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賈琮步入中堂後,守在中堂內的親兵緹騎、郎中並茶娘子手下,紛紛起身相迎。


    不過,親兵緹騎們是麵露喜色,揚州名醫們則是麵色忐忑不安,茶娘子的手下,卻是帶有悲憤怨怪之意。


    賈琮一切都未理會,他徑自一步步走到正堂茶娘子身前,看著昏迷不醒的茶娘子端坐在那,生死不知。


    唯有胸前微弱的起伏,代表著她還有一點活氣……


    賈琮淡淡問道:“十三娘傷處,可曾入毒?”


    一陣無言後,與賈琮還算相熟的張友士答道:“因不便檢查傷處,所以不好判斷。”


    賈琮皺眉道:“攙扶十三娘進裏屋,即刻檢查。”


    有毒沒毒是兩個概念,若是有毒,又傷在心脈,以現在的醫療條件,大羅金仙下凡都難救。


    若是沒毒,賈琮自忖還有些法子。


    不過沒等張友士答應,一旁七八個或高或矮或老或少的男子齊齊站出來,圍上賈琮,當先一中年男子沉聲道:“絕不許壞了娘娘的清白!這是娘娘昏迷前交代的,她寧肯死,也不能讓外男觸碰!”


    賈琮即使已經穿越到這世上數年之久,也依舊無法理解貞潔對這個時代的女人,意味著什麽。


    當然,他見過偷情的女人,比如尤氏,比如邱姨娘,也見過不自重的。


    但更多的,是那一麵麵貞潔牌坊下,一個個被禮教和歲月熬成枯燈的女子。


    貞潔,更勝性命。


    尤其是對有過男人的,或是心裏有男人的女人來說,更是如此。


    賈琮相信,今日換做任何一個良家女子,選擇不會有太大的差異。


    最可笑的是,不止女人這般想,男人更是這種思想的主導者。


    他們創造了這種觀點,並將此想法鑄成鐵律,然後通行世間。


    這些茶娘子的手下,不是不關心她的死活,隻是他們心中根深蒂固的世俗觀念告訴他們,守護茶娘子的名節,比守護她的性命對茶娘子而言更重要。


    否則,哪怕救了茶娘子,對她也是一種侮辱,糟踐。


    茶娘子對他們都有過大恩,在他們心中,便是觀世音娘娘在世,他們怎忍心菩薩染汙點?


    所以他們誓死堅持。


    看著賈琮如刀的目光森然看過來,這些茶娘子手下無不感到唿吸一滯。


    賈琮本身不算什麽,一點武藝也沒。


    他們中任何一人,一隻手都能殺他千百次。


    可賈琮身上的滔天權勢,莫說他們,就是整個天下,又有幾人能抗衡?


    他們曾在茶娘子手下為白家做事,那時揚州八大鹽商對他們而言,都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可白家這樣的人家,也不過是一夜間,就被賈琮彈指湮滅。


    所以賈琮帶給他們的威壓,讓他們幾乎喘不過氣來。


    然而,他們依舊不退。


    賈琮寒聲道:“哪個想死就出聲,我成全你!再敢阻攔,十三娘有丁點閃失,本座送你們全家入輪迴!”


    茶娘子麾下眾人聽聞此言,無不麵色發白。


    江湖上爭鬥時,放這等狠話的人不在少數,但能做到這一步的寥寥無幾。


    可賈琮一言,帶給他們的壓力卻是鋪天蓋地不寒而栗的。


    因為賈琮抄的家滅的族還少嗎?


    這才是實打實的威脅!


    可是,為首那個中年男子還是咬牙道:“大人若殺便殺,在下高堂父母早逝,妻子早死,唯有一子,還是當年在娘娘的救助下得以活命。若為了娘娘喪命,也算還了娘娘當年的救命之恩……”


    話沒說完,就見賈琮右手揮動間,一把火器出現在手中,指著他的腦袋,喝道:“頑固不化。再說一遍,滾!”


    展鵬、沈浪、姚元等人紛紛上前,將茶娘子麾下團團包圍。


    中年男子麵色漲到發紫,手一伸,一把短刃出現在手中,展鵬雙手在腰間一劃,兩把彎刀在手,看著此人大聲道:“李大哥,別犯糊塗!大人是為了救姐姐!”展鵬麵色緊張之極,他實在不忍心看到自己兄弟相殘。


    中年男子慘笑一聲,然後竟反手一刀,刺在腹中,看著賈琮道:“大人,李義沒能護住娘娘,死不足惜,隻求大人能留存娘娘最後的清白和名節!”


    賈琮見此一幕,不知該誇他忠義悲壯,還是該罵他蠢笨如豬狗。


    他倒不是下不了狠手殺人,可看著其他人都想效仿的模樣,真要讓這些人死絕,茶娘子就算救活了,也不會苟活於世。


    這吃人的禮教!


    正這時,張友士猶豫了好久,提醒道:“大人,倒不必非要老朽觀看傷處,尋一內眷,隻要看看傷處是否變黑流膿,是否有臭味即可。麻煩的是,想要取出暗器……”


    賈琮沒有聽完就一拍腦門,大聲道:“糊塗了!郭鄖……”


    郭鄖立刻上前,道:“大人,按照傷病營標準,淨室已經準備妥當。用沸水煮過的白布、白紗和器具是現成的,地麵已用烈酒洗過。”


    賈琮點點頭,然後問李義:“我親自救,可以吧?”


    李義聞言,遲疑了起來。


    對於賈琮和茶娘子之間的關係,猜測的說法很多。


    總而言之,就是不尋常三個字。


    其實理由很充分,若非不尋常,賈琮又怎會給茶娘子如此大的權力和信任?


    除了自己的女人,誰會放心將這樣大的一股力量交給一個來曆不清的女人手裏?


    而作為茶娘子的心腹大將,李義自然也清楚,這位觀世音娘娘對這位少年顯貴的心思是不同的。


    可是……


    作為茶娘子的心腹,李義等人都知道,這兩人幾乎是不可能的,至少,茶娘子是不可能有名分的。


    差距太大了,大到根本不是用姿色和忠心就能彌補的。


    一個江湖女子,一個世代公門顯貴伯爵。


    茶娘子甚至還比賈琮大上六七歲……


    他們每每以長輩的身份詢問兩句,都被茶娘子岔開話題。


    他們都看得出,茶娘子並非不願,隻是自卑……


    念及此,李義顧不得腹中的絞痛,看著賈琮試探道:“大人……若是大人能給娘娘一個名分,就可以……”


    “放肆!”


    “做夢!”


    此言一出,賈琮還未說話,韓濤、姚元等人就紛紛嗬斥起來。


    尤其是韓濤,恨不得將“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做夢妄圖攀高枝當鳳凰”當麵說出口。


    韓濤自以為知道葉清對賈琮的心思,且在他看來,賈琮出身公門,文才驚世,又有武勳封爵,相貌出眾,真真如同鳳凰一樣的人物。若是賈琮願意,他早就送了他女兒上門去當小妾了,還輪得到一個樵夫再嫁的江湖女子?


    這等動靜,讓茶娘子麾下既羞愧又震怒,如同仇寇般瞪向韓濤、姚元等人。


    賈琮卻迴頭厲喝一聲:“都給我閉嘴!”然後轉過頭對李義道:“我可以允諾你們,但這要等十三娘醒來後親口答應。否則,我不可趁人之危。”


    這話在賈琮看來是應有之義,可李義等人卻不滿意。


    李義背後一白發壯碩老人大聲道:“大人,我與關侄女兒的父親關大金刀是結拜兄弟,也算得上是她的長輩!俗話說,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老兒厚顏暫以關丫頭的長輩與你商議,隻要你點個頭能給她一個名分,這件事就算定了!誰敢說大人你趁人之危,老頭子我第一個去和他拚命!大人讓丫頭自己點頭,可哪有女方自己點頭的道理?”


    “對!除非是大人敷衍我們,娘娘自己哪裏好意思點頭?”


    “就是!”


    許是見賈琮露了口風,茶娘子麾下一幹人紛紛唿喝起來。


    韓濤之前被喝,此刻不敢再開口,說不是賈琮趁人之危,是你們這些草莽趁人之危。


    他隻能拿眼去看姚元,姚元無法,幹咳了聲道:“大人,如果你納了關千戶,那她就不能再為官了,沒這樣的規矩。本來女子為官,就是驚世駭俗之舉,若是再……”


    此言一出,之前唿嘯的一眾人忽然安靜下來。


    李義咬牙道:“一個官算得了什麽?我等不在乎!”


    那老者更是笑道:“老夫今年六十有三,已算高壽了。妻兒子女皆為仇家所殺,是關家救得我,隻要關丫頭能有個好結果,我還在乎一個官?”


    其他人也連連附和起來,而後齊齊看向賈琮。


    賈琮點點頭,道:“好,既然你們都願意,我還有何話可說?今日就收十三娘入門。”


    李義激動道:“大人,不用和京中長輩商議?”


    賈琮淡淡道:“家父已逝,嫡母臥病在床多年,不得見風和光。所以這等小事,就不必驚擾她老人家……好了,你們先下去候著吧。郭鄖,取擔架來。”


    李義等人聞言,暗喜不已。


    郭鄖忙一揮手,兩個親兵抬了一個擔架上前,賈琮親自將昏迷中的茶娘子小心翼翼的抱起,然後放上擔架,被送往淨室。


    臨行前,賈琮輕聲道:“沈浪……”


    沈浪一步上前,抱拳應道:“屬下在。”


    賈琮道:“將……所有趙家人,和今日所有擒獲的俘虜,悉數點在正門前。每半個時辰,斬首一人祭天。若是……十三娘不幸離世,則悉數梟首,築京官,警世人。”


    說罷,不理麵色大變的眾人,尤其是一群揚州名醫,賈琮闊步離去。


    ……


    ps:最近努力吧,所以求個訂閱,交電費。唉,也不知道啥時候有女孩子的家長,逼我給他們女兒一個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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