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川先生,其實一直都不晚,”柯南用著毛利小五郎的聲音,聲音輕而認真道,“你知道嗎?有一個冒冒失失的高中生經常走路跌倒、撞到東西,我的弟子就算隻是視線餘角看到、就算隻是條件反射一樣地伸手,也可以準確無誤地拉住對方,他在拿手機的時候,黑暗中隻有那麽一個光點,你覺得這樣的他,撿一個手機也會失誤、把手機碰掉嗎?”


    毛利蘭心裏驚訝,看向自家靠牆坐著的老爸,“爸爸,你是說非遲哥他……”


    “我想,在發現手機屏幕照亮了昏迷的神原先生的脖頸時,他就已經發現不對勁了吧,所以才將手機碰掉到牆邊,”柯南感慨道,“當然啦,這隻是我的猜測,不過我不覺得突然有人襲擊了他,他卻連對方是誰、為什麽襲擊他都漠不關心,更大的可能是,他已經隱約猜到那個人是誰了,及川先生,這麽看來,在你發現手機光亮沒有照亮神原先生時,如果你選擇停手,那個時候還不晚,在你的刀子刺進非遲身體時,如果你選擇真誠坦白,那個時候還不晚,在整個調查過程中,如果你選擇將一切告訴警方,那個時候也不晚,甚至於到了現在,在還有人給予你不晚的機會之前,又怎麽會晚呢?”


    多愁善感起來的名偵探,說得其他人一陣沉默,也讓其他人心裏默默給池非遲發了一張又一張的好人卡。


    黑羽快鬥都有些恍惚。


    那個當初用蛇嚇唬他、綁架他、讓他教易容術,那個跟著犯罪組織威逼利誘、迫害良民,那個一言不合就朝他來一槍的老哥……原來這麽好嗎?


    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可是名偵探說得又好有道理。


    非遲哥不可能連拿個手機都碰掉,非遲哥不可能對差點給他心髒一刀的人一點不關注,更大的可能是已經知道這一切了,還是覺得可以給及川先生時間,甚至可以一直不說出來吧。


    難道……他對老哥有誤會?


    “我……”及川武賴被愧疚包圍,低頭紅了眼眶,換了他被捅了一刀,他也未必能夠做到一直給對方機會吧,“抱、抱歉,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當時被我嶽父的身體絆倒,不受控製地撲了出去……”


    “道歉的話還是等他來了再說吧,不過在這之前,及川先生,你對神原先生也有誤會,在看到那幅《青嵐》的時候,你還不明白嗎?”柯南緩聲道,“他想告訴你的辦法,就是由他來替你完成這幅畫,而且他已經完成了。”


    “這、這怎麽可能?”及川武賴被提醒,其實已經隱約感覺到這是真的,但還是不敢相信,一臉驚愕地看向坐在窗前的神原晴仁,“我嶽父他手抖得根本拿不起畫筆來。”


    柯南用毛利小五郎的聲音道,“他左手大拇指上的痕跡,是長期拿調色盤留下的……”


    神原晴仁放在膝蓋上的左手縮了縮,卻又停下,沒有再遮掩手指上的圓痕。


    黑羽快鬥覺得應該站出來,說一說自己之前的發現,頂著高木涉的臉,正色道,“我們在神原先生房間的保險箱裏,發現了還留有牙印的畫筆,我想他應該是用牙齒咬著畫筆,竭力模仿著你的風格,把這幅《青嵐》給畫出來的吧。”


    櫃子後,柯南一愣,眼裏閃過一絲異樣的光彩。


    開保險櫃?看到某個家夥也沒能坐得住,還是跑過來了啊。


    嗯,等正事辦完再說。


    及川武賴看到了神原晴仁手指上的痕跡,聲音在顫抖,“那……那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呢?”


    神原晴仁坐在窗前,深深低著頭,歎道,“就算我模仿得再像,那也是由我代畫的贗品,要是讓別人知道,就是你的汙點,我在想怎麽讓你接受,作為你的老師,當初在教導你的時候,我還說過無論如何,讓人代畫都是可恥的,現在卻要勸你接受,這種話叫我怎麽說得出口呢……”


    目暮十三看著手裏的畫,感慨道,“雖然是用牙齒咬著畫出來的,筆觸有些粗糙,但我也喜歡這幅《青嵐》,它跟之前那三幅一樣,裏麵都包含著想要幫助親人的心意。”


    “怎麽會這樣……”


    及川武賴想到神原晴仁用牙咬著畫筆模仿著他的風格、艱難地一點點把畫給畫好,想到自己的恩師、嶽父一把年紀還在為他操心,而他卻還打算殺了神原晴仁,一時間失去了力氣,跪倒在地,雙手撐著地板,眼淚如雨一般往下滴,“怎麽會這樣……”


    “及川先生,神原先生沒有出事,非遲還年輕,那點傷好好養養就能活蹦亂跳,你還記得我剛才說的話嗎?”柯南用毛利小五郎的聲音說著話,心裏五味雜陳,又不由笑了笑,“一切都還不晚啊。”


    他不管池非遲是不是真的在給及川武賴機會,還是隻是進入了‘萬物皆過眼雲煙’的佛係狀態,事實就是,池非遲恐怕早就在阻攔悲劇發生了。


    在他們都沒察覺悲劇在醞釀的時候,是池非遲,讓神原先生不至於帶著一肚子的關切、由於一場誤會而被僅有的親人殺害,也讓及川先生,不至於在殺死親人、得知真相後懊悔終生。


    他說的沒有錯,是池非遲,讓及川武賴一直有著‘還不晚’的機會。


    因為曾經有個讓他懊悔不已的遺憾,所以他覺得這一刻的‘不晚’真的太美好,也讓他覺得……自家小夥伴真好!


    “我……”及川武賴想到悲劇確實還沒有造成,心裏好受了些,依舊跪在地上,抬頭看著神原晴仁,大聲道,“非常抱歉!”


    “愧疚和懊悔是最可怕的情緒,它會在心裏堆積醞釀,就像詛咒一樣無法逃脫,”神原晴仁歎了口氣,起身走到及川武賴身前,伸手拍了拍及川武賴的肩膀,坐下後,神色認真地輕聲道,“但武賴,就像毛利先生說的一樣,一切都來得及。”


    “父親!”及川武賴撲上前,抱著神原晴仁痛哭。


    神原晴仁又歎了口氣,怔怔看著門口,“都過去了。”


    柯南覺得該幫小夥伴說句話,沒有急著放棄毛利小五郎這個臨時工具人,繼續用變聲器道,“神原先生,非遲說,他當年燒了你的畫作,我代他向你道歉,不過他……”


    “不,毛利先生,其實該道歉的是我。”神原晴仁澀聲打斷道。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及川武賴直起身,忍不住問道,“您那天迴家失魂落魄、一身草葉和泥漬,是……是那個時候嗎?”


    神原晴仁點了點頭,像是失去了渾身的力氣,佝僂著背,歎道,“他就是買下那幅畫的人,就是那幅有著我過世妻子、當時躺在病床上的女兒、還有我,我們一家三口在度假的名為《家》的畫。”


    及川武賴一愣,雙手開始發顫,“難、難道他燒的就是那幅畫?是您一直珍藏、猶豫了兩年才拿出去賣的那幅……”


    柯南躲在櫃子後,看到及川武賴瞪大眼睛、雙手抽瘋似的抖,不由汗了汗。


    他之前不知道池非遲燒的是什麽畫,現在看來,麻煩大了。


    那幅畫對於這兩人來說,似乎是很重要的東西,看及川武賴現在這激動的樣子,他毫不懷疑及川武賴要是早知道池非遲燒的是這幅畫,會把‘絆倒失手捅了池非遲一刀’,變成‘滿心憤怒地給池非遲狠狠來一刀’。


    等等,他記得之前大叔問過池非遲,神原先生和及川有沒有動機,池非遲說神原先生不太可能,但很快想起什麽,突然不說話了。


    池非遲的沉默,可能也是在懷疑及川武賴有動機,也就是說,池非遲那家夥果然早就知道一些真相,排除了神原先生,鎖定了及川武賴,說不定當時沉默,就是因為猜測著挨刀是因為燒畫的事……


    毛利蘭、灰原哀默默低下頭,而黑羽快鬥也替池非遲心虛。


    “就是那幅畫,”神原晴仁迴憶著,“當天我得知那幅畫賣了高價,還很高興地準備從後門提前離場,卻在後門看到了一個七八歲的男孩,站在燃燒的畫麵前……”


    “太過份了!”及川武賴氣得不輕,“他父母就沒有跟他說……”


    灰原哀猛然抬頭,看著神原晴仁。


    那幅畫的名字是《家》,畫的是一家三口,想必是很幸福的畫麵,可那個時候非遲哥七八歲,她教母和真之介叔叔都出國了……


    柯南、黑羽快鬥、毛利蘭怔了怔,也反應過來。


    他們好像知道池非遲燒畫的原因了。


    “跟他說……”及川武賴半天沒有憋出後文。


    跟人家說什麽?珍惜他人勞動成果?人家買了畫,怎麽處置是別人的事,可是……想到他妻子以前一臉幸福地跟他介紹那幅畫,結果那幅畫被人故意燒了,他就是胸悶、憋屈!


    “我那個時候跟你一樣生氣,所以我衝上去質問他,”神原晴仁語氣還算平和,臉上卻浮現痛苦的神色,“武賴,你能想象嗎?一個小孩子獨自站在後門外,我卻滿心憤怒地衝了上去,質問他在做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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