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大會開了很久,占用晨間快兩個小時。


    院長辭職,那是大事。


    許願望著,在座的一共十三位董事,坐在許濤那一側的,她認識並且喊叔叔的四個,是許濤那邊的人。


    會有投票決議環節鰥。


    但許濤已經是垂死掙紮。


    他辭職並且無條件贈與媽媽周雪娟百分之二十泰仁股份的這件事,非常重大,今天開會之前,各位董事都已知悉。


    所以,今天也可以說是走過場。


    但那邊的勢力,咬著牙齒不甘心,許願看在眼裏。


    不過令她覺得意外的是,許藝作為許濤之前培養的獨董,也出席了,但居然沒有鬧事。


    許藝修煉有幾成,許願看得出,能裝,但到底還是二十二三的小姑娘,大事當頭,利益和地位可以說是一降入穀,按理說她的反應和臉色都不該是今天這樣,憤怒的程度不夠。


    許願暗自琢磨著。


    會議開完。


    一席董事交頭接耳出去,會議的時間顯然還不夠他們討論。


    許願領著兩個行政助理著手收拾會議室。


    身旁經過一道修長側影,西裝革履,幹淨的男性氣息溫潤而過,似有停留。


    許願抬眸,撞上兩道正朝她看過來的男人目光,眼神安靜,存著溫和。


    她不敢與他多作對視,心中溫熱異樣,耳根略紅地趕緊低頭,把礦泉水一瓶一瓶收整好。


    那人清然落落地走出去。


    穿西裝的背影,和穿白大褂時的清雋模樣,又有不同。


    這時,他是個高高在上的掌權者,很有一些成熟男人的味道,偏那背影高挑清瘦,進攻性中又難脫雅致斯文。


    許願咬唇,不知是剛喜歡上他,卯著勁兒熱情興奮,還是兩人剛戀愛,濃情似那巧克力,分分鍾她就覺得他簡直又帥出了她之前沒發現的一麵。


    深深著迷。


    ……**……


    會議室很大,需要許願幫忙拖地。


    收拾完後上司會作苛刻檢查,這是許願目前類似雜工的工作,職稱倒是體麵,董事局高級主管。


    去衛生間洗了手,扶著有些酸的腰,許願走向自己的新辦公室。


    推開門,卻發現屋子裏有人。


    她抬眸,視線定在男人沉然佇立的側影上。


    許願立刻關門,扭頭,百葉窗還好是拉下來的。


    “你怎麽沒迴德輔醫院?”


    她放下襯衫袖子,手指還沒怎麽幹,那人清眸瞥來,往她辦公桌上摘了一頁麵巾紙,兩根修長手指夾著,遞過來。


    “謝謝。”許願接過,擦手。


    他可能進來一會兒了,都打量完了,蹙眉掃了眼辦公桌上不對稱擺放的兩疊文件。


    許願知道他不但是個潔癖怪胎,還是個對稱型強迫症重度患者,繞他身後過去,把文件堆作一疊,叫他剛要挑刺的話給堵迴喉嚨裏,哼!


    關於怎麽發現他是個變態對稱性強迫症患者的捏?


    許願實在不想說……


    那日夜裏,就是在車裏的那一迴。


    她不是在上麽,完全暴露……


    那般激狂之時,這人居然非常認真且有禮貌地指出來:“sorry,你是不是經常右邊給兒子喂吃?”


    她正難受要命,胡亂動輒,模糊的恩了一聲。


    這人皺起清然入鬢的眉宇,“難怪左右嚴重不對稱,你的……這個……”


    叫頓時鬱悶了雙頰爆紅想找個地縫鑽的許願,抬手給了他一錘子……


    這小插曲,直接導致後麵許願興致減半,加速結束……


    “辦公室怎麽樣?”


    紀遇南俯視眼前走神的女人,長腿跨近了一步。


    那高大的陰影一落,許願迴神,吞咽的動作掩飾著剛才腦子裏滾過的亂七八


    糟,跟著他的視線掃了眼還算寬敞的辦公室:“挺好的。”


    她抬眸望這人,眼底幾分的甜意,便是羞澀了,“謝謝。”


    紀遇南挑眉,今天有禮貌極了,去年認識開始從沒對他說過的倆字兒,今天說了兩次。


    他揚下頜。


    許願不明白。


    這人有點著急,清然立體的五官幾分地惱意,又抬了抬那行雲流水的下顎。


    許願盯著他幽暗下來的眼神,便是明白。


    可她裝著不明白,“什麽啊?”


    他最終無奈,隻得身形逼過來,骨節分明地大手包住她柔白的臉頰,‘強迫’她的小嘴貼上他的臉頰,親了一口,要替她換辦公室的這點‘報酬’。


    許願心裏頭甜絲絲,臉上羞紅,做足樣子戳他的胸膛:“幹什麽,紀醫生你這是幹什麽呢?上班時間,你又耍流/氓了!”


    這人垂眸,沒談過戀愛,嘴上這方麵也笨,臉皮又格外地薄,被懷裏的小女人說的,俊臉倒微微紅了起來。


    為自己忍不住的行為,非常不好意思了。


    清咳了一聲,抬手抵著額頭轉過身,另一手插在西褲口袋,垂著脖頸有些匆匆往外走,清啞的嗓音低低的:“中午一起吃飯。”


    這麽不好意思了,頭也不迴地出去了。


    許願瞧著迅速關上的辦公室門,舔了舔唇,也羞得雙手捂住了臉。


    哎喲,他能不能不要三十好幾的大叔,一副被她一逗就受不住的小鮮肉樣子?


    搞得她都沒臉了。


    不過,蠻可愛了,比他板著臉教育她不講衛生不愛整理那會兒,讓人心動百倍。


    許願覺得自己要加把勁兒,欺負住他沒談過戀愛這一塊,狠狠地吃住了他!


    女方強一點,那麽結婚後肯定也好過一點呀,雖然百分兩百地放心,這人性子如水,柔情溫潤,是一定會待她極好的。


    ……**……


    上午在辦公室鬧那一出,許願都忘了和他說正事。


    中午自己開車出來醫院,與他在餐廳吃飯,許願說起董事會上許藝的不對勁。


    紀遇南給她盛湯,拿出西服口袋裏保鮮袋包著的東西,放到她的湯裏。


    許願被打岔,問他這是什麽?


    “通草,混著鯽魚湯一起喝下去。”


    許願不怎麽認識中藥的,聽說過通草,和鯽魚一起,專助下乃。


    她低頭喝湯,忍不住瞧他,餐廳的包間染著橘色的燈,柔和的意境裏,落地窗外卻是幾許薄薄日頭,他穿早晨出席會議的白襯衣,非常正式地打著領帶,這會兒領帶沒解,襯衫袖也完美的包裹著他一雙清麗白皙的手腕。


    這人垂眸給她仔仔細細挑著魚刺,好像是在手術台上,心無旁騖地忙碌,並且樂在其中。


    眉目清俊得好像一幅畫。


    許願無法不感動,一個男人,形容他好,往往可以說他體貼。


    但眼前這個,是細致到了精心嗬護並且當做日常的地步了,出來吃飯,他為她隨身攜帶通草片。


    許願眨眨眼睛,想象日後與他的生活。


    一定,和別的夫妻不一樣,她會被他寵得,照顧成什麽樣。


    “你說許藝,你不知道嗎?許濤倒台,雖然在泰仁還有體麵的職稱和小部分股份,但樹倒猢猻散。王女士不是個省心的,這些天已經在暗中聯合部分來往密切的董事,我查過,那幾個都是王女士的外係親屬,之前你父親給弄進董事局的,原本他想著壯大勢力以此保障他的院長之位吧,現在反被拋棄,樹倒猢猻散,王女士和許藝,在另作打算。”


    紀遇南敘述情況,言語淡然。


    許願聽得心下,漸漸不是滋味,說不上來。


    也是許濤自作自受。母親是真正關心他的,卻被趕出家門,王佳那種一看就是搞錢搞地位的,他卻弄迴家裏,甜言蜜語,受她蠱惑。


    現在患難,王佳母女立刻棄了他,棄了不說,可能還要聯合親戚把他剩下的那點股份坑個幹淨。


    “無論結果如何,不關你的事。”紀遇南瞧她心神悵然,出言理智點醒。


    許願低頭喝湯,鬱悶歎出一口氣,笑笑:“因果有報,若實在他難度晚年,我……”


    “你於心不忍,出麵又自覺矛盾的話,我替你處理。他是生你的人,於我而言,沒有他就沒有你可讓我遇見。”


    許願,深深望他。


    ……**……


    過了幾日,許濤辭職院長一事,在泰仁醫院裏逐漸傳開。


    背地裏議論聲也大了。


    許願本做耳不聽聞處理,但那一天,卻聽幾個醫生八卦,說上午前院長夫人和來辦公大樓做交接工作的前院長在醫院的花園裏大吵了一架。


    女兒也在,幫著媽媽,和父親對罵。


    許願一驚,細下打聽,真是許藝和王佳母女和許濤在醫院裏爭執。


    那醫生知道許願的身份,人群散了之後悄悄說:“許願,你爸現在住院,秘密處理,就在咱們醫院最裏邊的私人單間病房,那顆老心髒,估計要不行了。”


    許願真沒聽見任何動靜。


    她迴辦公大樓,耗了一下午,下班時走到那住院樓,徘徊來去,卻最終沒有走進去。


    給許濤之前的秘書打了個電話。


    秘書一聽她的聲音,一口一個大小姐叫的著急,態度也從原來的冷冰不屑變成了仰仗:“哎呀大小姐,院長家裏亂成一鍋粥了,王夫人真是個知人知麵不知心的,昨天院長迴到家,那母女就在書房逼他把手裏剩下的股份讓出來,讓那幾個外係董事經營,美其名曰會給院長可觀的分紅,那不就是逼宮麽?院長可憐得身體又不好,氣一來唿吸不上,要吃藥,那狠心的女人把藥給踢開了,要不是我及時進去……唉!今天上午院長來做交接工作,那女人徹底不要了臉麵,眾目睽睽下在花園裏就和院長鬧了起來,大小姐,你來見見院長吧,他馬上又要做手術……”


    許願掛斷電話,夜幕寒沉,她攏緊衣服走進車裏,坐了一會兒,開車迴媽媽的公寓。


    迴到家,傭人也沒來開門,許願上樓,傭人果然守在媽媽的門口,見她來了,忙道:“夫人都一天沒出來了……聽許家大宅那邊的傭人說了那頭的動靜。”


    許願點點頭,旋開門,暗沉的屋子裏,她心下百感交集,“媽,見他落得那樣,你又難受了是嗎?”


    周雪娟站在落地窗前的背影,微微佝僂,那是這些年積沉的背,女人的蒼老,從身體的沒處細節散發出來,尤其是心。


    許願看著媽媽背對著自己,擦了眼淚,迴頭時一臉的安靜,想了會兒,眼眶是紅,手指扶著座椅,輕輕地交代:“願願,幫我去看看他吧。”


    糾葛一生,恨意徹骨,臨到頭,卻還是牽掛著。


    許願不懂,媽媽對那個男人,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感情?


    也許,是她還太年輕吧,“恩,媽,我會去的。紀遇南也說了,不至於讓他太慘。”


    周雪娟點點頭,眼神空頓,一片的霧,他過的得意,她刺痛,他下場淒慘了,她還是痛。愛錯了人,自己折磨一生,好在女兒幸運,愛的那個小夥兒,剛好也愛她。


    ---題外話---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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