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tonya mitchell的“stay”,以前學唱的是偶沒有多少複雜的感覺,隻覺得悲哀,此刻卻無比契合我的心境。我頭抵著膝蓋,手指攀爬著草地上的枯根。秋風習習的晚上,我與一個介於陌生與熟悉之間的男生,坐在一片寂靜的草地上,在橘黃的路燈光下,用哀傷的歌聲填充著內心的空白與茫然。

    i''ve must have been blind

    not to see you look away from me

    whenever you say

    "you love me still"

    i must have been crazy

    not to see you slip away from me

    day after day there''s a space to fill

    and i can''t find the words,

    to make you fall in love with me again

    and i can''t find the strength to let you go oh oh

    and when it''s all said and done,you''ll be the only one

    even if there''s nothing left for us to say

    as sure as the sun will rise i can never say goodbye

    even when we go are separate ways

    in my heart you''ll always stay

    ooh ooh

    歌聲婉轉悅耳,大片大片的空蕩蕩從模糊的四麵八方奔騰而至,唿嘯而過,帶起一陣陣凜冽的寒意,像是在白雪鋪地,寒風肆意唿嘯的嚴冬站在光禿禿的風口,獨自承受著蕭瑟的蒼茫。

    清冷的光輝灑滿透亮的河麵,我自顧自絮絮低聲念著,“你說,人生怎麽會有這樣奇怪的事?一對相戀快要兩年的戀人,每一個人,對,沒錯,每一個知情的人,就連反對早戀的老師在內,都知道他們深愛和睦。突然有一天,就像宇宙“砰”地一聲炸掉,真相如冰山浮出水麵:男孩喜歡女孩,竟然可笑地隻是因為女孩的一雙眼睛長得像極了他心心念念的青梅竹馬,你說,世界上還有比這更令人啼笑皆非的理由麽?”

    說完,我低低笑出聲來。

    他默默地看著我,默不作聲,柔和燈光下,像是整個人都淪陷在一大片黑暗之中,他的眼底是一片幽深無底的虛無。

    “人生來就是戒備心強警惕性高的動物,但好像,我永遠很失敗地缺乏危機感。”我無奈地歎息,“所要的,浪漫如自己喜歡的人也恰好喜歡自己,沉浸在這樣一片虛構的小幸福之中,渾然不覺威脅的存在,永遠誌得意滿,等到某一天小天地突然崩塌,手足無措迷失了方向,依戀幸福的溫暖,卻又在同時不齒於自己的軟弱卑微,其他的快樂都因為這一次的欺騙而消失殆盡……”這樣的切膚之痛、五雷轟頂的痛苦,沒有真正切身體會過的人,又如何能懂得?

    雜亂無章的絮言,時而第三人稱,時而第一人稱的自敘,本就不期望他能從中理清脈絡。不想,他遙望著渺遠的未知地,聲音飄渺,似有嘲笑似有迷惘:“就那般篤定?難道就那麽地不自信,兩年的時光,可以將一個人的心感動?”

    我隻覺得諷刺,當即詰口反問,“你說的這樣輕巧,莫非你可以?”

    他一頓,不再言語。

    表麵上似是我贏了,但我卻如何也高興不起來,怔怔抱膝坐著。秋露深重,海風鹹濕,草地上竟一片潮濕。

    “你又如何能肯定,會被一個不愛的女孩僅費兩年的時光,頑固不化的心磨泡成柔軟的蜜漿?更何況,對方還是十幾年的青梅竹馬……”

    誰又知道我沒有抱著這樣的希冀呢?同一間肯德基裏,當年表白的座位上,聽到我說“分手”的消息,對麵的男生卻隻是呆怔,隨即他的電話響起,他一瞬間如陽光驟亮溫柔寵溺如水的眼神,已經毋需交代什麽,生生地將我死死抓獲的一線希望擊得粉碎,連塵沫也不留。

    講完電話,而我別過臉,眼中霧氣朦朧,聽見自己狠絕而冷漠的聲音:“這樣的結果,雙方皆大歡喜,最好,日後不要再見,幹脆省事。”我垂下眼簾,忍住淚水,沒有看他,衝他友善一笑,卻知道他必定看到了我的燦爛笑臉,於是,不再猶豫,抓起座位上的包包,不讓自己的理智崩潰,“再見。”起身,離開,從容不迫,標準到位。

    覃鬱得知結果後曾歎息:“左笙歌,你又何必如此算計苛刻,既然祖邇沒有向你表態,至少,意味著他準備給你一個解釋……”

    解釋?怎樣的解釋?當一個與你容貌有幾分相似,眼睛更是酷似你的女孩在周末撒嬌般地挽著你的男朋友逛商場,理所應當接受著他溫柔的凝視時,再如何冷眼旁觀的人,心裏也該升騰起被欺騙的怒火。更何況,我的心裏向來容不得謊言的渣滓。三角情況不言而喻,孰輕孰重、上下已分,又何必等他去捅破那一層脆弱的薄膜,自找難堪?說分手,隻期待他能挽留,不挽留,自然game over被踢出局。

    我偏愛幹脆利落地等待塵埃落定。離高考隻有三個月的緊張時刻,既已說不見便如約不見,我向學校申請了在家複習的機會,直到高考當天,我們分在不同的校區參加考試,果真再也不見。

    “其實我跟討厭藕斷絲連的糾纏,可是最討厭的,是明明不想再見一個人,骨子裏卻下賤不知恥地希望有個萬一。”眼眶潮濕,我強笑:“這不就是一般言情劇裏麵的庸俗橋段嗎?觀眾謂之癡情,我卻以為不過是煽情的自甘墮落。一方麵不想如此,心底裏卻希望有意料之外的結果。放任自己去矛盾,然後又悔恨自己的矛盾,隻能說是自作自受,不是嗎?”

    我那麽愛他,可以忍受他隻愛我一點點,也可以忍受他一點也不愛我,卻絕對不能忍受他將我當做另一個人來愛。這是我的理性原則規定的界限。可是,本應該一如既往堅持原則的我,為什麽會這樣毫無骨氣地敗下陣來?成為自己厭惡的自甘墮落的煽情,自作自受的矛盾?

    “你哭了。”燈光洋洋灑灑鋪滿他的側臉,月光揉進他平靜深沉的眼眸中,隻一瞬,重歸入冷漠。

    涼涼的液體順著眼角滑下,我放人它們恣意地流淌,迎風微笑,“我知道。”

    “隻是想起了某一部悲情電影突然感發湧動而已。張愛玲曾說,迴憶這東西若是有氣味的話,那就是樟腦的香,甜而穩妥,像記得分明的塊樂,甜而悵惘,像忘卻了的憂愁

    ……而我隻希望它無色無味沒有觸感,比水更稀薄,想起來也就不會那麽惆悵,那樣便可以名正言順地說服自己去忘卻。想想,記憶真是一種莫名其妙的東西,忘記與否,總是不隨人的主觀規定,想要珍藏的生活剪影,偏偏找不到地方保存;想要忘掉,卻偏偏刻錄在心裏……”

    午夜夢迴,昨日的歡笑在耳,心中悲涼而漂浮。祖邇,我不能接受貌離神合的愛情,可是,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真的愛你,可我們再也不會在一起,因為,那樣青春活潑單純張揚的我和那一段被大片大片金黃色陽光籠罩的迴憶,被深埋在潮汐起伏的海底,如同被遺忘的夜明珠,我們再也迴不去……

    我破涕一笑,吟吟望向他,“你知不知道,你似乎很輕易就喚起了我的傷感情緒,看來,以後待在你身邊,我都要小心戒備了。”在覃鬱麵前都沒有徹底發泄過的情緒,竟那麽流暢地平鋪在這樣一個算是普通朋友的男生麵前。覃鬱,他不願傷我,我也不願自揭傷疤,於是,兩個人若無其事地將那一段經曆剔除忽略。但眼前的戴祺,明明知道不是同一個人,薄薄的月光落入那一雙沉寂的眼眸中時,卻讓我不能克製地開始想念千裏之外那個被我刻意遺忘,笑容幹淨美好的男生……

    倏地,我語氣一沉,目光寒冷,“我不管你對我的眼睛有怎樣的想法,最好統統不要說出來。”我笑,“我最厭惡的,是可笑地因為我與某個人長得相似而來到我身邊,又‘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地瀟灑翩然離開……”

    “即便,這隻有百萬分之一的可能,我也會將它當做百分之百地避之不及。”

    他的神情漸漸鬆動,“稱讚的話語,也不願接受麽?”

    “不要。”語氣淡然,卻是我所想要的斬釘截鐵。

    “可是……如果真是發自內心不含雜質的欣賞呢?”他的口氣是十二分的認真與惋惜。

    心中某塊地方漸漸柔軟,我抑止住心底的變化,壓狠聲音,“隻要有微弱的一份可能,我也會全部以偏概全將所有否定。”

    他聞言一怔,喃喃念著:“如果,的確是發自內心的喜歡呢?”

    海風飄忽,燈光模糊,我想我真的被他的話唬住了,不然,怎麽會不受控製地呆呆盯著他,連眼眶中含著淚也渾然不覺?

    恍惚間,他歎息一聲,手心緩緩撫上我的眼瞼,清涼濕滑,帶著暖暖的溫度,讓人安然。一片黑暗中,世界寂靜,隻留他低沉柔軟的嗓音,“左笙歌,你知不知道,這樣的你,很讓人手足無措……”

    耳際的唿吸漸濃,屬於他幹淨好聞的氣息緩緩靠近,唇上濕熱溫暖。我怔了怔,感受著來自他手心讓我茫然無措的溫度,微微張了張口,終於閉了眼,手指揪緊他的衣料,將頭埋在他清涼的懷中,恰到好處的角度,我們毫不費力地擁吻。

    海風鹹濕,夜色深重,秋露冰涼,我手撐在布滿露水的枯草地上,漸漸鬆開,環緊他。被輕撫著眼瞼,黑暗之中看不清外界的一切,源源不斷地從這個身上透著薄荷清香的男生身上汲取著屬於他的氣息,細細地親吻,綿延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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