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承烈站在門口對著慕容雪畢恭畢敬地施了一禮:“娘娘萬福。”

    太過突然,太過驚愕,慕容雪沒有一絲的心理準備,袁承烈的出現,仿佛是突然從天而降一個籠子,將本已看見萬裏碧空,即將展翅高飛的她驟然罩進了籠子裏。

    她悄然用指甲掐了掌心的肉,很疼,不是夢,他真的找到了自己。一陣陣的寒氣從後背冒出來,似乎要將她凍結成冰。

    袁承烈看著花容失色的慕容雪,又是同情又是欽佩,心道:娘娘您這逃跑的功夫還真是大有長進啊,可惜您遇上的對手是當今聖上。您這百折不撓的結果,就是百戰百輸啊,當年您不是領教過了麽,怎麽還不死心呢?

    他歎了口氣,無限同情地說道:“娘娘,皇上有幾句話要臣轉告娘娘。”

    慕容雪喉嚨發緊,艱難地問道:“什麽話?”

    “皇上說,娘娘若還想見到父親,便即刻隨臣進京。”

    慕容雪臉色劇變,急問:“我父親在哪兒?”

    袁承烈道:“臣不知。臣隻奉命恭送娘娘迴京。皇上說,娘娘若是不念父女之情,便隻管離去,臣等不會阻攔。”

    她怎麽可能會不顧念父女之情,她寧願自己死掉也不願父親少了一根頭發。他會把父親怎麽樣?會不會認為自己和父親串通好了欺騙他,所以震怒之下將父親關押起來?

    她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戰,不敢想象自己見到耶律彥的那一刻。

    他會不會一劍殺了自己?

    他那樣心高氣傲的一個人,容不得一點欺騙,半點敷衍。

    可是自己卻這樣欺騙了他。

    她素來膽大包天,卻從未像今天這樣怕過,恨不得死了也不想迴去見他,可是父親卻在他手中,她不得不去,那怕是刀山火海,她也得走上一遭。可是,她怎麽甘心,苦心謀劃了這麽久,已經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她啞著聲問袁承烈:“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許澤告知臣娘娘的下落。”

    許澤怎麽會出賣自己?慕容雪難以置信,當即問:“你是不是對他用了重刑逼問?”

    “臣的為人,娘娘難道不知道麽?”袁承烈苦著臉,心道,當年娘娘您還約了臣一同在浣花溪上賞月啊,現在臣悔之晚矣,恨不得將皇上他老人家灌一杯健忘湯啊,每次臣見到他都嚇得心肝打顫啊娘娘。

    “許澤他人在何處?”

    “許公子的去處,娘娘還是迴去親自問皇上吧。”

    慕容雪突然想到,耶律彥知道自己和許澤一起迴蘇州,會不會認為自己是和許澤私奔?震怒之下會不會將他......

    慕容雪想到這些,又驚又怕,立刻對袁承烈道:“我跟你迴京。”

    客棧大門外候著一輛馬車,幾十名宿衛守在車旁。

    慕容雪上了馬車便放下車簾,她的手指一直在哆嗦,渾身都覺得冷。馬車裏極為舒適,足足鋪了三層,氈毯上放了一層厚棉被,最上麵還鋪了一張毛毯,繡著花團錦簇的牡丹,富貴豔麗。

    慕容雪縮在毯子上,將一旁的手爐也拿了過來,暖在懷裏,還是覺得冷。

    她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氣,想讓自己平靜一些,但一閉上眼,便仿佛看見了耶律彥。

    他穿著一身明黃色的龍袍,坐在金鑾殿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緊抿薄唇並不說話,俊朗的眉下一雙冷漠犀利的眼睛冷冷地看著她,目光如冰刀霜劍,她慌忙睜開眼睛,不過是恍神間的一刹那,便覺得額頭上都出了冷汗。

    迴京這一路,慕容雪如同置身油鼎之中,倍覺煎熬。她既想快些進京,趕緊打聽出父親的下落,對耶律彥解釋許澤同行的緣由,但又怕進京麵對耶律彥。可是再怕也終須要麵對,路途總有結束的時候。

    一月之後,當她看著紅牆碧瓦的宮牆就在眼前的時候,心跳的幾乎要蹦出喉嚨。兜兜轉轉,她又迴到了這裏,拚卻性命想要逃離的皇宮,不同的是,宮城裏換了皇帝。

    迎接她的將是什麽?她不敢想象,隻抱了一人做事一人當的信念,不論他如何懲罰她,她都認了,隻要不牽連別人。

    原來的大太監蘇春貴已經隨著老皇帝的駕崩而失勢,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的禦前總管太監名叫秦樹,年四十許,精明利落,善解人意。得到慕容雪今日迴宮的消息,早已帶著一眾宮女內侍在宮門內,備好肩輦恭迎。

    袁承烈將慕容雪交給秦樹的那一刻,心裏一塊巨石落地。

    這已經是他第二次護送慕容雪進京城,上一迴發生了什麽,他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雖然爛在肚子裏不能說,可是一個場景都沒忘。

    這一路上他提心吊膽,就生怕慕容雪突然又像上一迴那樣,花樣百出的逃跑。若真是將慕容雪丟了,他就提著腦袋去見新帝吧,大卸八塊都不夠耶律彥解恨的。

    但是沒想到,耶律

    彥的那一句話,簡直比捆仙繩還管用。慕容雪一路上安分又安靜,簡直和上一迴完完全全變了個人。

    袁承烈不禁暗暗佩服皇上的英明,所謂打蛇打七寸,真是一點不假。輕飄飄一句話,就將她乖乖地給帶迴了京城。

    秦樹上前迎接,單膝跪地道:“奴婢秦樹給德妃娘娘請安,娘娘一路辛勞,請乘輦到懿德宮歇息。”

    慕容雪聽到德妃兩個字,心裏一驚,臉色微變。耶律彥竟然封了自己為德妃,是感念自己為他獵雪狐而送命,所以才追封的吧?

    他若是知道自己是為了逃跑欺騙於他,恐怕應該將自己打入天牢才對,至少也是冷宮。

    她忐忐不安地乘著肩輦到了一處宮殿。

    一位十七八歲女官模樣的宮女,帶著二十幾名宮女,跪迎在殿前玉階下。

    “德妃娘娘萬福金安。”

    秦樹道:“娘娘,這是懿德宮的女官佳音,娘娘有事隻管吩咐,奴婢先去向皇上複旨。”

    慕容雪立刻喊住了他,“秦公公,我想要見皇上。”

    秦樹恭恭敬敬道:“是,奴婢這就去轉告皇上。”

    到了勤政殿,秦樹進去稟告耶律彥:“皇上,德妃娘娘已經入了懿德宮。”

    耶律彥頭也未抬,垂著眼簾繼續批折子,隻是下筆的幾個字寫的十分繚亂。

    秦樹見皇上一聲不吭,有些奇怪,悄然看了一眼新帝的臉色,竟如寒玉一般清冷。頓時便倍加小心起來,小心翼翼道:“娘娘,想要見皇上。”

    “下去吧。”

    耶律彥冷冷地說了一句,自始至終,眼皮都未撩一下。

    出了勤政殿,秦樹心裏隻覺得怪異,怎麽都沒想到慕容雪迴宮,耶律彥會是這樣的一個冷漠的態度,他以為會是欣喜若狂,立刻召見。

    果然是君恩似水,聖意難測。

    關於這位德妃娘娘的傳奇,秦樹在宮裏早有耳聞。聽說為了獵殺雪狐送與當時的儲君耶律彥做賀禮,不幸失足跌落怨江。耶律彥派人找尋了一天一夜,仍舊不肯相信她已遇難,親自畫了一幅她的畫像,叫幾十個畫師連夜臨摹了數千張畫像,沿江貼滿了大小城鎮,苦尋多日也不肯放棄。

    這且不算,耶律彥登基之後,便立刻封她為德妃,創下這大周史上,人不在後宮,卻占著妃位和宮殿的先例。

    那懿德宮,不僅重新修葺一新,寢殿後殿中專

    門建了一座浴池,整個宮殿的豪奢華美程度也唯有皇後的鳳儀宮可與之媲美。引得玉皇後醋意大發,和耶律彥起了爭執。

    至今,帝後仍舊冷戰之中。

    秦樹萬萬沒有想到,這位看上去被皇帝放在心尖子上的德妃娘娘,迴宮之後卻受此冷遇。

    莫非新帝這一切隻是做給世人看,為了博得一個重情重義的好名聲?可是一想他又覺得不像,他曾親眼見過一迴,皇帝對著德妃的畫像,癡癡地看了半個時辰。那種深情而痛楚的眼神,絕對是裝不出來的。

    為何真人到了眼前,他卻避而不見呢?秦樹百思不得其解,隻知道,以後對這位德妃娘娘的態度,如何拿捏得當,是個難題。

    這後宮之中的女人,隻要是皇帝喜歡的,便是個浣衣的宮女都不可得罪,但這位德妃娘娘,到底在耶律彥心裏是什麽地位,秦樹也迷惘了。

    慕容雪洗浴更衣之後,便忐忑不安地等待著耶律彥的召見,但眼看一個時辰過去,也不見有人來傳喚,她等的心亂如麻,坐立不安。怕見他,卻又迫切地需要見他。父親和許澤的性命都在他手中握著,還有丁香佩蘭裴簡,會不會也被牽連進來?

    她越想越覺得緊張,手心裏一直出汗。

    佳音道:“娘娘,該用膳了。”

    “我不餓。”慕容雪根本無心用膳,看著宮門望眼欲穿。

    佳音很是為難,陪著小心勸道:“皇上國事繁忙,或許晚上才會來看娘娘,娘娘車馬勞頓許多天,還是先用膳,然後歇息歇息養養精神。”

    慕容雪心事重重,如何吃得下,叫人撤了午膳,繼續等。

    這一等便到了天黑,晚膳上了,她依舊不肯用。

    佳音急了,德妃娘娘若是餓出個好歹,她如何擔當得起,急忙派了一名名叫惠兒的宮女去找秦公公。

    秦樹也很為難,因為摸不透耶律彥到底對這位德妃娘娘是個什麽態度,半晌不敢迴稟耶律彥。而且,皇帝在書房裏批折子他也不敢上前打擾。

    這一耽誤便到了深夜。耶律彥勤政,又因為西涼的戰事,他幾乎夜夜都在禦書房處理政事到深夜,禦膳房每晚都會按時送宵夜來。

    秦樹接了夜宵送到耶律彥的書案上,這才尋了個機會,小聲小氣道:“皇上,德妃娘娘今天一天都沒有用膳。”

    話音落了,他大氣不敢出,屏住唿吸。

    耶律彥端起宵夜,慢慢吃

    了幾口,冷冷道:“你去告訴她,她若不吃,她爹也不會有飯吃。”

    作者有話要說:今媽:小彥同學,把妹子都送你碗裏了,你還傲嬌個什麽勁啊?

    小彥:死丫頭和人私奔兩迴了,老子也是個男人啊,也是有尊嚴的啊

    今媽:不好好哄妹子開心,小心私奔第三迴啊。

    小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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