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貧,來客人了。”秋景鳴按住了他的搖椅,“枯禪觀關奚何,你認識,出來見人。”


    秋亦瑟當即從搖椅上彈起來:“什麽!真來了!”


    秋景鳴挑眉:“我騙你不成?”


    秋亦瑟忙衝出去,然而沒一會就又折返迴來,站到秋景鳴麵前:“我,我頭發亂嗎?臉幹淨嗎?這,這個法器是不是太紮眼了,要不摘下來……”


    “讓你露個麵罷了,想那麽多幹什麽。”秋景鳴掰過他肩膀,按著他往外走,“上了議事廳,不要多嘴,也不要講提親一事,爹暫時還不知道,別氣著他。”


    秋亦瑟身板挺得筆直,一時緊張地連路都不知道怎麽走,左腳右腳原地打架,差點把自己絆倒了,就這麽一路磕磕絆絆走到廳堂,見著廳堂裏上上下下一大夥熟悉的親人後,才逐漸平緩了心態。


    仲天幹見著兄弟兩人進了廳堂,笑笑跟麵前的關奚何介紹道;“小姑姑,這便是在下兩犬子,左邊這是大的,秋景鳴,右邊這位小姑姑也許見過,喚秋亦瑟。”


    關奚何神色冷淡,掃了兩眼站在堂下的兩人,道:“不曾見過。但兩位公子確實一表人才。”


    她語氣疏遠冷淡,神情也幾近冷漠,這種客套話從她嘴裏說出來實在過於違和,仲天幹笑笑將話題繞迴:“公孫觀主高瞻遠矚,仁愛濟世,小姑姑屈身來敝處指點,實乃火雲宗之榮幸……”


    散罷人,關奚何跟著下人去客房,秋亦瑟跟上去,叫住她:“關姑娘,等等。”


    關奚何停步:“何事?”


    秋亦瑟一時想不起要說什麽,隻能強行說起今天的事情:“……今天我去西疆救了武穆烏帕來。”


    關奚何:“然後?”


    秋亦瑟:“現在要將她安置到哪裏去?”


    關奚何:“兩儀山。”


    秋亦瑟:“好!”


    關奚何“嗯”了一聲,離開了。


    秋亦瑟歎了口氣,看著關奚何孤高的背影,迴想起多年前在枯禪觀待的那幾日,他親眼看見關奚何把師妹捉住的蝴蝶放飛,還朝著它們招手,那會他就想,這定是個內心無比純善的姑娘。


    然而這幾日的所見,卻越來越讓他覺得,她不同了。


    至少在明麵上,她的冷漠已經將當初的她包裹成一個厚厚的繭,窺不見,也探不開。


    **


    江舟在客棧整整躺了一個月,外傷內傷才算好了一半,這期間,她對江鄴一直隻聞其聲不見其人。


    江鄴請了人來照顧她,但始終沒有進門見過她,也沒有跟她說過話,她後悔那日跟他服了軟,說了那聲對不起,又後悔自己故意接下這一招,可是仔細想想,若是重來一次,她還是願意受下這一刀。


    除了這一身他憎恨的血脈,他什麽都沒有,她承認她還是心軟了,還是想要和他共同承擔,反正她知曉自己的命數,這條命不管怎麽作,一時半會都死不了,然而江鄴一片黑暗的前景,卻讓她始終放不下心來。


    極端的情緒才能激發碧炎血的力量,那天那個程度,也才激發出這一招……雖然這一招實在夠她受的——整整一個月下不來榻,十寸長的傷口,差點打進肋骨裏,所幸沒有傷及內元,休養了一個月,總算是能下榻走動了。


    現在客房裏沒有人,江舟攙著桌角站起來,緩緩唿出一口氣,生怕牽動傷口,她攏著裏衣,四處尋自己的外衫,卻尋不到,外麵的圓桌上,卻放著件折好的新衣裳,還是白衣,不過衣上繡著些銀色暗繡,衣襟有銀絲滾邊,針腳細密厚實,很是精致。


    想了想,她將新衣裳披上,推門出了去。


    然而才沒走幾步,就見樓梯的轉角上來一個人。


    江鄴手裏端著新的湯藥,身後跟著個低頭苗腰的小二,兩人遙遙望見對方,都下意識停住了腳步。


    江舟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江鄴立即叫住了她:


    “江舟,你幹什麽去。”


    江舟:“枯禪觀。”


    江鄴一時語塞。


    他將藥拿給了小二,快步跟上,到她身後又刻意保持了距離:“你迴去做什麽。”


    江舟不想他跟著,嘴不饒人:“我迴家去,還有為什麽嗎?——哦,我忘了你沒有家。”


    果不其然,江鄴沒有接話,江舟接著道:“多謝你這幾日照顧,我出來沒帶錢,迴頭我會派人把錢送到兩儀山。”


    江鄴臉色更黑。


    江舟扶著把手,一路下去,江鄴忍下怒氣;“這也是你的計劃麽?!”


    江舟:“水東嶺的任務已成,我本就該離開。”


    江鄴:“水東嶺的任務沒有你一樣能完成,墨鬼是關奚何除掉的,你一路跟著過來,究竟為的什麽?”


    江舟:“我貪玩。想見見世麵。”


    江鄴:“不是因為我身上的碧炎血麽?”


    江舟:“看來你不止白眼狼,還這麽自視甚高。”


    江鄴:“江舟!”


    江舟沒應,攏這外衫,一路走出了大門。


    越來越冷了,受過碧炎血這一擊,她的身體好像被打破了一層氣罩,甚至有點受不住這普通的秋寒。江舟忍著透入骨髓的寒冷,心想,罷了,都是代價。


    江鄴收拾了東西,迴了兩儀山。


    上山當晚,掌門便傳他進書房議事。


    掌門倒也不遮掩,開門見山說了姚子瑜的事。


    那晚姚子瑜死在江鄴的客房裏,還是被一刀砍了腦袋,稍作想象就知道肯定是江鄴幹的,易承平平時忙於派中上下大小事物諸多,對門內弟子乏於關心,作為知道當年真相的一人,易承平覺得江鄴殺姚子瑜情有可原,可直覺讓他不敢相信事情會如此簡單。


    如果真要殺姚子瑜,江鄴肯定會在見到他的第一眼就下手,十年的仇恨,若是真的沒有理智,必然在第一時間爆發。


    江鄴:“人非我所殺。”


    易承平聞言,心中稍有欣慰:“那是何人所為?”


    江鄴:“我疑他與天塹穀的勢力有關,逼問他天塹穀一事,他還未說話,便被暗箭所殺,人我沒有錯追上,但是依照這麽推,來者必然與天塹穀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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