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有去找過桑月。”司馬溫和的說,“這也是我決定立刻離開的原因,是不是覺得很奇怪,我怎麽會知道你的行蹤和打算?我也覺得很奇怪,有時候,我可以完全知曉你內心的種種念頭,我知道你打算用自己的生命來換迴意兒的生命,可是,就算是意兒能夠將靈魂附著在你身上,你仍然是小晚不是意兒,我不可能同時愛上兩個女人,不可能麵對著小晚的麵容卻愛著意兒,縱然意兒的靈魂就在你身體裏麵,你仍然不是意兒。不要去嚐試,小晚,我不想因為意兒傷害到你,也不想因為你褻瀆對意兒的感情,我沒有辦法同時麵對合成一體的你們。” 池小晚不說話,隻是靜靜的看著合在一起的,毫無光彩的清風劍和流雲劍,它們在寂寞的歲月裏把所有的光彩都黯淡下來,陪著司馬走了這麽久,為得隻是一個歸來。 “我離開,可以讓你的記憶,或者說,讓大家的記憶中有關我的部分消失,你不會再記得我再認得我,就算是我們走在街上,你我也是形同陌路,我可能對你微笑,而你會視做未見。”司馬平靜的放開池小晚,走到桌旁,拿起桌上的一杯酒,看著,“有時候,對於烏蒙國神奇的藥材,我心中也有敬畏之意,烏蒙國很多的藥其實都緣於愛和恨,司馬希晨愛的歸屬建成了大興王朝和烏蒙國兩個奇怪的國度,大興王朝一直容忍著烏蒙國的存在,不外乎是心有不忍,不為愛,隻為著對當時對方付出的愛的容忍,愛縱然不對,也不忍忽視。生生世世,這兩個國度的人總會有糾纏,而每一次讓大興王朝不能忘卻的愛恨都有著烏蒙國的痕跡,有時候我會想,是不是,生生世世的輪迴其實就隻是幾個人的悲歡離合?” 池小晚伸手輕輕的撫過雙劍,上麵有了歲月的痕跡,手指觸過,劍似乎微微有些顫抖,仿佛訴說著經年的委屈,它們也該是有生命的吧,在寂寞的歲月中,藏盡了所有的愛情,它們會有著怎樣的故事呢? “它們看起來很普通,是嗎?”司馬也走到懸掛雙劍的牆前,歎息一聲,“它們曾經是江湖上最為神奇的一對劍,宛若人生,心有靈犀,彼此牽掛,可惜如今也是斂了光彩,不複光華。錯就錯在我用清風劍傷害了流雲劍的主人,不論出於何因,都是不可原諒的,所以,它們如今會合在一起,再不分開,失了所有鋒利,隻等著流雲劍的原諒,而這世上,除了意兒,無人可以再打開。” 池小晚似乎可以感受到雙劍的沉默是如何的堅忍,她的手指一直輕輕的撫過,不說話,仿佛遇到很久以前的朋友。 “縱然現在有流雲劍的傳人再出現,有人有幸可以撿到遺失的流雲劍劍譜,也無法恢複流雲劍的光彩,有時候,我真是覺得我還不如這對劍來得真心實意。”司馬苦笑一下,淡淡的說,手中的酒輕輕晃動,“好了,小晚,我們就要分開了,來,我們一起坐下來喝杯酒,有些事,忘記更好。” 池小晚迴頭看著司馬手中的酒,慢慢的說:“是不是喝下這杯酒就可以忘記所有的事情,包括我對你的愛?” 司馬輕輕點頭,沒有說話。 池小晚苦笑一下,接過酒,想也沒想,抬頭一口喝下杯中的酒,微微有些辛辣的味道,沒有飲香食府所釀製的酒的寂寞和纏綿,隻有一種說不出的奇異漠然。 “如果世上真有可以遺忘真愛的酒,當初意兒何必要活著想念,刻得在心頭的愛是無法忘記的。如果意兒可以真的忘記你,何必在此時仍然有隱約的記憶出現?”池小晚平靜的說,酒喝下,她仍然眼睛清亮的看著司馬,唇畔有隱約的悲哀藏在柔柔的微笑裏。 司馬微有些愕然,看著池小晚,有些懷疑是不是拿錯了酒。 “如果可以忘記,如果這藥可以讓我忘記我對你的愛,為什麽你不可以喝下,忘記你對意兒的愛?”池小晚的淚落下,酒落入心中,冷到心都微微顫抖,讓她整個人除了一心的悲哀外,再無其它,“你不舍得忘記,你從來不舍得忘記意兒,你寧願清醒,寧願一二再再二三的迴憶,把失去的記憶一點一點的找迴來——” 司馬收起有些錯愕的表情,沒有說話,心裏頭卻充滿了疑問,這種藥,他是小心控製了一下劑量,怕傷害到並不會武功的池小晚,但是,應該足可以讓池小晚睡著,在睡眠中忘記所有,不應該出現這種情況?!她怎麽可以這樣保持清醒。 “意兒她如今怎樣?”池小晚傷心的說,“她現在如何?你有想過沒有?她一定在想念,想要迴來,如果她不再愛你,不再掛念你,何必要提醒你,你們是彼此要忘記的,她為什麽要在臨死前告訴你她要忘記你,你要忘記她,因為她相信,隻有你忘記她,你才有可能會活得幸福,而她會真的舍得忘記你嗎?你等了千年,她必是傷心了千年,她必會想盡一切辦法,用盡一切可能,為你再生!” 司馬想要伸手扶住池小晚,但是池小晚身體一退,躲開了他的手,看著他,繼續說:“你的心中除了意兒沒有別人,所以,我認,我不是你的唯一,我隻是一個過客,可是,我是愛你的一個過客,我的幸福是什麽,就是你可以幸福,所以,我想要用我換迴意兒,你們可以在一起,我也會因此覺得幸福,愛沒有道理,你懂不懂?!” 池小晚覺得有些頭暈,這酒並沒有讓她忘記什麽,至少她現在還是清醒的看著司馬的,知道自己對他的愛,可是,這酒的度數一定是高的,所以,她有些暈眩,有些醉意,她看著司馬,看著他眉端的傷心,真的是難過極了,他為什麽要傷心,不就是一直心懷內疚嗎,一直傷心於自己對於意兒的傷害,認為是自己取走了意兒的性命?! 她再走近掛在牆上的劍,伸手取下劍,它們有些沉,拿在手中,讓她有些不支,沒想到真正的劍會如此的沉!“你一直心懷內疚,認為是自己傷害了意兒,讓意兒命喪黃泉,你以為意兒會怪你嗎?會恨你嗎?隻有你活著,對她來說,就是最大的幸福,你明不明白?!一把劍可以讓你困惑這麽久嗎?它們真的可以讓你如此不開心嗎?不就是一把劍嗎!——” 司馬立刻出聲說:“小心些,它們雖然是合成一體,但因為沒有劍鞘的保護,會很容易傷到人的,因為它們的劍刃還是非常鋒利的!” 池小晚有些隱約的醉意,或者說,有時候,傷心也是可以醉人的,世上可以醉人的不一定就隻有酒,任何東西,濃了,都可以醉人!如今的池小晚,已經讓寂寞醉了整個人,她努力舉起劍,看著劍端沉沉的淩利,“它們已經過了千年,仍然可以鋒芒不減嗎?!其實,沒什麽好奇怪的是不是?當年,流雲劍在雕像中收藏著,不也是經曆了幾百年的光陰,清風劍不也一直是獨自在的嗎?說什麽情深意長,難道一定有了傷害才值得如此?!” 司馬眉頭一皺,池小晚不是在講醉話,她隻是有些隱約的醉意,但是,她是怎麽知道流雲劍曾經在雕像中存在過的事情?難道是意兒的靈魂此時突然出現? 突然,池小晚盯著司馬,認真的說:“你說當時你用劍傷了意兒,是否意兒的所有記憶,意兒的靈魂就在這劍上?如果我的生命也葬送在這劍上,是否意兒就可以迴來?” “不可以!”司馬立刻說,想要從池小晚手中拿迴劍。 池小晚眼中有淚,後退一下,抱著劍,“它們好沉。什麽叫不可以?不可以的事情多的很,我不知道我來世上是為了什麽?從出生有記憶開始,我就一直在尋找,好像總在尋找一個歸宿,或者是尋找自己,我總是做夢自己和自己做捉迷藏的遊戲,我總是弄丟了自己,或許我到這個世上,隻是為了成全你和意兒的愛情。” 司馬閃身從池小晚手中取迴劍,幾乎是在同時,池小晚也發現了他的意圖,兩個人同時握向劍柄,一道閃亮的光芒瞬間出現,一縷鮮紅的血痕瞬間劃過。 兩個人一時愕然無聲,劍落地,啷然的聲! 落地的是清風劍,司馬的手腕上鮮血流出,觸目驚心的顏色讓池小晚呆愣在當地,她並沒有想要傷害他,她真的是無意,幾乎是同時,她突然反手劍刺向自己,動作之快,就算是司馬就站在麵前也沒有來得及反應,鮮血從池小晚的胸口噴出,濺到司馬身上。 “小晚——”司馬嚇了一跳,迅速點住池小晚的穴位。 池小晚微微喘息,半天才慢慢的說:“真是可惡,這麽久了,這劍竟然還是如此的鋒利。” “甘南!”司馬大聲喊了一聲,“立刻和小憶來我這兒!” 應該有類似可以通話的工具吧,池小晚糊裏糊塗的想,不然他怎麽可以這樣就把甘南和小憶找來,意識有些恍惚,她盯著司馬的臉,微皺起眉頭,輕聲說:“不論怎樣,是不是可以愛的隻有你?!” “小晚,你保持清醒,不可以睡。”司馬著急的說,“你現在的意識很恍惚,一定不可以睡著!” 池小晚盯著司馬,麵上帶著放鬆的微笑,輕聲說:“你還真是不講理,我好困,怎麽可以不睡,好累,你應該告訴我,這劍就算是過了千年,依然如舊。” 甘南和小憶匆匆跑了進來,主人有些慌亂的聲音嚇了他們一跳,他們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從來沒有聽到主人這樣慌亂過,這千年中,主人何曾如此著急過。 甘南呆呆的盯著躺在司馬懷中滿身是血的池小晚,如此熟悉的場景,他覺得自己的腦子要炸開了,當年,千年之前,主人就是這樣無助的抱著娘娘,池小晚怎麽了?她怎麽會滿身是血? 小憶手忙腳亂的收拾著池小晚身上的傷,同樣的傷口,和千年前同樣的傷口,她親眼看著娘娘離開,如今,池小晚怎麽會這樣?她怎麽會和娘娘一樣,傷得如此深,而且是劍傷! 這年頭,會有人用劍嗎?! 池小晚依然盯著司馬,麵上依然是溫和的微笑,依然輕聲說:“司馬,抱歉,我換不迴意兒。” “不要說話,保持清醒。”司馬命令著,看著池小晚越來越蒼白的臉,整個人仿佛要窒息,記憶中的點滴仿佛閃電般劃過,無法製止,“你必須保持清醒。” 池小晚覺得自己有些暈沉,忍不住閉上眼睛,輕輕的說:“司馬逸軒,命中注定,我隻屬於你!” “池小晚,不許睡。”司馬大聲說,“如果你真的愛我,就不可以睡,如果你睡了,就再不會再見到我。” 池小晚輕輕的點了點頭,唇畔微微有笑,眼睛卻不肯再睜開。 “池小晚!——”司馬大聲喊。 “主人,”小憶看著有些失態的司馬,不知道勸阻好還是保持沉默好,突然看到主人手腕上的血,“您的手腕!” 甘南無聲站著,看著地上的劍,流雲劍上的血,觸目驚心,清風劍鋒芒畢露,如王者般驕傲! 他轉頭,看著司馬和池小晚,一種驚唿幾乎衝出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