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坐在謝先生的躺椅上,手裏揣著個暖爐,打了個噴嚏。


    謝先生看了她一眼,手裏的扇風起火的動作沒停,爐上的藥茶吱吱地叫喚,白霧縷縷,煙霏露結。江舟咳嗽了兩聲:“嗆死人了,謝先生,您煎的是湘川上下長遍的朝天椒吧?”


    “就是讓你吃上一碗現煎的朝天椒,也無法叫你枯寒的經脈迴一·點溫。”謝先生難得跟著打趣,“才給你個氣罩,下山幾天就用得稀爛?真是個不要命的。”


    江舟縮了縮脖子,沒說話。寒氣從經脈裏向發膚擴散,她頭一次感到有點心虛,於是沒頂嘴。謝先生又說:“江鄴沒過幾天就會來,到時候放不放他,全看你的表現。”


    “我?”江舟抬眼看了看謝先生,也沒遮掩,直接道出了想法,“謝先生的意思是?”


    “江鄴來此地,是為要你下山……”


    “他巴不得我迴山去,不要再幹涉他的行動。先生,嚴映的話你也信?”


    謝先生看了她一眼,笑了一聲,手裏的藥罐傾斜,罐口倒出濃稠的烏黑藥液,他端起藥碗,遞給江舟:“那就打個賭。”


    “我不賭。你們幾個一個比一個會算,我賭不過。”江舟很識趣地拒絕了要求,接過藥碗,她皺著眉頭捏住了鼻子,“這什麽玩意?是人喝的?”


    “不是人喝的,你也得喝了。”謝先生一臉沉靜,語氣不容拒絕,“不快速修補你的真元,再給你打十層氣罩都不頂用。”


    江舟捏著鼻子閉著眼睛把藥灌了,粘稠的苦液自上而下流淌,一路通暢到底,一瞬間,豐沛的精氣鑽進每一根經脈,江舟忽然覺得自己內丹處湧起一股暖流,溫柔的熱意緩慢地流進四肢百骸,江舟枯寒的經脈瞬間活了過來,她握了握自己的手,手心迴溫了,她的身體終於暖過來了。


    門又開了,江舟抬頭,眼前還有些真氣上浮,看不清明,她揉了一下眼睛,來者已至身前。


    雪白的鵝毛大氅在空中拂動,停在江舟眼前。江舟嗅到了她身上那股冷颼颼的鬆針香,登時涼得她渾身打了個寒戰。


    “江鄴不成十四式,你讓我指望誰去打新魔主?”


    江舟摸了下冰涼的鼻尖,目不斜視看著前方,沒有起身,也沒有看向公孫洮,隻懶懶答道:“您是救世主,怎麽將此任務推脫到別人身上?”


    “江鄴不是別人。”


    “憑什麽?”


    “作為靈血一脈繼承者,他必須保護人族,這是他的責任。”


    江舟手抖了一下,她端好了藥碗,穩穩放迴桌上:“那是繼承者的責任嗎?作為江家人,就該為天下人犧牲麽?有人問過他們的意見麽?有能力就該有責任麽?天下人欠他們怎麽的?”


    公孫洮微微眯眼:“江舟,下山一趟,心思倒是野了不少。”


    江舟抬眼,將公孫洮危險的目光直直對了過去,一臉無畏:“我說的是實話。”


    “那天下蒼生,我也不必管了。”公孫洮聲色冷淡。


    “非要我說出來麽。姑姑,您根本不愛蒼生,也不想當救世主,當年不過是公報私仇,陰差陽錯成了人族的英雄,您本就不關心天下蒼生,又何必做這一遭?”


    公孫洮:“……”


    江舟:“不出我所料,君止言被救迴來沒多久就被您扔出去了吧?”


    公孫洮:“風提葉願賭服輸。”


    江舟:“您和宗師賭就賭,為什麽將天下人放賭注裏,有意思嗎?”


    公孫洮目光一凜:“江舟,你現在話很多。”


    江舟沉默了一下,目光挪到別處:“……好罷,我換句話說……君止白消失了這麽久,到底去了哪裏?”


    公孫洮:“應聲穀。”


    **


    應聲穀。


    君止白照常在山穀裏采藥,有人從山穀外走進來,君止白聽著腳步聲判斷了來者,立即放下手裏的動作,擱下籃子,轉身拘禮:“父親。”


    君溫韋著一身玄衣,身影雄厚挺拔,他摘下頭上的鬥笠,甩了甩鬥笠上細小的水珠:“止白,湎州你迴不迴?”


    君止白立即撿起籃子往前走了兩步,有些喜出望外:“怎麽準我去了?”


    “左右這穀底的東西也出不來,就先別守著了。”君溫韋看了眼滿穀的花花草草,“這裏我看著,你迴湎州去,今日我才得知,止言迴來了。現在的湎州一片破敗,這孩子又是個不怕吃苦的,你去將他接迴來。”


    “應聲穀不是更危險的所在麽?”


    君溫韋緩緩道:“應聲穀不過是一個魔界的結界口,就算真出了什麽事,我在一日,就不會讓你們傷一根汗毛。湎州之亂,是父親不在,無法庇佑你們,父親保證,不會再有此事,也不會讓你們流離失所寄人籬下……”


    “父親。”君止白打斷他,“我們遲早有獨當一麵的一日。您不該將我們保護得太好。”


    君溫韋溫和笑了笑:“……不說這個,止白,你去湎州,到天風旗那,將止言接迴來,天風旗畢竟不是他家,到底……”


    “君家也不是他真正的家。”君止白再次打斷君溫韋,他捏捏眉心,看了眼慈祥的父親,歎了口氣,“您不必給自己太大壓力,止言雖然天資差,卻一直很努力地在學刀,想迴報君家,說到底,他還是沒將我們當作家人。湎州我會去的,但是什麽時候迴來就說不定了,如果止言不肯迴,我也不會強求。”


    “他不肯迴,你要陪他在那處麽?”


    “也不是……”君止白聲音一下子小了下去,囁嚅道,“雪濃……一年沒見過她,有些事情還未說清楚……”


    君溫韋看了眼君止白,疑道:“你喜歡雪濃,當初為何又不答應聯姻呢?”


    “因為……”君止白眼神心虛地迴避了一下,“一兩句說不清楚……迴頭再與您說,我我收拾行李去了。”


    君止白向來坦蕩直率,很少會這樣支吾磕巴,君溫韋心中奇怪,卻也沒有多問,他一向尊重孩子們的想法。


    雖然不知道君止白是為何心虛,但他清楚君止白心屬令雪濃,也一向尊重他這個想法,為此甚至拒絕了飛羽樓的屢次求親,以致斷絕了與飛羽樓的所有來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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