴過神來的楊曦趕緊道歉，他這才意識到，原來自己做的這一切都太激進了，榮思語她接受不了。
“不，不是這樣的。”榮思語止住哭聲，“不是因為剛才，其實一切都不是你的原因。是我，是我還沒有做好完全去喜歡一個人的準備。你為我付出了這麽多，而我卻不能迴報你什麽，這你來說太不公平了。你這麽好的一個人，你應該得到你應該有的幸福，而那個幸福是我卻給不了你。再說，我們都已經高三了，沒有幾個月就高考了，家長對我們的期望都很大，我不想因為這個而影響我們大家的學習。謝謝你一直都這麽喜歡我，真的，謝謝你！我會一輩子記得有你存在的這些日子的。但是為了你，為了我，為了在我們身後充滿期望的家長，我們還是分手吧！”
“那一切都應該是夢吧！”
當楊曦睜開眼睛看到窗外的雨，可是為什麽夢卻那麽真實呢！
寢室裏隻剩下楊曦一個人，其他的人現在應該在教室裏努力背著課文，老謝應該已經問過老董，為什麽楊曦的位置上空空的了。
是的，現在的一切都是空空的，座位上空空的，寢室裏空空的，腦袋裏空空的，心口也空空的。
楊曦躺著看著這天花板，什麽都不想去想，但是腦子就像是有了生命一般，自己就會在那裏拚命的想。想第一次見榮思語的小學，想第一次寫給榮思語的那封情書，想第一次牽榮思語手時候的甜蜜，想第一次親吻榮思語的嘴唇的味道……
然而這一切現在想來就像是一場鬧劇一般，人聲鼎沸之後的那種駭人的安靜讓唿吸聲都覺得如雷鳴一樣讓人心驚膽顫。
於是楊曦終於明白，自己真的是生病了，而且還是一場很痛很痛、要經過很長成長的時間才能痊愈的大病。
然後楊曦收拾起了的行裝搬出了寢室，然後在老教師宿舍裏找了一間狹窄又陰暗的單身寢室住了下來。
這幢宿舍是學校在六十年代建造的，經過了幾十年的風霜雪雨，飽經滄桑的它早已經斑駁不堪了。木製的扶手早已經讓人想象不出它開始的顏色，“大概是那種暗紅色的吧！”人們猜測，因為那個年代，那個顏色是流行色。樓梯的階梯走起路來還會咯吱咯吱的響，感覺就像是一個八十歲的老太太背上背著一袋一百斤的紅薯在走山路，隻要一陣稍微猛烈的風就會把它吹塌。老師們早已經認識到了那個安全隱患，於是都紛紛從宿舍裏搬了出來。
然而這一棟人煙稀少的樓房對楊曦來說卻是穴居的最好選擇，原來“哀莫大於心死”就是連生命都不再重要了！死就死吧，反正已經是行屍走肉了！
楊曦把東西扔在床上，然後趴在一大堆東西中間，沉沉的睡去。直到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鬧醒。
開門一看，老董笑嘻嘻的站在門口。
“你怎麽會知道我在這？”楊曦瞬間有些呆。
“別問這麽多，快點感謝我，你看我給你帶來什麽了！”說著老董就把他手裏提著的一個白色塑料口袋放到楊曦的手裏，“哐哐當當”，是瓶子撞擊的聲音。
老董側身擠進門，然後大搖大擺的簡單參觀了楊曦的臥室。
“快點感謝我吧，我知道你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酒精。”老董把床上的東西全都扔在一起，然後一屁股坐在他好不容易整理出來的那塊“空地”上。
楊曦不說話，隻是趕緊把房間裏一個很小的圓形木桌整理幹淨，然後把老董帶來的食物和啤酒放在桌子上。
“兄弟，失戀怕什麽呀！哥哥我，還不是在一場又一場的失戀中頑強的活下來了！”老董抓起一瓶啤酒，然後用牙咬開蓋子，咕嚕咕嚕的喝起來。
楊曦牙沒老董那麽有力，於是他用了最原始的方法，就是把瓶蓋的邊緣擱在桌子的邊緣上，然後用手掌用力一拍，蓋子便打開了。
“幹了！”老董拉著楊曦狂喝酒。
酒過三巡之後，老董明顯的醉了。醉了之後的老董話也開始多起來。
“我初二的時候喜歡我們班一個女生，那女生長得可真好看。真的，我從沒見過這麽好看的女生。不信你就去問江沁菲，她最清楚了，她是那女孩的同桌。我追了那女生兩年，最後那個女生還是被另一個混蛋拍走了。我那個傷心呀，心痛得就跟刀子在割一樣。你看我手……”說著老董就把他的手腕揚起要給楊曦看。
喝得醉醺醺的楊曦抬眼一看，手腕上一道道深紅色的刀痕，一下子就明白了。
“知道了吧，那個時候我痛得直接用刀子割了手腕，恨不得死了算了！每天不上課，隻想著怎樣讓自己忘記這一切。於是就天天把自己弄得醉醺醺的。那個時候，以為自己也就這麽過一輩子了，但是你看，我現在還不是活得好好的。兄弟，感情也就這麽迴事。深陷其中的時候，以為自己沒有了她就活不了了，以為失去了她地球都不會轉了。隻要你勇敢的走出來，你就會發現原來世界還是那麽的春光無限！”
楊洋扔了一隻煙給老董，然後自己也拿出一隻抽起來。煙霧彌漫，迴憶也跟著一點一點的蔓延開來。
石榴花開，滿樹都是淡淡的清香，那火紅的顏色讓每個人的心都燃燒起來。
榮思語頂著一個乖乖的妹妹頭，背著小書包一跳一跳的去上學。今天媽媽給她穿了一件紅色的連衣裙，遠遠看去就像是一朵盛開的石榴花。
走過小鎮的那座簡易的小橋，便是楊曦的家。楊曦這個家夥老是愛捉弄她，每次上學的時候都會戲弄小姑娘，當然這一次也不例外。
楊曦遠遠的看到榮思語背著書包走過來，趕忙躲在門背後。在他的手裏還捏著一團黃泥巴。看樣子今天，楊曦的目的就是要把榮思語漂亮的紅裙子弄成髒兮兮的。
“哼，不就是一條新裙子嘛，給你弄髒了，看你還有什麽得意的！”
一切都準備好了，隻要榮思語經過他家門口，他就用力的把泥巴砸過去。一想到榮思語紅裙子被弄髒之後哭哭啼啼的樣子，楊曦心裏就樂開了花。
正想著，榮思語已經來到了家門口，楊曦看也沒有看就使出全身的勁把手中的泥巴向著榮思語砸去。
“啪”的一聲後，榮思語就大聲的哭了起來。楊曦躲在門後麵捂著嘴巴偷偷的笑起來。
“臭女生，活該！”
楊曦的媽媽聽到哭聲忙跑了出來，一看，榮思語滿臉是血的站在路中間大哭。楊媽媽轉身看到門縫後躲著的楊曦一下子全明白了，便吼到：“楊曦，快給我滾出來！”
楊曦慢慢的從門後麵露了個腦袋出來，天啦，泥巴不偏不斜的正砸在榮思語的鼻梁上，兩條紅色的鼻血噗通噗通的正往外冒。
完了，這一次玩笑開大了！
“快進屋拿條毛巾！”楊媽媽生氣的朝楊曦喊到。
已經被眼前的場景嚇蒙的楊曦這才迴過身來，跑進屋裏拿了他最愛的那條印著多啦a夢的藍色毛巾出來，遞給媽媽。
楊媽媽一邊幫榮思語擦臉上的血，一邊安慰小姑娘：“語語，別哭，別哭，阿姨一定會幫你教訓楊曦的，別哭！”
小姑娘很想不哭，但是鼻梁上的疼痛早已經讓她不知道該怎樣才能止住淚水。楊媽媽一邊輕輕的拍著榮思語的背，一邊幫她檢查鼻子上的傷勢。但檢查的結果卻是，這團該死的泥巴讓榮思語從今以後都變成了一個“塌鼻子”。楊曦手中的煙已經燃盡了，他又從煙盒裏抽出一隻來，點燃。
“那個時侯，我真的很調皮，老是愛欺負榮思語。她的那個塌鼻梁就是被我害的！”楊曦抓起酒瓶猛的喝起來。喉結跟著吞咽的動作一上一下，像是要把過去所有的悔恨都吞下去一般。
“那後來呢？你又怎麽會喜歡上她的？”老董醉眼朦朧的問了一句。
“後來……後來……”
後來的楊曦經過這次“泥巴”事件之後，再也沒有玩過泥巴。
小學時候的榮思語成績很好，是班裏的學習委員。而楊曦呢，在老師的眼裏就完完全全的調皮鬼一個。但是雖然是個調皮鬼，但又很聰明，總是能夠在不經意之間給老師一個大大驚喜。於是老師便想了一個高招，把他安排到了榮思語旁邊，希望可以讓這個安靜沉穩的女孩子好好的改造一下這個淘氣的男孩子。
於是事情的發展大致也跟著老師的計劃在進行著，但是在計劃之外的事情卻是，在不知不覺之中，楊曦喜歡上了榮思語。
那個時候的感情，就像雲層後麵的星光，朦朧得可愛。那種深刻的體會，還是小孩子的楊曦當然不知道就是喜歡，雖然他還是一如既往的捉弄著榮思語，但是在她生氣之後，他都會拿很多很多的糖果送給榮思語。
“以後你別欺負我了，我們好好相處，當好朋友吧！”榮思語吃著楊曦從家裏偷出來了的“大白兔”，開心的說。
楊曦看著吃得津津有味的榮思語，心裏早已認定了這個朋友。但是男孩子對自己喜歡的女孩子所表達出來的那種喜歡的行為往往都有點“言不由衷”。
男孩子總覺得，如果一個男生經常欺負一個女生，那代表的不是討厭而是喜歡！隻是，這一點，女生們往往都不能明白，當然笨笨的榮思語也沒能夠明白！
再後來，小學就畢業了。轉眼六年的時光就變成了迴憶，楊曦站在間門口，看著門口來來往往的行人，想著那天哭著站在門口的榮思語，心裏竟不是滋味起來。榮思語順利的考上了六中，而楊曦卻因為幾分之差被拒之門外。
漫長的暑假，漫長的等待，漫長的思考，終於楊曦做了這輩子的第一個決定。
“媽媽，我也要上六中！”
楊媽媽看了看楊曦，相信她也看到了這個孩子的眼睛裏的十二年來第一次有過的堅定。於是和楊爸爸商量的一晚上，決定拿出幾千塊錢找個熟人托點關係把楊曦塞進六中。事情進展得還算順利，然後不久之後，楊曦也拿到了六中的錄取通知書。
一九九七年九月一日，在香港迴歸兩個月之後，楊曦背著背包到了六中。在校門口貼著的大字報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零零級一班，楊曦”，然後在自己名字下邊不遠處，也找到了那一個熟悉的名字“零零級一班，榮思語”。
“老天還是眷顧我的吧！”楊曦吹著口哨進了教室。
榮思語看著一副趾高氣揚的楊曦，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你不是沒有……”
“對啊，但是為了你，所以我過來啦！”楊曦說這話的時候，語氣簡直就是一個痞子。但是就是這麽一句好不容易說出來的真心話，卻被榮思語當成了一個玩笑。
榮思語尷尬的笑笑：“你什麽時候正經過啊！”
楊曦繼續得意的吹著口哨，然後走到榮思語身後的座位上坐了下去。
榮思語轉過身來看著一邊整理課桌，一邊吹口哨的楊曦。眼神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複雜。
“我會一輩子的跟著你的！”
楊曦抬眼看著榮思語，表情認真又嚴肅。就是這個表情，讓榮思語突然感覺身後一陣冷風吹過。然後楊曦哈哈大笑起來。
“我可憐的初中！”榮思語想，這三年肯定又要被楊曦繼續欺負了。
…… ……
煙又燃盡了，楊曦準備再拿一支，卻發現老董已經鼾聲四起了。
“再再後來，我喜歡上了榮思語，再再再後來，我無可自拔……”
楊曦小聲的說，像是在自言自語，但更像是在對自己的心說。
“難道我給的愛就這麽沉重，讓她感覺就這麽痛苦嗎？”這個問題，楊曦看來是找不到答案了。感情這個事情，不是種瓜就能得到瓜，不是付出了就一定就會有結果。
楊曦倒在床上，窗外一片陽光，而屋裏卻滿是陰暗與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