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樹一怔,當即應了一聲退出禦書房,然後一路小跑到了懿德宮,將耶律彥的原話轉給了慕容雪。

    慕容雪聽得這句話,氣得小臉一僵,扭頭便讓佳音上飯菜。

    宮女很快將飯菜端上來。飯菜已經在鐵板上溫了幾個時辰,雖是熱的,卻早已失了當初的美味,慕容雪味同嚼蠟,大口大口吃了一碗飯,然後放下碗筷,對秦樹道:“你去告訴皇上,我已經吃了飯,何時才能見他一麵?”

    燭光下,她容顏如玉,眉目如畫,因為氣惱,晶瑩妙目中微微含著一層水氣,波光瀲灩,麗色無雙。秦樹心裏歎道,這般絕色姿容,難怪皇後會嫉恨。

    出了懿德宮,秦樹將慕容雪的原話轉呈了禦書房裏的耶律彥。

    耶律彥負手站在輿圖前,看著西涼和大周的邊境,對秦樹的話,置若罔聞。

    秦樹悄然退下,心裏愈加的奇怪,為何皇上不肯見德妃?德妃又為何這般急切地要見皇上?

    這兩人的關係,真是奇怪的很呐,要說皇帝不關心德妃吧,卻想著法的逼她吃飯,要說掛心吧,卻又避之不見。

    秦公公的好奇心全給勾起來了,恨不得立刻去找秘衛的頭頭打探打探,不過他可沒這個膽兒,誰敢去扒皇帝的八卦啊。

    慕容雪躺在床上,累極倦極,卻毫無睡意,太多牽掛,壓在心上。特別是許澤,最讓她擔憂,處境也最危險。若是耶律彥認為自己和他預謀好了詐死私奔,恐怕他性命難保。因為這件事不光牽扯到耶律彥的尊嚴,還涉及到皇家的顏麵,想到這兒,她越發的睡不著了,恨不得立刻就去向耶律彥解釋清楚。

    可是後宮卻不像是王府,可以隨意地走動,他更不是以前的昭陽王,自己可以隨意地見到他。她隻能在煎熬中等待。

    而此刻的鳳儀宮裏,皇後玉娉婷也轉輾反側地睡不著,因為慕容雪的歸來。

    她驚聞慕容雪被找到的消息,還是在慕容雪的人已經進了宮門的那一刻。後知後覺至此,可見耶律彥將消息瞞得有多麽緊。

    玉娉婷氣憤不已,慕容雪不僅沒死,還被耶律彥悄無聲息地接到了宮裏,而耶律彥居然連一聲招唿都不和她打,好歹她也是後宮之主。若不是關氏攔住她,她即刻就衝到了勤政殿去和耶律彥爭執。

    夜深人靜,偌大的宮殿裏顯得格外孤冷,她抱著膝,想到耶律彥幾個月前為了慕容雪而憔悴不堪,為了找尋她而不遺餘力,為了紀念她而重修宮宇,為

    了她,甚至連她那個草包表哥都提拔到了宿衛裏當了車騎將軍。如此種種,她都忍了,隻因為她認為慕容雪已經死掉,自己沒必要為了一個死人而去得罪耶律彥,可如今不同了,慕容雪活生生地進了宮,可見以後,耶律彥會對她寵愛到何種地步。

    她氣得將手邊的抱枕扔到了地上,對關氏道:“那賤人進了宮,難道不該先來見禮?居然在那懿德宮裏紋絲不動,難道等著我去見她不成?”

    關氏道:“那鄉下丫頭不懂宮裏的規矩,娘娘別和她一般計較。若是懲治她,隻怕會讓皇上不喜。”

    玉娉婷冷笑:“她不懂規矩,那懿德宮的女官也是白癡不成,明日她若再不來請安,先將懿德宮的女官杖責二十。”

    翌日一早,玉娉婷便等著慕容雪前來參拜。沒想到沒等到慕容雪,卻等來了耶律彥。

    自從上次和耶律彥因為修繕懿德宮的事情大吵一架之後,耶律彥這還是第一次來到鳳儀宮,她按捺著心裏的氣惱,端出一副和善溫柔的笑顏,迎了上去:“皇上可是剛下朝?”

    耶律彥微一頷首,走到殿中坐下,道:“德妃迴來了,你想必也知道。”

    “是,臣妾已經知曉。”

    “她落江之後大病一場,將養了數月,至今身體仍舊虛弱,需要靜養,所以朕特免了她來鳳儀宮請安,皇後無事也莫到懿德宮去。如今前朝事多,後宮最好安穩些別出什麽亂子,皇後多多費心。”說著,便起身走了出去。

    玉娉婷將他送出鳳儀宮,氣得心肺都要炸了。

    關氏見她神色震怒,忙勸解道:“這樣也好,娘娘反正不喜歡見到她,她不來請安反而落個眼前清淨。”

    “什麽身體不好,分明是護著她。我是不想見她,可是皇上這般護著她,著實讓人生氣。”

    關氏笑道:“她還能病上一輩子不成,娘娘是後宮之主,她早晚都要來跪拜,娘娘何必著急。”

    玉娉婷氣哼哼道:“我去見太妃。”

    喬雪漪正逗著文昌公主教她繞口令,見到玉娉婷一臉不悅地進來,不由嫣然一笑:“皇後這什麽情緒都放在臉上的習慣,可得改一改。”

    玉娉婷一怔,幹笑道:“表姐麵前,我流露些真性情也無妨吧。”

    喬雪漪笑了:“皇後切記,在宮裏,任何人麵前都不可以,便是自個照鏡子,都要提防三分。”

    “表姐這話可就奇怪了,難道自己還

    要防著自己。”

    “的確,因為自己才是自己最大的敵人。”

    玉娉婷有點不大明白她話裏的意思,轉而看著文昌公主道:“表姐對文昌公主倒還真是上心。”

    “原本我不大喜歡孩子,不過現在是越來越喜歡了,我這後半生也就為公主而活了。”喬雪漪的話透著一股子孤寂絕望之意,淡淡的口氣反而更叫人揪心。

    玉娉婷不以為然道:“怎麽會呢,如今表姐已是太妃,這後宮裏誰不敬畏?”

    喬雪漪含笑不語,要別人敬畏又有何用,又不是活給別人看的。

    玉娉婷道:“那慕容雪又迴來了,居然沒死。”

    喬雪漪早已得知,無所謂地淡淡一笑:“那又如何,即便沒有慕容雪,很快皇上也會有更新鮮美麗的女人,多一個慕容雪不多,少一個不少。皇上寵她未必不是好事,將來她是眾位妃嬪的眼中釘,剛好做了你的擋箭牌,她們鬥成一團,就顧不上惦記著你這位皇後了,你隻管旁觀看戲就成,時不時拿幾個不像話的殺雞給猴看。”

    這話也有幾分道理,可是玉娉婷心裏總覺得咽得下這口氣,忿然道:“皇上繼位,我們玉家功不可沒,皇上對我應該比那慕容雪好過千百倍才對。”

    喬雪漪搖頭:“皇後此話不對。皇上繼位,那是因為先帝選中了皇上,而不是玉家選中了皇上,若不是我在先帝耳邊懇請了無數次,讓先帝賜婚,你以為皇上會與玉家聯姻麽?說句不中聽的話,皇後別介意,這朝中比玉家權勢更高的世家貴族比比皆是,比皇後你才貌出眾的女子也比比皆是,皇上肯與玉家聯姻,不是要攀附玉家,而是因為這是先帝的旨意。所以是玉家要感謝皇上和先帝,而不是皇上要感激玉家,這一點皇後若是拎不清,擺不正自己的位置,將來可是大忌。這種話我隻聽過便忘記了,皇後切記不可在任何人麵前再露出一絲這種口風,特別是皇上麵前。”

    玉娉婷咬唇不語,心裏卻總還是有些不服氣。

    喬雪漪正色道:“當初你父親在成熙王和皇上之間搖擺不定,成熙王還曾向你父親提過親,皇上焉能不知?皇後記得提點你父親,切不可以有功之臣自居。這皇位,是天命所歸,與玉家無關,皇後且想想霍光一家的下場。”

    玉娉婷心裏極是不悅,心道,你不過比我年長幾歲,不過是個太妃,卻拿著這幅太後的架子來教訓我。礙於顏麵,她勉強和喬雪漪又聊了幾句,便起身告辭了。

    慕容

    雪又等了一天,耶律彥卻依舊沒來見她。

    她心急如焚,無奈之下拿紙筆寫了一封信,對佳音道:“你將這封信呈給皇上。”

    佳音過了一會兒灰頭土臉的迴來,小聲道:“娘娘恕罪,奴婢未能見到皇上。”

    “為何?”

    “皇上正在處理國事,任何人不得打擾。”

    看來耶律彥是存心不肯見她。可是事關許澤的性命,她無論如何也要將事情真相告訴他。

    目光落到紫檀桌上,她不由眼前一亮,從插瓶裏剪下來三根孔雀羽,插在信上,對佳音道:“你將信交給秦公公,讓他轉呈皇上。”

    秦樹接到這份插著孔雀羽的信,如拿了一個燙手山芋,戰戰兢兢地送進了禦書房,小心翼翼地雙手奉上,“皇上,德妃娘娘派人送了份信來,請皇上禦覽。”

    耶律彥依舊是一派置之不理的冷淡漠然,臉色沉如萬年冰川。

    秦樹心道,這是不收的意思?於是拿著信,便欲躬身退下。

    誰知耶律彥突然出聲道:“放下。”

    秦樹忙又上前兩步,將信箋放到書案上。

    書房裏燭光跳躍,靜幽無聲,耶律彥眼角餘光掃到那三根羽毛,劍眉蹙了蹙,鳥羽插在檄文上,以示十分緊急。

    他鼻子裏冷哼了一聲,不必看,也猜到她信裏寫了什麽。

    但終究還是拆開來。

    見字如見人。

    至於內容,完全被他料中,將所有事情都攬到了她一個人身上,與那許澤,半毛錢的關係也無。

    他冷哼了一聲,提筆將那許澤兩個字重重地用朱筆畫了個大叉,然後對秦樹冷冷道:“將信送到懿德宮。”

    秦樹拿了信,心裏越發不解,這兩位到底唱的是哪一出兒啊,有什麽話當麵說不好麽,明明懿德宮就在勤政殿的西側,萬歲爺您抬抬腳就到了,或者您叫德妃娘娘來一趟。隔著一道宮牆,居然書信往來,可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慕容雪見到秦樹,忙接過信箋,封口已開,顯然是被他看過,不覺心下稍安。可是抽出信來,入目就看見紙上大大一個紅叉,正叉在許澤的身上。

    她臉色一變,莫非這是要殺他的意思?

    她慌忙對秦樹道:“帶我去見皇上。”

    秦樹露出為難之色:“皇上並未召見娘娘。”

    “皇上在哪兒?

    ”

    “皇上此刻還在禦書房。”

    “帶我去禦書房,我不為難你,絕不會硬闖。”

    秦樹無奈,隻好領著慕容雪出了懿德宮。與秦樹同來的兩名小太監在前麵提了燈籠照路,佳音帶著幾名宮女,小心翼翼地跟在慕容雪的身後。

    繞過宮牆,便是皇帝的乾明宮。

    夜色中的宮殿,愈加的威嚴肅穆。

    慕容雪停住了步子,看著月下的勤政殿。她曾經來過這裏,那時的趙真娘還是宮裏最有前途的淑妃娘娘,被老皇帝抱在膝上,而現在,她在何處?是在鴻恩寺,還是在冷宮?

    人一旦到了這裏,命運便由不得自己。譬如此刻,勤政殿外的台基上每隔五步便站著一個帶刀侍衛,她想要見到耶律彥一麵,如隔了千山萬水。其實,他不過距離她數丈之遙而已。

    勤政殿東側的禦書房,從福壽無疆的雕花木窗中透出來明亮的燭光,他就在裏麵,卻不肯見她。

    她曾經愛入骨血的一個人,如今恨她入骨。

    時光從指縫間溜走,夜風拂麵,料峭寒涼。是造化弄人,還是天意如此?

    她不勝唏噓。

    不大工夫,秦樹掀開了朱色繡錦棉簾,走下台基玉階,來到她跟前:“皇上讓娘娘迴宮。”

    “我在這裏等到皇上肯見我為止。”慕容雪不為所動,目光盯著那扇窗戶,神色倔強。

    “娘娘,天色不早,風寒露重,娘娘還是迴宮歇著吧,別著了涼。”

    “我不走。”慕容雪的聲音沉靜而堅定。

    秦樹又勸:“聖命不可違。娘娘還是迴去吧。”

    慕容雪索性沉默。

    秦樹撓了撓頭,正發愁怎麽將德妃娘娘勸迴去。這時,禦膳房送宵夜的太監到了,將托盤送到他跟前:“秦公公,皇上的宵夜。”

    秦樹正欲接過來。

    站立一旁的慕容雪突然抬手一揮,將托盤上的宵夜打翻在地。

    瓷碗碎在青磚上,萬籟無聲中,這一聲清脆而響亮的聲音,簡直將秦樹的心都快要嚇破了。

    打翻皇上的宵夜,這是大逆不道的死罪吧。

    緊接著,秦公公的肝膽也破了。

    慕容雪飛快彎腰,從地上撿起來一片瓷片,竟然放在了脖子上!

    “娘娘。”秦樹聲音全嚇得變了調,腿一軟噗通一

    聲就跪下了,喊道:“娘娘快放手。”

    慕容雪一狠心劃了下去。

    可憐的秦公公,這一下是徹底被嚇昏過去了,不過昏倒之前,眼前閃過一個人影。

    作者有話要說:

    今媽:小彥同學,這下玩大發了吧。

    小彥:我為她傷心欲絕,結果她和別的男人私奔了,老子能不氣麽。

    今媽:可是人家給你寫情書道歉認錯了啊

    小彥:什麽情書,滿篇都是別的男人的名字,從頭到尾在維護那個男人,叫老子情何以堪啊。

    今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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