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聳著尖腦袋的教堂,衣冠楚楚的賓客,莊嚴的管風琴聲,年齡差距似乎很大的準夫婦。跟新郎差不多禿了半個腦袋的神父擦了一下額頭上的冷汗。

    突然教堂的入口處傳來一陣喧嘩。

    《馬賽晨報》,馬賽城最八卦的報紙,不知道它的後台是誰,曾經因為得罪人類的政要而被勒令取締了許多次,卻都沒有成功。這個報紙的狗仔隊以勇猛和敬業而稱著,夜間組裏甚至還有吸血鬼隊員。

    因為當事雙方都不願意伸張,所以這本來應該是個低調的婚禮,現在好了,熱鬧起來了。而且由於這本來應該是個低調的婚禮,所以也沒有調集什麽保鏢之類的,狗仔隊猶如進入了無人之境。

    婚禮在尷尬的氣氛中進行著。神父結結巴巴的念著誓詞,狗仔隊喀嚓哢嚓的從各個角度拍攝照片,趁著來賓們幹巴巴的表情,簡直精彩極了。

    好像要刻意為這個婚禮增添色彩一樣,就在新娘要宣誓的那一刻,大地顫抖了一下。教堂裏所有的蠟燭登時熄滅,整個大教堂頓時昏暗了不少。

    “難道是地震?”

    “快逃啊!”

    衣冠楚楚的男女們慌亂了一起來,紛紛的向外麵逃去,敬業的《馬賽晨報》狗仔隊竟然讓開一條路更加賣力的拍照。上流社會的紳士淑女貴婦們的精彩表演沒有一張被漏。

    其實,根本就不是地震,隻是附近傳來的禮炮聲而已,一個富商家在附近的農莊操辦婚禮,不知道誰提議,為了增加婚禮的喜慶氣氛找來了三尊禮炮,剛才三炮齊發,才震得教堂搖晃了一下。

    人們跑出來以後,一艘飛空艇飄過天空,留下了漫天的照片。

    狗仔隊和賓客們揀起照片後都興奮了起來……

    ……………河蟹的分界線………………………………………。

    驚爆!婚禮爆出侯爵不為人知的愛好!

    佩服,七旬老翁竟然能玩花式!

    “哈哈哈哈哈!”銀發的美麗男子笑的沒形象的趴在桌子上,最後隻能喘氣。

    荷倫斯的弟弟倫西斯不讚同的望著哥哥的失態動作,微微皺著眉頭。

    “不要擺這個臭臉啦,倫西斯。你不覺得很有意思嗎?這麽多報道全部集中在馬福斯那個老猴子如何喜好捆綁花式身上,一個字都沒有提跟他結婚的是什麽人。”荷倫斯好不容易止住笑聲說。

    倫西斯斜了哥哥一眼:“哼,看你這樣,明明什麽都知道。”

    “不愧是我弟弟,這麽了解我。”荷倫斯說著把倫西斯拉到自己身邊,很不柔和的揉亂了弟弟的頭發。

    倫西斯別扭的想躲過哥哥騷擾的手卻怎麽都躲不過去,好像一隻一邊掙紮一邊接受著主人順毛的貓咪。

    夕陽透過過濾了紫外線的窗戶照進屋來,兄弟兩人顯得格外溫馨。

    與此同時一輛汽車在公路上飛奔,離馬賽越來越遠,漸漸消失成為地平線上的一個小點。

    “從今天開始世界上就沒有塔南修女了,衣絲忒。洛克小姐。”銀藍色頭發的司機看著前方說。

    坐在副駕座上的女子穿著綠色的呢製裙子,臉圓圓的,水色很好,顯得很可愛。“謝謝您,和菲蓮澤副主教大人。我會為了實現夢想而努力的。”

    菲蓮澤站在聖瑪麗亞堂的庭院裏,看著漸漸西落的夕陽漸漸微笑了起來。

    “菲蓮澤,副主教大人。我的夢想是有朝一日成為世界最好的連環畫家。”塔南的眼眶裏滾動著淚水,卻還強忍著一動不動的看著菲蓮澤說。

    “願主保佑你,哈裏路亞。”想到這裏,菲蓮澤看著紫紅色的天空低聲說。

    派屈亞子爵沒有嫁成妹妹,也沒有娶成馬福斯侯爵家的千金,因為塔南在婚禮上失蹤了。這件事情除了馬福斯身敗名裂以外還造成了一個後果,本來要嫁給派屈亞子爵的馬福斯侯爵千金為了給父親贖罪而進了修道院聖瑪麗亞堂。

    每當晨會看到修女卡樂爾。馬福斯的時候菲蓮澤都有點罪惡感,這個無辜的女人為什麽反而成了整個事件唯一的“池魚”。馬福斯侯爵雖然名譽受到了極大的損害,但對他的金錢和地位都沒有實質性的影響。

    塔南修女走了以後,服侍菲蓮澤的變成了索彌修女,就是那個滿臉雀斑神情呆板的修女。

    閑了幾日以後,耐不住閑的菲蓮澤和初級修女們一起出門布道。這幾天馬賽街頭和平日很不一樣。許多樹上裝上了彩燈。

    聖誕節的話好像早了點,人們到底在準備什麽呢。菲蓮澤突然想起來了,自己怎麽連萬聖節都忘記了?

    一想到萬聖節菲蓮澤就來精神了。在教規嚴格的梵蒂岡和羅馬是不能過那種帶有享樂主義和異教徒風格的節日的。她絲毫沒有考慮到身為修女的自己即使萬聖節夜裏也不能隨便跑出來的。

    迴到聖瑪麗亞堂,她發現有人給她送來了一封信放在桌子上。用拆信刀劃開考究的信封,裏麵是一封邀請函。年輕的市議員皮蓬子爵請她為自己剛出生的長子進行洗禮。

    請教會的高層為自己孩子洗禮這是貴族們常常幹的事情,按道理說以菲蓮澤的地位受到這個邀請是很正常的,但是她才剛來馬賽教區沒有多長時間,就算想討好教會也不用找她吧。洗禮的禮金相當豐厚,這種送上門來的好事,菲蓮澤沒有理由拒絕,她很快給皮蓬子爵寫了迴信,表示自己很榮幸能為貴府的公子洗禮。不過關於為什麽這位皮蓬子爵把洗禮定在三天後的晚上這一事菲蓮澤有點想不通了,三天後倒沒什麽問題,主要是晚上,誰這麽想不開啊。

    三天後,一輛馬車停在皮蓬子爵府邸門口,從馬車車廂裏跳下來一個修女。她發現自己的馬車旁邊還停著幾輛馬車,看來賓客不少。其中一輛銀色車廂的馬車引起了她的注意,確切的說是馬車上的風信子圖案引起了她的注意。這個圖案好像很眼熟,菲蓮澤想。

    菲蓮澤被傭人領進皮蓬子爵的府邸裏。

    “菲蓮澤閣下,您的賞臉真的讓鄙宅蓬篳生輝。”皮蓬子爵看見菲蓮澤就熱情的應上來,彎腰,吻了一下她的手說。他看上去三十多歲,容貌英俊,風度翩翩,聲音洪亮,談吐幽默,是個相當有魅力的男子,不然也不會如此年輕便成了市議員。站在皮蓬子爵身邊抱著嬰兒的皮蓬夫人生的相當柔美,目光非常的溫柔和善,跟皮蓬子爵站在一起相當般配。

    “好久不見了,菲蓮澤閣下。”

    菲蓮澤迎著聲音的方向抬起頭來,發現對上了一雙似笑非笑極其靈動的銀色眼眸。她心裏冷笑一下,心想夜間洗禮的謎總算是解開了。

    “荷倫斯,呃――蘇笛萊卡斯伯爵,多日不見,風采猶勝當初。”菲蓮澤假笑著說起客套話。

    “真的嗎?”

    荷倫斯彎下腰,吻了一下菲蓮澤的手背,眼睛還是似笑非笑的看著菲蓮澤。

    “哼,想跟我調情,不過,這技術也太差了吧。這媚眼拋的像是抽筋。”菲蓮澤心想,麵上卻以笑容迴敬荷倫斯。

    洗禮結束,荷倫斯借機邀請菲蓮澤參觀皮蓬子爵府邸的後花園,後者看似欣然應允。

    “不用拐彎抹角了,蘇笛萊卡斯伯爵。找我有什麽事?”一看四周沒人,菲蓮澤就開口問。

    荷倫斯卻裝模作樣的欣賞著院子裏盛開的紅玫瑰,聽見菲蓮澤的話,他轉過身來。“菲蓮澤閣下,叫我荷倫斯即可。”

    “過段時間再說吧。”

    菲蓮澤的話讓荷倫斯有點氣悶,有種魅力不被承認的鬱悶之感。

    “菲蓮澤閣下對萬聖節感興趣嗎?”荷倫斯隻好開始說正事。

    聽到萬聖節三個字,菲蓮澤不禁有點心動。

    “異教徒的雜耍而已。”即便相當動心菲蓮澤還是說出了符合身份的話。

    “可是我有個請求,也算是為了共建和諧馬賽,希望能給孩子們一個更好的萬聖節……”

    “荷倫斯,你這家夥做事總是粘粘嗒嗒的,我來幫你說吧。”

    聽見其他人的聲音,菲蓮澤和荷倫斯飛快轉身。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個抱著一隻白毛黑耳兔子的男子。他長的很有異國風情,五官形狀完美且立體感很強,烏黑色的頭發和黝黑而健康的膚色讓此人看起來十分舒服,身上穿著一件淡紫色的長袍,扣子是黑色的,細長的扣子鬆鬆搭搭的扣著,要不是拉著拉鏈,估計袍子裏麵的衣服都露出來了,這個打扮是典型真血帝國男性貴族流行的風格,不像荷倫斯總喜歡穿著黑色的簡易西裝(這種西裝對於人類的平民來說是節日禮服了,不管是人類的國家還是吸血鬼的國家平民是沒有資格穿長的衣服的)。他個子比荷倫斯還要高一些。似乎很喜歡笑,笑的時候能夠展現出一口潔白健康的牙齒。

    “萊克。”荷倫斯咬牙切齒的喊了一聲對方的小名。

    “這位是?”菲蓮澤做出很適合情景的不解狀。

    “我的另外一個發小,柏安寧公萊克李斯。帕法特子爵。還有一個就是雷蒙德,你見過。”荷倫斯無奈的介紹,無意間對菲蓮澤用了比較親密的口吻。

    “您好,帕法特子爵,您的兔子很可愛。”菲蓮澤嚴肅的說。

    “真的嗎?你也是這麽認為的嗎?你是第一個稱讚愛麗絲可愛的人了。太棒了,不愧是副主教閣下……不用客氣,叫我萊克就行了。”萊克嗖的把兔子往肩頭一放,雙手抓住菲蓮澤行禮沒有縮迴去的說激動的淚光滿麵的說。

    “萊克,你這變態,放開你的爪子,不要冒犯菲蓮澤副主教大人!”荷倫斯極度不爽的大喊。他很少會如此高聲說話的,因為這樣有違紳士應有的修養。

    “沒事,我不介意,如果您把那隻兔子給我抱抱的話。”菲蓮澤直盯著萊克肩膀上的兔子。“熊貓兔啊,熊貓兔。”想到這裏她的眼睛都要變成粉色桃心了。

    菲蓮澤熱烈的眼神萊克遲疑了一下,好像下了什麽決心小心翼翼的把兔子從肩頭抱下來,雙手捧到對方麵前。

    給萊克這麽一攪,菲蓮澤已經忘記了荷倫斯似乎要找她討論萬聖節的事情了。

    在菲蓮澤逗弄兔子玩的時候荷倫斯把萊克拉到一旁。

    “你到底什麽意思?”

    “本來是想快點幫你把不好意思說出口的話說出來的。沒想到會……”萊克指指正在捏兔子耳朵的菲蓮澤說,看見自己的寵物慘遭蹂躪不由得心口一疼。

    “二位對萬聖節有什麽建議?”玩夠了兔子的菲蓮澤把淚水汪汪的熊貓兔交迴萊克的手裏時問。“呃。”萊克和荷倫斯兩人一下子都沒有反應過來。

    “是這樣的,為了共建和諧馬賽,為了給孩子們一個更好的萬聖節……”

    菲蓮澤搞不懂荷倫斯為什麽非要把說過的話重複一遍,好像不從那裏開始說他就說不下去一樣。

    第二日,馬賽市議會上通過了一個看似不疼不癢的提案。往年萬聖節,扮成各種鬼怪的孩子們都被禁止去吸血鬼們住的街區索要糖果的。今年開禁,並且由教職人員帶領孩子們進入,願意為孩子們提供糖果的吸血鬼人家可以在花園大門口點上一盞南瓜燈。而一切事先事後的工作都由教會完成。

    看到這個議案通過,參加議會的尼克拉斯主教和康伯涅副主教臉都黑了。她們兩個即使激烈反對也無濟於事。因為黑菊家的英維達爾侯爵竟然是一幅默許的姿態。

    議案是荷倫斯提出來的。從爵位上來說他僅次於英維達爾侯爵,雖然目前在馬賽並沒有多少權勢,但是消息靈通的人士知道他是這幾年真血帝國女皇葉卡捷琳娜相當信任的臣下,還是十三內閣的候選人之一。

    十三內閣,真血帝國最高的政治機構。皆由女皇的心腹擔任,但如果一項議案十三內閣都反對的話,即使女皇支持也不會被通過。內閣成員每屆任期為一百年,沒有屆數的限製。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有人小心翼翼的為自己鋪路。對於他們來說既然那個銀發的小子(荷倫斯)跟英維達爾大人溝通過了,他們又何必不與人方便自己方便呢,至於教會,在馬賽沒人在意它們的聲音,人類議員也是。

    “荷倫斯。”議會結束的時候英維達爾叫住了想悄悄離場的荷倫斯,荷倫斯心裏暗暗叫苦。“汝今晚如沒有要事的話就來一趟。已經讓吉德(管家)準備了汝喜歡喝的紅酒。”

    “莫敢不從。”麵對貴族腔調拿的十足的舅舅,荷倫斯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拿起腔調來應付。

    英維達爾微微一點頭便往前走,荷倫斯跟在他身後保持一步的距離,兩個貴族吸血鬼無視了攔路的尼克拉斯主教和康伯涅副主教而走出了市政府大樓,上了同一輛馬車。

    馬車保持著緩慢而平穩的速度前行著。一部分悠閑的真血帝國貴族們崇尚與這種速度節奏相配的生活,對於貴族風度要求極高的英維達爾也一樣。聽著有序的馬蹄聲,不習慣這種緩慢節奏的荷倫斯都有點困了,不過麵對“黑菊舅舅”無形的精神壓迫他怎能真的打瞌睡呢。

    “女皇陛下還跟以往一樣對不知感恩的蟲豸們抱有希望?”

    “英維達爾舅舅,女皇的想法高深莫測,非我等能夠揣摩的。”

    “你就任由一群奉承阿諛之徒圍繞在女皇身邊?”英維達爾冷笑起來。

    荷倫斯沒有迴答,他知道黑菊家的舅舅心裏不好受,因為向來被鄙視的貝爾羅斯坦女侯爵竟然在五十年前被女皇選為十三內閣的成員。這個貝爾羅斯坦女侯爵毫無才幹,還曾經是個人類,在此之前誰也沒有想到她會被女皇選中。

    一百五十年前英維達爾卸任內閣成員的時候頂上他的是諾法西斯。加帝亞森公爵,這個吸血鬼是貝爾羅斯坦女侯爵的哥哥兼監護人。這下好了,五十年前的內閣換選簡直是讓英維達爾家族跟加帝亞森家族之間舊恨加上了新仇。沒有加帝亞森公爵的庇護,性格懦弱才幹平庸的貝爾羅斯坦女侯爵無法在真血帝國貴族圈立足。歸根結底貝爾羅斯坦女侯爵從一介平凡的人類變為真血帝國貴族就是加帝亞森公爵一手促成的,此中緣由不足為外人道。

    想到這裏荷倫斯開始在心裏罵馬車跑得太慢了。被排擠出內閣對向來驕傲的舅舅來說打擊非常大,最要命的是,現在荷倫斯他自己就是內閣成員,以一個內閣成員的身份站在讓自己畏懼的舅舅麵前壓力更大啊。天哪女皇陛下,怎麽會派自己來馬賽這麽危險的地方,這不是要自己小命嗎?荷倫斯的內心如是的呐喊著。

    好在英維達爾似乎並沒有要荷倫斯迴話。他白的仿佛透明的臉上看不出一絲表情,仿佛一尊完美的漢白玉雕像。似乎在出神的思考著什麽問題,突然皺了一下眉頭。這個動向讓荷倫斯暗暗稱奇。十分注意自己驕傲的舅舅幾乎沒有人麵前發愣皺眉過,而總是保持著完美而又緊繃的儀態,到底什麽事情會讓黑菊家的舅舅想的如此失態,真的很值得玩味啊。

    馬車終於在很適當的時候到達了目的地。

    (下迴預告:隱晦的往事,悄然擴大的裂痕。照亮夜幕的光明和孩子們的笑臉之下,邂逅……第六夜,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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