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胡氏做飯去了,姐姐坐在媽媽坐過的小板凳上,掏出自己的手絹來擦了擦婁言山的臉,埋怨他:“你也是的,都是有功名的人了,還是跟小孩子似的。剛學鳧水,怎麽能下到那麽急的河水裏麵呢。你不知道咱們村邊上的那條河哪年都要淹死幾個小孩兒嗎?以後,可不許再下河了。”


    說著說著,姐姐的長長的眼睫毛上掛滿了晶瑩的淚珠。


    姐姐的這番話,對於婁言山來說,就是一耳朵進一耳朵出。他心裏想,你不知道我上大學的時候就是遊泳好手,在全國大學生運動會上拿過銅牌。我還不能下河?可是看到姐姐寬闊的額頭和秀氣的臉龐,突然想起了自己一個很要好的高中女同學姚慧琴:她們倆怎麽長得就這麽像呢?尤其是那條油光水滑的大辮子,垂在些微隆起的胸前,紮在辮髾兒上的紅頭繩隨著唿吸一起一伏,是那麽漂亮,那麽迷人。誰要是能夠把她們中的一個人娶了去,那可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了。


    媽媽端了一大碗麩子疙瘩湯進來了。姐姐說:“娘,把碗給我,我來喂小山子。”說著接過了那碗湯,拿起調羹,舀了一勺兒湯,裏麵有兩個小麵疙瘩,放在嘴邊上吹了吹,喂給婁言山吃。


    婁言山一直在琢磨,他究竟是穿越到哪個時代。一看這個盛疙瘩湯的碗,再看看這一家人的穿著,就能大概斷定,他是穿越到了明代,因為碗雖然做的粗糙,釉色和花紋,都很接近汝窯瓷器的風格。而這個村莊應該是在河南省。


    婁言山張開嘴,接受他穿越以後的第一勺食物。


    這是什麽味兒啊?疙瘩湯有點兒鹹,但是更重的味兒卻是苦。進入鼻孔裏麵的卻是酸臭和和發黴的味道。他實在是餓了,咕咕叫著的肚子,催著嘴巴趕緊把姐姐喂的第一勺湯趕緊咽下去,什麽味道不味道的,顧不得那麽多了。湯裏麵的固體物質,大部分是麥麩子,還有一些麵粉做的疙瘩。疙瘩還好,可是麥麩子的邊沿很鋒利,咽下去的時候割得嗓子生疼。


    這是什麽飯啊?他想起了初中的時候到農村去參加勞動。住的老鄉家裏養著兩頭豬,他幫著房東大娘煮過豬食,喂過豬。煮潲水和切碎了的豬草的鍋裏發出來的衝鼻子的酸臭味道,就和現在姐姐喂給他吃的疙瘩湯的味道差不多。他不由得一張嘴,哇的一聲,把剛才姐姐喂給他的疙瘩湯又吐了出來。


    媽媽在旁邊吃了一驚:“這是怎麽啦?”


    “可能是我喂得太急,嗆著了。”姐姐婁香芹說。趕緊用自己的手絹兒給婁言山擦嘴的周圍,還有衣服上的汙漬。


    在婁言山的胸前的衣服上,有兩顆玉米粒大小的麵疙瘩。站在旁邊的弟弟婁言水看見了,趕緊一把就將這兩粒麵疙瘩抓起,塞進自己的嘴裏。嘴巴動了幾下,把它們咽了下去。


    姐姐瞪了弟弟一眼。


    婁言山納悶,這個婁家,大兒子能夠讀書考上秀才,應該說,在這個年代的農村裏,條件不算差呀。為什麽吃的東西那麽差,沒有足夠的麵吃,麥麩摻和著吃也就算了,連那個麥麩子都是發了黴的?那裏麵有大量的黃曲黴素,連做豬飼料,都是不允許的呀。


    唉,重生到這樣的人家,真是夠倒黴的。要是重生到皇宮當皇上,或者是重生到什麽大官的家庭,那有多好!


    沒辦法,隻好湊合著吧。好在他少年時候碰上過三年自然災害,也挨過餓,吃過麩子、米糠和野菜。這也沒有什麽了不起,這個苦他吃得了。


    再說了,從小學開始,他就喜歡看曆史小說。小學還沒有畢業,什麽《三國演義》、《封神榜》、《水滸傳》,都成了他給小朋友講故事的材料。到了中學,學校停課,他就鑽進圖書館找書看。吳晗的《朱元璋傳》和姚雪垠的《李自成》的主要內容,他幾乎可以完完全全地複述出來。還讀過一些研究明代資本主義萌芽的史學文章,對於明末清初的這段曆史,產生了很大的興趣:究竟是什麽因素,在三百多年前,使中國就衰落下來?為什麽中國就不能保持三百多年前的世界超強大國的地位呢?


    他想,原來所有這些研究曆史的專家學者,對於古代的了解,隻能是從書籍和曆史文獻中來,自己不可能對於古代的社會和生活,有一個切身的體會。現在自己穿越到明代的河南地區,這可是一個實際體會和考察這段曆史的大好機會。這點生活上的艱苦,實在也算不得什麽。


    肚子又叫了起來,簡直就是餓得前心貼後心。這個時候姐姐的第二勺疙瘩湯又喂進嘴裏,婁言山趕緊像吃中藥一樣,嚼都不嚼,囫圇著咽了下去。肚子裏麵有了點兒食,饑餓感覺更強烈。姐姐接著喂的疙瘩湯,很快地,第一碗就吃完了。媽媽又給盛了一碗,也是這樣地吃完了。肚子吃飽,他又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爸爸婁古蘭繼承爺爺的衣缽,在家裏設私墅給村裏的男孩子發蒙,和教大一點的孩子讀經。他的職業感好強,就是今天自己家裏出了兒子溺斃,接著又是中了秀才差人報喜這樣大悲大喜的事兒,也沒有放鬆了對學生們的教育。早晨就給每一個孩子布置了今天要念的書,然後送走了差役和前來賀喜的街坊四鄰,到書房檢查了每一個孩子的學習和完成的作業。把這些學童打發迴家了,自己才過來看大兒子怎麽樣。


    胡氏對丈夫說,大兒子醒過來了,還喝了兩碗疙瘩湯,現在又睡著了。婁香芹讓爸爸、媽媽和小弟弟去吃晚飯,自己留在大弟弟身邊照應著。


    婁言山睡了一會兒,被一陣悉悉索索女人的哭泣聲音弄醒。他睜開眼睛一看,是坐在自己身邊的姐姐暗自垂淚。好委屈的樣子,讓人看見覺得好可憐。他在穿越前,大半輩子了,最看不得的就是女人哭。他的男子漢的勁頭兒上來了,便問道:“姐,你怎麽啦?哭個啥呀?”


    “小山子,你醒了?肚子還餓不?要不要我再給你盛一碗疙瘩湯去?想不想吃幹的,要不,我給你拿一塊麩子餅?”婁香芹趕緊用手絹擦幹眼淚說道。


    “我吃飽了,不餓。我這不是好好的嗎?你還哭!我又沒有死,女孩兒就是愛哭!”婁言山假裝生氣,想要套出婁香芹哭鼻子的原因來。


    “不是因為你!”婁香芹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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