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寢室的路上，尹榕一再地很興奮，“小石子，這次你的炫彩華麗，多虧了我！”
石靜的韓國熱舞在教室內12盞日光燈的打射下沒有舞台的狂熱效果，尹榕就想出了控製開關的招數，不知疲倦地變換著開關，一黑一亮，瞬息萬變，很是閃動，惹得掌聲陣陣。
“謝謝。”石靜真誠地說道。尹榕的行為的確讓她感動。“下迴我請飯謝你。”
“那好那好。”尹榕笑嗬嗬，“k記又出了新款套餐，放假去吃吧！”
“真狠！”蘇絮在瞥了眼石靜的臉色之後，悠悠評價道。
“左左，你今天唱的歌真好聽！”尹榕注意到一直沒有說話的我，用肩推了推我。
“是我唱得好聽還是那首歌本身好聽？”我故意刁難。
“都好都好。”她囫圇道，“不過，對不起呀，我真不知道你喉嚨痛。雖然很成功地將你推入市場，但惹得蘇蘇更年期提前似地在我耳邊絮絮叨叨，磨來磨去，我可真受不了。”
“推入市場？你當時販賣人口？！”石靜瞪她一眼。
“我這是在盡力為你們推波助瀾！”尹榕一本正經，“沒聽見學姐說麽？大學生活四年，假如不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那就全都白過了！更何況，我們寢室都是優良品種，用心包裝，運氣好還能攬個係花校花帶迴家！”
“你盡量做夢。”石靜不吃她那一套。
“我讚成石頭。”蘇絮開口。
不再理會那兩個冥頑不靈的家夥，尹榕跳到我身邊，“左左，你瞧，蘇絮都得了個副班長的頭銜，石頭也把文娛委員給搶了過來，你怎麽不也摻和一腳進來？”
“你是平民嗎？我親愛的團支書。”石靜不以為然。
“我也是希望左左擺脫邊緣，融入到集體活動中來嘛！”
那天的軍訓提前結束，祖邇過來提書包的時候明顯憔悴了幾分，臉色疲憊，雙目依舊漆黑沉靜。
看管的任務完成，我正準備功成身退告辭離開，被他叫住：“左笙歌？”
“嗯？”我疑惑地站定。
“一起吃飯吧，我們……”他輕聲道，隨即衝我微笑，“我說，我們一起吃晚飯吧！”
我們去了學校的新食堂。省高的管製側重點在於排名與升學率，對談戀愛現象的打擊並不十分狠絕淩厲。高一全年我與覃鬱在北區分校就讀，高二文理分科之後才正式迴到南區總校。這裏男女成對出現的比例較之北校有過之而無不及，校道上、綠茵地時不時便閃現戀人相偎的對影，尤以校食堂最為嚴重。
盡管男女同學一起吃飯在省高再普遍不過，但我與祖邇還是惹起了若幹人的側目。成績優異，相貌姣好，與女生幾乎絕緣的祖邇，被人注目是自然的事。而我，左笙歌，托覃鬱那廝在混混堆裏幹得風生水起的洪福，我毫無意外地被人記住了名字與麵孔。
我人生中吃得最飽最脹最累的一次，就是發生在這一天。由於太過緊張，隻能用飯菜堵住嘴巴，填滿相處的時間。
對麵的男生，一整天的軍訓勞累也沒能磨損他的絲毫氣質。餐廳裏的燈光很亮，映襯得他曬了一天的皮膚白皙溫潤如玉石。我一邊在心裏感慨著他的好臉蛋，一麵將食物往嘴巴裏塞。
祖邇幹脆支著額頭看我吃飯，饒有興趣地望著，後來忍不住好奇地問：“左笙歌，校食堂的飯真的這麽好吃嗎？”
我“嗯嗯”點著頭，吃得更歡暢了。
“左笙歌，你犯起花癡來真他媽恐怖！”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覃鬱十分鄭重地評價。平時他就已經受我沒有胃口時大快朵頤的可怕行徑嚴重摧殘，對當時的場景，他簡直沒有膽量去想象。
我與祖邇的交往經過，覃鬱知道得清清楚楚。每一個細節，我都一字不落地告訴他。那是一種百分之百的信任，即便，覃鬱的外表，完完全全應該歸屬到不良少年那一類，但是，這並不影響他心中的一片柔軟土地慷慨地向左笙歌敞開。而我，有朋友如斯，試圖加倍迴報。於是，事無巨細，關於我的，覃鬱永遠是最了解的那一個，甚至，我與祖邇的初吻，時間地點情況，他一清二楚。
當我有一次與祖邇很奢侈地坐在一間意式餐廳等炒麵時，談及那一次吃飯，祖邇依舊忍俊不禁。我不依不饒地要他實話說出當時的感受。祖邇溫柔的看著我，說出了刻進我記憶中的一句話：“左左，當時我差點就忍不住要親你。”
待我脹著肚子迴教室的時候，班會已經開始，當晚便要求選出班幹部。具體規則是，老班發下一張紙條來，每位同學在上麵寫下自己的誌願，最後由老班綜合我們各方麵情況進行抉擇。
我的紙條上除了我的名字“左笙歌”三個字便僅剩一片空白；覃鬱的紙上寫滿了班幹部名稱，一個不漏，唯獨缺了他的名字；祖邇的一應俱全，隻是寫的卻是：三毛曾說，“不要害怕拒絕別人，如果自己的理由出於正當”。署名是工工整整的楷書。
那是祖邇記憶裏最狂妄的一次。從小學到高一的班長職務，工作乏善可陳，到了高二，似乎做什麽也必當班長重要而有趣。
“那比如呢”我偏頭認真地問。
祖邇點了點我的鼻尖，微笑，“比如跟左笙歌在一起……”
在知道各自的紙條內容後，覃鬱哈哈大笑：“我們仨果然都是有個性的人啊！”
可惜我們四十幾歲、主講政治的班主任嚴重缺乏情商，語言理解能力也不夠到位。千躲萬避，祖邇還是沒能逃開班長的厄運，我也不幸地撿到了學習委員的名號，覃鬱自然也沒被落下，淪為了搬運健身器材的體育委員。
大學生軍訓按規定為一個月，從麻木的訓練中解脫之後，恰好碰上了國慶長假。
軍訓剛完的晚上，程依然就穿過校區跑來找我，說是第二天中午有聚餐。
“都是省高出來的，在這裏離家千裏，人生地不熟，多聚聚培養培養感情嘛是不是？雖然現在不在同一個大學，但好歹都是高中校友……”
我敲完最後一行字，將小說存進文檔，關閉計算機。“恐怕不行，我們全寢要去西湖，機票早就買好了，明天上午的航班。”
程依然不住地歎我“奢侈”、“會享受”，看到我的筆記本時更是忍不住行前來摸摸，“蘋果的耶！左左你好奢侈！”
“嗯。”
“多少錢呀？一定很貴吧？”
“一萬多，托朋友買的，比市場價便宜很多。”
“唉，要是我也能有個這麽豪華的筆記本，一定天天背在身上出去現！”程依然一臉憧憬狀。
我把筆記本房間電腦包，鎖進櫃子裏，“背在身上其實是個累贅，暫時排不上太多用場，photoshop和3d sstudio-max製圖也不必這麽高的配置，論起來，花了很多不必要的錢。”
“那可不！”程依然立即搖頭，“買便宜的總歸比不上買名牌貨，管他什麽配置不配置的！”
“嗯。”
“你不帶上你的小本旅遊嗎？”她不理解地問。
我突然很煩，“嗯”了一聲算作迴答。
與程依然，我們算是鮮見的緣分深的一對。小學、初中同學，高中同校，大學也同校，“老同窗”算是實至名歸。小時候的程依然乖巧溫柔，紮一對小辮，末梢係著一對鮮豔的草莓紅果，煞是清純可愛。從小學一年級到初二，她始終都是老師們口中名聲極佳的乖女孩，成績拔尖，靈巧懂事，尊敬師長。十歲左右的程依然算得上是我青蔥歲月的偶像，彼時的我，整個人一假小子，羨慕她的漂亮，欣賞她的優秀。到了初三上學期，程依然就徹底轉型，與校外的社會青年廝混，學習情況一塌糊塗，接受的老師的輪番講座絲毫無動於衷。某一天，我無意中看見她嚼著口香糖，漫不經心地對著言辭懇切的班主任，驀地十分厭煩，再也懶得去關注她的存在，如同生活中沒有這樣一個人。
尹榕提著一大袋零食從超市迴來，“我看見程依然來過了，找你？”
“嗯，你認識？”
尹榕“切”了一聲，“藝術學院的院花誰不認識？開學第一天就把院內院外的藝術青年迷得暈頭轉向，前幾天跟計院的一個女生狹路相逢，還罵對方沒素質沒教養沒臉沒皮，好像誰不知道她是花了一萬多塊買進三本的高級知識分子似的，每天在男生麵前小鳥依人，吃個飯都要慢吞吞兩個多小時，著名的淑女柔弱典範。”意識到自己說了太多，尹榕住了嘴，小心翼翼地試探：“你們是……”
“老鄉。”我笑了笑，“明天有同學聚會，來通知我的。”
“在哪裏？你明天什麽時候去？”
“我不去。”我淡淡地笑了笑。
“為什麽？”尹榕一臉不解，“我們後天的飛機，不急的。”
“不想去，所以就不去了。”
同鄉聚會，，又能說些什麽呢？吃飯，唱k，喝酒，浪費時間浪費錢，最多，不過聊聊自己的大學，閑話所選的院係專業，除此之外，大多是喝得沒完沒了。
專業？並沒有多少可以講。這所大學的廣告專業出類拔萃，在全國也算名列前茅。但往往說出去，聽眾都是“呀”一聲，追問道：“做廣告有什麽好的，現在狗皮膏藥都沒人理了。幹嗎要跑到離家那麽遠的地方去學？”
這也是我的爸爸媽媽無法理解的地方。按理，省大在全國的排名一直在前十，若必學廣告不可，大可以在那裏就學，離家近，皆大歡喜。他們實在無法想通，為什麽我偏偏看中了極有可能水土不服的數千裏之外？原因，他們至今也不知道，或許，永遠也不會有人告訴他們。一如他們不理解為什麽我會從必然的理科生成為一個實際的文科生。
從初中起，我的理科就遠遠超過文科。我的家人不會知道，文理分科考試，盡管我的總分排名靠前，但一百分的試卷，我的物理44，化學75，政史地卻幾近滿分。爸爸做的是生物研究，媽媽是物理教授，他們的驕傲與自尊，絕對無法承受十幾年來理性教育下的意外敗果。
成績是覃鬱打電話告訴我的。他在那頭美滋滋地咋著舌：“左笙歌，你就甭管什麽顛倒黑白，反正你丫的注定跟哥哥我有緣！”
我不信。跑到學校去看，沒錯。查試卷，分數赫然。
二十分的大題，我將2，000看成2，一步錯滿盤輸，三的平方等於六，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不能時光倒流，砸開當時考試時的腦袋，看清楚裏麵到底裝了什麽。
高一的暑假，誰也沒敢問我文理分科的事，因為，我冰冷的目光凜冽之極。
石靜的韓國熱舞在教室內12盞日光燈的打射下沒有舞台的狂熱效果，尹榕就想出了控製開關的招數，不知疲倦地變換著開關，一黑一亮，瞬息萬變，很是閃動，惹得掌聲陣陣。
“謝謝。”石靜真誠地說道。尹榕的行為的確讓她感動。“下迴我請飯謝你。”
“那好那好。”尹榕笑嗬嗬，“k記又出了新款套餐，放假去吃吧！”
“真狠！”蘇絮在瞥了眼石靜的臉色之後，悠悠評價道。
“左左，你今天唱的歌真好聽！”尹榕注意到一直沒有說話的我，用肩推了推我。
“是我唱得好聽還是那首歌本身好聽？”我故意刁難。
“都好都好。”她囫圇道，“不過，對不起呀，我真不知道你喉嚨痛。雖然很成功地將你推入市場，但惹得蘇蘇更年期提前似地在我耳邊絮絮叨叨，磨來磨去，我可真受不了。”
“推入市場？你當時販賣人口？！”石靜瞪她一眼。
“我這是在盡力為你們推波助瀾！”尹榕一本正經，“沒聽見學姐說麽？大學生活四年，假如不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那就全都白過了！更何況，我們寢室都是優良品種，用心包裝，運氣好還能攬個係花校花帶迴家！”
“你盡量做夢。”石靜不吃她那一套。
“我讚成石頭。”蘇絮開口。
不再理會那兩個冥頑不靈的家夥，尹榕跳到我身邊，“左左，你瞧，蘇絮都得了個副班長的頭銜，石頭也把文娛委員給搶了過來，你怎麽不也摻和一腳進來？”
“你是平民嗎？我親愛的團支書。”石靜不以為然。
“我也是希望左左擺脫邊緣，融入到集體活動中來嘛！”
那天的軍訓提前結束，祖邇過來提書包的時候明顯憔悴了幾分，臉色疲憊，雙目依舊漆黑沉靜。
看管的任務完成，我正準備功成身退告辭離開，被他叫住：“左笙歌？”
“嗯？”我疑惑地站定。
“一起吃飯吧，我們……”他輕聲道，隨即衝我微笑，“我說，我們一起吃晚飯吧！”
我們去了學校的新食堂。省高的管製側重點在於排名與升學率，對談戀愛現象的打擊並不十分狠絕淩厲。高一全年我與覃鬱在北區分校就讀，高二文理分科之後才正式迴到南區總校。這裏男女成對出現的比例較之北校有過之而無不及，校道上、綠茵地時不時便閃現戀人相偎的對影，尤以校食堂最為嚴重。
盡管男女同學一起吃飯在省高再普遍不過，但我與祖邇還是惹起了若幹人的側目。成績優異，相貌姣好，與女生幾乎絕緣的祖邇，被人注目是自然的事。而我，左笙歌，托覃鬱那廝在混混堆裏幹得風生水起的洪福，我毫無意外地被人記住了名字與麵孔。
我人生中吃得最飽最脹最累的一次，就是發生在這一天。由於太過緊張，隻能用飯菜堵住嘴巴，填滿相處的時間。
對麵的男生，一整天的軍訓勞累也沒能磨損他的絲毫氣質。餐廳裏的燈光很亮，映襯得他曬了一天的皮膚白皙溫潤如玉石。我一邊在心裏感慨著他的好臉蛋，一麵將食物往嘴巴裏塞。
祖邇幹脆支著額頭看我吃飯，饒有興趣地望著，後來忍不住好奇地問：“左笙歌，校食堂的飯真的這麽好吃嗎？”
我“嗯嗯”點著頭，吃得更歡暢了。
“左笙歌，你犯起花癡來真他媽恐怖！”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覃鬱十分鄭重地評價。平時他就已經受我沒有胃口時大快朵頤的可怕行徑嚴重摧殘，對當時的場景，他簡直沒有膽量去想象。
我與祖邇的交往經過，覃鬱知道得清清楚楚。每一個細節，我都一字不落地告訴他。那是一種百分之百的信任，即便，覃鬱的外表，完完全全應該歸屬到不良少年那一類，但是，這並不影響他心中的一片柔軟土地慷慨地向左笙歌敞開。而我，有朋友如斯，試圖加倍迴報。於是，事無巨細，關於我的，覃鬱永遠是最了解的那一個，甚至，我與祖邇的初吻，時間地點情況，他一清二楚。
當我有一次與祖邇很奢侈地坐在一間意式餐廳等炒麵時，談及那一次吃飯，祖邇依舊忍俊不禁。我不依不饒地要他實話說出當時的感受。祖邇溫柔的看著我，說出了刻進我記憶中的一句話：“左左，當時我差點就忍不住要親你。”
待我脹著肚子迴教室的時候，班會已經開始，當晚便要求選出班幹部。具體規則是，老班發下一張紙條來，每位同學在上麵寫下自己的誌願，最後由老班綜合我們各方麵情況進行抉擇。
我的紙條上除了我的名字“左笙歌”三個字便僅剩一片空白；覃鬱的紙上寫滿了班幹部名稱，一個不漏，唯獨缺了他的名字；祖邇的一應俱全，隻是寫的卻是：三毛曾說，“不要害怕拒絕別人，如果自己的理由出於正當”。署名是工工整整的楷書。
那是祖邇記憶裏最狂妄的一次。從小學到高一的班長職務，工作乏善可陳，到了高二，似乎做什麽也必當班長重要而有趣。
“那比如呢”我偏頭認真地問。
祖邇點了點我的鼻尖，微笑，“比如跟左笙歌在一起……”
在知道各自的紙條內容後，覃鬱哈哈大笑：“我們仨果然都是有個性的人啊！”
可惜我們四十幾歲、主講政治的班主任嚴重缺乏情商，語言理解能力也不夠到位。千躲萬避，祖邇還是沒能逃開班長的厄運，我也不幸地撿到了學習委員的名號，覃鬱自然也沒被落下，淪為了搬運健身器材的體育委員。
大學生軍訓按規定為一個月，從麻木的訓練中解脫之後，恰好碰上了國慶長假。
軍訓剛完的晚上，程依然就穿過校區跑來找我，說是第二天中午有聚餐。
“都是省高出來的，在這裏離家千裏，人生地不熟，多聚聚培養培養感情嘛是不是？雖然現在不在同一個大學，但好歹都是高中校友……”
我敲完最後一行字，將小說存進文檔，關閉計算機。“恐怕不行，我們全寢要去西湖，機票早就買好了，明天上午的航班。”
程依然不住地歎我“奢侈”、“會享受”，看到我的筆記本時更是忍不住行前來摸摸，“蘋果的耶！左左你好奢侈！”
“嗯。”
“多少錢呀？一定很貴吧？”
“一萬多，托朋友買的，比市場價便宜很多。”
“唉，要是我也能有個這麽豪華的筆記本，一定天天背在身上出去現！”程依然一臉憧憬狀。
我把筆記本房間電腦包，鎖進櫃子裏，“背在身上其實是個累贅，暫時排不上太多用場，photoshop和3d sstudio-max製圖也不必這麽高的配置，論起來，花了很多不必要的錢。”
“那可不！”程依然立即搖頭，“買便宜的總歸比不上買名牌貨，管他什麽配置不配置的！”
“嗯。”
“你不帶上你的小本旅遊嗎？”她不理解地問。
我突然很煩，“嗯”了一聲算作迴答。
與程依然，我們算是鮮見的緣分深的一對。小學、初中同學，高中同校，大學也同校，“老同窗”算是實至名歸。小時候的程依然乖巧溫柔，紮一對小辮，末梢係著一對鮮豔的草莓紅果，煞是清純可愛。從小學一年級到初二，她始終都是老師們口中名聲極佳的乖女孩，成績拔尖，靈巧懂事，尊敬師長。十歲左右的程依然算得上是我青蔥歲月的偶像，彼時的我，整個人一假小子，羨慕她的漂亮，欣賞她的優秀。到了初三上學期，程依然就徹底轉型，與校外的社會青年廝混，學習情況一塌糊塗，接受的老師的輪番講座絲毫無動於衷。某一天，我無意中看見她嚼著口香糖，漫不經心地對著言辭懇切的班主任，驀地十分厭煩，再也懶得去關注她的存在，如同生活中沒有這樣一個人。
尹榕提著一大袋零食從超市迴來，“我看見程依然來過了，找你？”
“嗯，你認識？”
尹榕“切”了一聲，“藝術學院的院花誰不認識？開學第一天就把院內院外的藝術青年迷得暈頭轉向，前幾天跟計院的一個女生狹路相逢，還罵對方沒素質沒教養沒臉沒皮，好像誰不知道她是花了一萬多塊買進三本的高級知識分子似的，每天在男生麵前小鳥依人，吃個飯都要慢吞吞兩個多小時，著名的淑女柔弱典範。”意識到自己說了太多，尹榕住了嘴，小心翼翼地試探：“你們是……”
“老鄉。”我笑了笑，“明天有同學聚會，來通知我的。”
“在哪裏？你明天什麽時候去？”
“我不去。”我淡淡地笑了笑。
“為什麽？”尹榕一臉不解，“我們後天的飛機，不急的。”
“不想去，所以就不去了。”
同鄉聚會，，又能說些什麽呢？吃飯，唱k，喝酒，浪費時間浪費錢，最多，不過聊聊自己的大學，閑話所選的院係專業，除此之外，大多是喝得沒完沒了。
專業？並沒有多少可以講。這所大學的廣告專業出類拔萃，在全國也算名列前茅。但往往說出去，聽眾都是“呀”一聲，追問道：“做廣告有什麽好的，現在狗皮膏藥都沒人理了。幹嗎要跑到離家那麽遠的地方去學？”
這也是我的爸爸媽媽無法理解的地方。按理，省大在全國的排名一直在前十，若必學廣告不可，大可以在那裏就學，離家近，皆大歡喜。他們實在無法想通，為什麽我偏偏看中了極有可能水土不服的數千裏之外？原因，他們至今也不知道，或許，永遠也不會有人告訴他們。一如他們不理解為什麽我會從必然的理科生成為一個實際的文科生。
從初中起，我的理科就遠遠超過文科。我的家人不會知道，文理分科考試，盡管我的總分排名靠前，但一百分的試卷，我的物理44，化學75，政史地卻幾近滿分。爸爸做的是生物研究，媽媽是物理教授，他們的驕傲與自尊，絕對無法承受十幾年來理性教育下的意外敗果。
成績是覃鬱打電話告訴我的。他在那頭美滋滋地咋著舌：“左笙歌，你就甭管什麽顛倒黑白，反正你丫的注定跟哥哥我有緣！”
我不信。跑到學校去看，沒錯。查試卷，分數赫然。
二十分的大題，我將2，000看成2，一步錯滿盤輸，三的平方等於六，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不能時光倒流，砸開當時考試時的腦袋，看清楚裏麵到底裝了什麽。
高一的暑假，誰也沒敢問我文理分科的事，因為，我冰冷的目光凜冽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