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鍾後,桌上擺上了兩碗湯麵、一碟醬牛肉、一碟涼黃瓜,和速食炒堅果若幹。


    池非遲端著玻璃杯,垂眸看著裏麵的酒水,感覺有點糟心。


    等他做完麵,冰塊已經融得差不多,關鍵是血液和拉克酒的白絮混雜過度,顯得比較混沌,已經失去了‘腦漿’這個名字該有的瑰麗美感。


    都是琴酒的鍋,引他在煮麵之前把酒調好,琴酒自己又不喝,害得他把酒放了這麽久……


    桌對麵,琴酒看了看自己弄出來的那杯雞尾酒,總覺得跟菜放在一起格格不入,還逼得他糾結症都要犯了。


    這種場合,喝啤酒不是很合適嗎?


    還有,拿琴酒做基酒,有檸檬汁就能搞定大部分雞尾酒,調出來不麻煩,但冰鎮過的杯子能夠提升口感,應該盡快喝,又不適合喝太快,這麽一來,先吃完麵再喝酒,酒會缺失口感,而等他喝完酒再吃麵,麵就該坨了,那麽問題來了,他應該先喝酒還是先吃麵?


    今晚上了拉克的賊當!


    池非遲糾結了一下,考慮到健康且美味的人血來之不易,還是決定喝了這杯外觀已經缺乏美感的雞尾酒。


    果然,融合過度,是胡椒粉也彌補不了的層次感缺失。


    麵坨了還能吃,要是等這杯酒的冰塊融完,味道可就更不美好了。


    琴酒見池非遲放著麵不管,琢磨了一下,覺得有人陪著吃坨了的麵,感覺也不是特別難受,端起杯子抿了口酒,抬眼又忍不住關注那杯紅紅白白雞尾酒的成份,“你是什麽時候開始的?”


    池非遲覺得琴酒這個問題問得沒頭沒腦,“什麽?”


    “以前隻是小白鼠、兔子,是什麽時候開始升級到對人血感興趣的?”琴酒動筷子夾醬牛肉,盡量忽略那種違和感,迴憶著和池非遲的接觸經曆,補充道,“應該比這更早吧?在伏擊赤井那一次之前。”


    他記得那一次伏擊,赤井和那個女fbi探員受了槍傷,血濺到了牆上,拉克當時就表現出了對那些血跡的興趣,趁著血液沒凝固,用手指抹了嚐過。


    以拉克藏事情的本事,真正開始喝人血的時間應該比那更早。


    池非遲放下杯子,隨意‘嗯’了一聲,“比那早一點。”


    “哼……”琴酒用輕哼掩蓋自己的無語,“在你升級到對人肉感興趣之前,最好能夠提前告訴我一聲,免得冒出什麽亂子來。”


    “不會,”池非遲伸筷子夾醬牛肉,“人肉又不好吃。”


    琴酒抬眼看池非遲,沉默。


    拉克怎麽知道人肉不好吃,這是個問題。


    池非遲發覺琴酒目光不對勁,解釋道,“我聽說的。”


    琴酒態度坦誠,“我不信。”


    池非遲沉默了一下,“逆子。”


    琴酒:“?!”


    拉克還是不知道什麽叫暴躁!


    池非遲忽略了琴酒陰森森的目光,低頭吃完那塊醬牛肉。


    他是那種吃人的人嗎?


    琴酒居然不信他,簡直辜負他今晚的好態度。


    琴酒覺得再盯下去就幼稚了,收迴視線,“別被人抓住了把柄,還有,內髒和大腦絕對不能吃,裏麵存在朊病毒。”


    “除了血液,我對人的其他結構都沒有興趣,”池非遲頓了頓,提醒道,“琴酒,深夜聊這種話題很奇怪。”


    他真沒有那種癖好,麻煩換個話題好嗎?


    “我就姑且信了吧,”琴酒說相信的態度不怎麽誠懇,動筷子吃堅果,“這個話題沒什麽奇怪的,你能喝人血,難道還不許別人提嗎?坦然一點麵對問題,拉克,不管是覺得血液具備食用的吸引力,還是異食癖,持續下去隻會毀了你。”


    池非遲看了看杯子裏的血液,沒法說自己對品嚐血液不感興趣,要是血液對他不具備吸引力,他平時也就不會自己喝兩杯了,“我會克製。”


    “但願如此吧,”琴酒沒有糾纏下去,“我昨晚讓人潛入青山第四醫院的檔案室,把你詳細的檢查報告給取出來了,這是那一位的意思,那些太詳細的檢查結果最好不要留在外麵,雖然那種被你誤導過的虛假記錄,根本沒有必要帶走……聽說福山誌明這次迴來還帶了一個催眠師,但他們也隻能發現那些明顯表露在外、無法遮掩的東西,比如你手臂上的傷,連你食用人類血液都沒有察覺。”


    “一個業餘催眠師而已,”池非遲道,“本職是前犯罪心理學學者,現在私人企業的經營顧問。”


    琴酒看向池非遲的右手,被黑色外套袖子遮擋,看不出有傷,“不過,你手臂上的傷是怎麽迴事?”


    池非遲把筷子放下,伸手挽起了外套袖子和下麵的t恤長袖,讓琴酒能看到上麵的傷痕,指著其中一道疤痕,神色平靜且認真地看著琴酒問道,“你不覺得這一條傷的恢複程度很眼熟嗎?”


    琴酒看了看那隻手臂上深淺不一的錯落疤痕,瞥了池非遲一眼,專注看了池非遲指的那一條疤,“我沒覺得哪裏眼熟。”


    那一條疤痕恢複得已經有些看不清了,但他實在猜不到一個蛇精病的想法。


    池非遲覺得琴酒這個迴答毫無靈性,“跟我易容臉上那一道傷痕恢複程度一致。”


    琴酒思索了一下,用‘你以為我傻嗎’的冷淡目光看池非遲,“你不會是想說,因為你的時間感知障礙,讓你無法判斷易容臉上的傷什麽時間該愈合到什麽程度,所以才在身上弄出真正的傷來參考,讓易容臉上傷痕恢複的速度更真實吧?可是那樣的傷,一道就夠了吧?沒必要在自己手臂上弄出這麽多道傷來。”


    “你別忘了,易容臉上的傷是子彈擦傷留下的,還有一定程度灼傷,跟利器割的傷的恢複速度不一樣,”池非遲指著手臂上的傷,“我計算過,前期易容臉上的傷,跟上最深這一道的恢複速度,持續一段時間,則是這一道,再之後是這一道……這個理由可以嗎?”


    “勉勉強強吧,”琴酒伸筷子夾涼拌黃瓜,聲音沉冷而平靜道,“不過也就隻能騙騙小孩子,你左手臂的那些傷,雖然位置和角度不同,但靠近右手一側的傷口深度則要深一些,靠向身體外側的一端淺一些,且尖端有戳刺痕跡,說明那些傷全是從右手方向持到,自左往右割出來的……”


    池非遲:“……”


    下刀方向是沒錯,但那不是他用右手持刀割的,而是因為非赤爬在他身上用刀割的……


    這件事還能解釋得清嗎?不能了。


    琴酒腦海裏迴憶著剛才看到的傷痕情況,“從傷痕交錯處的二次創傷痕跡來看,最淺的一道傷是最先留下來的,之後你逐步加重力道,留下的傷痕也越來越深,而從外側尖端的戳刺痕跡來看,最開始的兩刀,揮刀和割下去的速度不快,甚至可以說小心而緩慢,之後逐漸果斷,或者說,透著一股割傷的急切感,所以刀尖才會在手臂上留下越來越深的明顯戳刺傷痕……”


    池非遲:“……”


    不錯,一個個都是福爾摩斯。


    “我很清楚什麽情況會在人體上留下什麽樣的傷痕,”琴酒抬眼盯著池非遲,目光篤定道,“一開始是試探傷,遲緩而淺,留下傷痕的時候,情緒相比後期要穩定得多,從第三道刀傷開始,下刀變得果斷,速度逐漸變快,傷口也隨之加深,透著一股失常的急躁,我不明白你當時的狀態……”


    他突然腦補出:


    昏暗房間裏,拉克盯著左臂上兩道流了一點點血液的試探傷,覺得不爽,又割了一道,還是不爽,又割一刀,依舊不爽……


    傷口越來越深,傷口長度越來越長,割傷的速度越來越快,整個人處於癲狂急躁的不正常狀態。


    非赤把頭搭在池非遲衣領口,一雙蛇眼莫得感情地盯著琴酒,實則有點心虛。


    咳,心虛是因為被琴酒完全猜對了吧?


    它一開始下刀是很猶豫,怕主人太疼,就試著輕輕割了一刀,可是等了一會兒主人還是沉睡不醒,再一刀,等一會兒,主人依舊沉睡,它就有些著急了,擔心主人醒不過來,一點點加重……


    割最後兩三刀的時候,它也確實急躁不安,都在考慮要不要豎刀子戳一戳主人了。


    池非遲端起杯子抿了口酒,敷衍迴答,“我也不明白。”


    琴酒點了點頭,那種不正常的情緒狀態,肯定是發病了,拉克事後不明白當時為什麽會有那種狀態不奇怪,可能都沒法理解當時的行為,“福山誌明給出的治療建議裏,提到你不用再繼續服藥了,你不會反而把他給催眠了吧?”


    池非遲:“……我沒有。”


    這個腦洞不錯,不過反催眠一個知道什麽是心理暗示、對催眠有過簡單了解的優秀心理醫生,琴酒這個多疑的逆子真看得起他。


    “也對,不管治療建議需不需要吃藥,等他一走,你怎麽也不會吃藥的,沒必要在治療建議上做那種手腳,”琴酒用邏輯分析和證據打消了自己的懷疑,“你還打算一天天在這裏待著嗎?”


    “那一位說過,讓我休息兩天,維持一下外界的社交聯係。”


    池非遲低頭喝酒。


    嗯,這杯酒的味道越來越混沌了。


    兩人聊著天把酒喝完,默默吃了已經黏成團的麵條。


    看了看桌上還剩下不少的下酒菜,琴酒起身去冰箱裏翻了一瓶冰鎮啤酒,迴頭問道,“你還能喝嗎?”


    池非遲感覺這個問題沒惡意但有被挑釁到,“你倒了,我也不會醉。”


    “哼……”


    琴酒譏諷地冷哼一聲,多拿了兩瓶啤酒迴桌前。


    拉克這是明晃晃的挑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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