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之安沉吟片刻,斟酌著迴道:“嗯,是,她叫柳青岑。”


    “多麽可笑,曾經說要守護我的人,如今,卻根本就不知道我是誰,你說,我該怎麽辦?”牡丹的聲音略顯清冷。


    麵對牡丹好似自言自語的詢問,趙之安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開口,他沉默了半晌,這才說道:“他失去了應有的記憶,這也很正常。”


    “但四處拈花惹草,這就很不正常,他不是那個性格。”牡丹道出重點。


    “不,這跟正常。”


    曾與李羨同遊勾欄的趙之安,反駁道:“失去記憶的男人,就好像遊上岸的魚,哪裏有水去哪裏。”


    “那個女子給了他溫暖,就好像給缺水的魚,送上香甜的甘霖,這不怪他。”


    聽聞此言的牡丹,麵色一冷:“如果是這樣,那我多年的布置,又是為了什麽?”


    質問聲如重錘,敲擊在趙之安的心頭,他麵容泛起苦色:“所以其實到現在,你還是沒有忘記他,而我終究隻是個小醜。”


    “這種東西說不清楚的,而且,你可知道他,如今知道些什麽?”


    趙之安聞言一愣:“你的意思是?”


    牡丹沉吟半晌,點點頭:“他雖然沒有記起所有事,但有一件事,他此時已經知道了。”


    “是皇帝的身份,而不是所謂的皇子。”


    “他怎會知道?難道所有的事情,他已經全部記起來了?”趙之安急忙問道。


    牡丹道:“他的記憶是否全部恢複,我還不得而知,不過若是我猜的不錯,此時的他,已經準備來京城找我了。”


    說這話時,高貴冷豔的牡丹,竟好似帶著小女生般的羞怯和期待感。


    趙之安深知李羨的脾氣,見她如此模樣,不免淡然道:“你或許高興的太早了。”


    聽了他的話,牡丹為之一愣,笑道:“就憑我能重新助其登上皇位,他就不可能拒絕。”


    “那你又怎麽知道,他就一定會對皇位,還留有眷顧,我建議你在看到他的時候,以一個全新的人,來看待他。”


    牡丹自信滿滿:“當年,他的屍體不見時,我身化九花,分別鎮守九州,就是為了找到他,若是如此做,卻什麽也得不到,那我就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麽。”


    趙之安沉默不語。


    他也是在後來才發現,原來竄動反叛之舉的人,竟然就是眼前的女子,曾經的一日皇後,自己懵懂時期,日夜思念的人。


    ……


    豔陽高照,水光粼粼。


    洛水之上,船隻穿梭往來。


    沿河兩岸,坊市行人如織。


    一葉孤舟順著河流飄入京都洛陽水坊,兩道身影站立在船頭之上,欣賞著眼前鮮活的古韻風光。


    當船隻靠岸,放眼望去,喧鬧沸騰的坊市兩側滿滿當當,皆是席地攤位。


    不過這些攤位並非販賣商賈之物,清一色的全是半仙、神棍,以及變戲法的江湖人。


    摸骨看相,八字算命、批言測命、解夢吉兇。


    而在此的攤主則涵蓋甚廣,不談仙人指路的道士,眉目和善的僧侶,就連身著黑袍的番邦占星師都赫然在列。


    這個東西前世沒接觸過,因此李羨好奇的看著那顆晶瑩剔透的水晶球,球麵上反照出他俊郎的麵龐,以及那一身月白衣袍。


    見李羨與柳青岑頓足,那身著黑袍的占星師,開口問道:“公子有興趣?”


    那黑袍占星師見他駐足還以為生意上門,他麵容蒼老,皺紋如阡陌縱橫交錯,聲音晦澀蒼老,帶著濃重的番外腔調。


    李羨指著他脖子上的十字架,又笑著指了指自己,搖搖頭,道“我不信上帝的。”


    “偶買噶,你還知道上帝,你去過我們那裏嗎?”黑袍占星師驚歎的聲音響起,黑袍下的眸光漸漸明亮,宛若星辰。


    柳青岑自從他覺醒後,便一直陪在左右,僅有的幾次分離,對於他的活動軌跡,也基本了解。


    她可是從來沒見過那黑袍占星師,奇怪的掛件,和這顆晶瑩剔透的玻璃球。


    聽到“偶買噶”時,李羨一瞬間恍如隔世,在腦海中思索片刻,想著究竟是以“好啊呦”,還是“好偶的啊有”作為開局。


    最終,決定放棄。


    李羨神秘一笑,隨意擺了擺手,便準備牽著柳青岑,向人群中走去。


    同時,對那水晶球的能量,頗為感興趣的柳青岑,好奇問道:“那個水晶球是何物,感覺有些古怪。?”


    “伏羲八卦知道吧,那個水晶球,算是從中提取了一絲皮毛,其實和鬼道沒什麽區別。”李羨解釋道。


    柳青岑點點頭,又問:“夫君是如何知道這麽多的?”


    李羨嘿嘿一眼:“從書裏看來的,你是不知道啊,六道司裏麵,藏書那叫一個多。”


    而就在此時。


    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黑袍占星師手中的水晶球,忽地閃爍著精光。


    雙手捧起水晶球,晦澀的咒語輕吟,水晶球中詭異的光芒再次亮起,水晶球內部隱隱約約有畫麵顯現。


    “砰!”


    未等他看明情況,猛然一聲巨響,水晶球轟然炸裂。


    而在水晶球爆炸前,他若隱若現的看到兩個身影,隻是光幕之中的反饋的身影,卻都不是正常人該有的樣子。


    鬧市中陡然響起的爆炸聲,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以他們倆的修為,有人在對他們的命數推衍,自然不會逃過他們敏銳的嗅覺。


    看著他爆炸的水晶球,李羨微微一笑:“這位巫師,若是道行不夠,下次,可千萬不要隨意施展。”


    “毀掉你的水晶球,算是一個警戒。”


    以兩人的修為,若是要發難,這占星師,自是逃不過一死。


    黑袍占星師連連點頭,低著頭快速收拾完,便匆匆離開了洛河邊上的集市。


    柳青岑笑道:“夫君,你不會是見這女孩兒可愛,特地手下留情吧。”


    “哪有!”李羨急忙為自己辯解道:“我可沒有這個心思,若是娘子不信,你去處理了她,我絕不阻攔。”


    柳青岑玉麵上掛著盈盈笑意,美眸流轉,嬌笑道:“那咱們可要說好了,以後沒有我的同意,你不許在朝家裏帶人了。”


    說的好像我經常帶一樣,不就夢蘿那一個麽……李羨點點頭,認真道:“好的娘子,為夫以後帶人迴來前,先給您掌掌眼。”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柳青岑頓時急了:“家裏的鍋,可下不了這麽多米。”


    “再買一個便是。”李羨隨口道。


    柳青岑嬌媚一笑,頗有些放蕩:“你應該知道,我說的不是鍋,而且,我飯量大。”


    聽她這麽一說,李羨頓時無語,這個老司機。


    等等?!


    說到老司機,李羨忽地想起,如花便是在京城裏,而且是自家娘子指派,到這兒來行使秘密任務的。


    想到這裏,李羨急忙問道:“對了娘子,你之前說如花也在京城,此時她在何處,找她來咱們去喝兩杯。”


    就知道你一直惦記著如花……柳青岑白了他一眼,道:“現在還不行,她的身份,暫時還不能公開。”


    “什麽身份,她究竟在京城做什麽?”李羨忍不住好奇心泛濫,問了出來。


    環顧四周,此時四下無人,洛水潺潺,隻有嘩啦啦的流水聲。


    柳青岑手指向京城六道司的位置,笑道:“在天心門不遺餘力的幫助下,如今的她,已經是六道司內大名鼎鼎的鬼醫,是醫家的道守。”


    李羨目瞪口呆,但轉瞬間,又問道:“她不是鬼魂之身麽,如何能混入六道司,還成為道守?”


    “所以她叫鬼醫啊!”柳青岑打趣了一聲,又接著說道:“夫君不是六道司的人麽,難道夫君還不明白,六道司要的究竟是什麽樣的人。”


    說的也是。


    六道司對於衛道士的來曆,一概不問,隻要不是曾經,做出過大奸大惡之事,也不會冷眼相看。


    而這其中,最主要的,便是能力。


    個人能力的強大與否,永遠都是能不能掌握話語權,和尊重的關鍵。


    “所以,其實如花的能力,就是治病救人?”李羨實在無法想象,那個老司機化身白衣天使時,究竟是什麽樣子。


    柳青岑嘻嘻笑道:“她生前,便是有名的醫仙,隻是針對的都是修士,所以在民間,其實並沒有響亮的招牌。”


    不過李羨心中還是十分好奇,他望著娘子的玉麵俏容,忍不住開口問道:“不過夫君我還是很想知道,娘子安排如花進入六道司,究竟有何意圖?”


    柳青岑聞言笑道:“並沒有什麽意圖,其實原因也很簡單,就是為了夫君你。”


    “我?”李羨大為不解。


    “是的,若不是事關夫君,我也不會將跟在身邊幾百年的如花,派遣出去,執行這次任務,”柳青岑對如花,還是有著姐妹情深的感覺的。


    “其實夫君第一次去六道司的時候,青岑就已經發現她的存在,而且,就在那個時候,我發現了牡丹的存在,更加沒有想到,她會來雲夢山出手相助,而事實也確實如此,如花後來也查到,所謂的尋找曼陀羅花,其實不過是借口罷了。”


    李羨終於明白,“原來娘子從一開始,就對她極為關注,所以才會讓如花潛入京城六道司,想要知道那個牡丹的來曆,對嗎?”


    柳青岑點點頭:“不過法樓一直是她無法接觸的,在來京城之前,如花就傳遞消息給過我,那個牡丹不是個簡單的角色,隻是沒想到……”


    “竟然是我夫君的一日皇後。”


    “別瞎說啊,沒有日。”李羨撇清立場。


    在來京城之前,他就將自己得到的消息,全部都告訴了柳青岑,兩人之間走到現在,也沒有什麽好隱瞞的。


    而自己的皇帝身份在麵前,柳青岑隻是淡淡笑著說道,不管你是什麽身份,我隻認你的一個身份,那就是我的夫君。


    柳青岑嘻嘻一笑:“那夫君你可曾想好了,以什麽身份,什麽態度,來對待那個女人。”


    李羨聞言不禁莞爾,果然女人都是如此,表麵上是一套,背地裏又是另外一套。


    雖然之前是說的大方,但難免會有些小心思,想要如何平衡這種關係,家裏紅旗不倒,外麵彩旗飄飄,這也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好在柳青岑也沒有多問,隻是笑了笑,便又繼續說道:“青岑認為,夫君當下最為要緊的,便是去六道司,與她當麵問個明白,通過之前她在雲夢山的時候的樣子,想必其實她並沒有什麽惡意。”


    說完,柳青岑又補充道:“至少對夫君來說,是這樣,至於我嘛,就不知道了。”


    李羨心中明白,這也是他來到這裏的原因。


    “娘子放心吧,不管她之前是什麽身份,正牌夫人的名頭,永遠在娘子頭上頂著。”


    柳青岑掩嘴輕笑,顯然是對李羨的反應,極其滿意:“我很喜歡。”


    李羨也笑了出來,沉吟片刻後,說迴正題:“既然如此,不如此時,就去京城六道司,把一切都說個明白,也好讓牡丹知道,我其實並沒有其它的心思。”


    柳青岑也深表同意:“有些話,還是說開了好。”


    離開洛河沿岸的集市後,李羨與柳青岑兩人,便向著京城六道司走去。


    ……


    而就在此時。


    在洛河岸邊的某處民房內,方才的那個黑袍占星師,坐在桌前,滿臉震驚。


    雖然光幕之中的圖像,有些模糊不清,但有些東西,她卻清晰的感知到了。


    “這種上古中,又夾雜著神聖的氣息,究竟是如何來的,也太恐怖了吧。”


    對於她來說,剛才的氣息,不亞於見到路西亞親臨,令她此時,仍舊處於震驚之中。


    撤去身上的寬大黑袍,露出來的是豐腴的身段,隨著她連番的撤去偽裝。


    露出來的是膚色極白,頗有些異域風情的女子。


    如果李羨身在此處,那就不難看出,這是一個十足十的混血兒,就是不知道是混哪兒的。


    “如果能與他們合作,那想必我的事情,就完全不成問題,隻不過,該用哪種方式,去說服他們呢?”占星師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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