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蹦極迴來後,沒跳下去的某女顯得比跳下去的那人還要虛弱,車上全程一副神遊天外的模樣,直讓肇事者心裏犯了嘀咕,莫不是把小女人欺負得太狠了,這會兒還被嚇得沒迴過神?這廂便開始絞盡腦汁,如何成功地將其拐帶又不會引起她的奮起反抗。唔,這個課題似乎難度很大,得好好琢磨。於是,車上氣氛一度安靜得詭異。


    其實,此時此刻,木青羽正在和自己的節操艱難地揮手說再見。人家古人都說,忠義兩難全,怎麽到了她這裏,原則和底線也難以兩全了呢。自小,木青羽就是個講義氣重諾言的好孩子,雖然不大好相處,朋友沒幾個,但是對那些經曆多年風雨還屹立不倒的好友,她是絕對會為他們兩肋插刀的。再者,即便不是針對親朋好友,她說出的話就不會食言。當然,她衝動的性子也讓她在這方麵吃了不少虧,尤其是知道她這性子的死黨兼閨蜜杜以寧,當年就借此把本在美院和z大之間徘徊的她給忽悠進了美院。最後自己卻拍拍屁股跑了,這個是題外話了。且說如今這般境地,她雖然不屑於幹金絲雀這行,但也隻能咬牙頂上了,心裏給自己打氣,這個土豪先生不過是一時新奇,對自己的興趣肯定不會持續太久的。於是,她忍痛地說了再見,揮一揮衣袖,不敢帶走一片雲彩。


    她這頭正做著心理建設,鍾驊那廂也想出了個自以為絕妙的好主意。


    “哪,都是事先約定好的,我不信守諾言似乎說不過去。”鍾驊君義正言辭地來了句開場白。


    木青羽心裏在滴血在咆哮,公子請你言而無信吧我絕無怨言……


    “但是也不好做得太過,”他頓了頓,“這樣吧,我們定個期限,就三個月,如何?”心裏卻是十足的誌得意滿,三個月難道還不能把她手到擒來?約定之期過後,說不定就會乖乖被自己拐迴家去養啦!


    三月之期,對於鍾驊來說,不過是個緩兵之計。沒辦法,自己提出交往人家不答應,那能怎麽辦?軟硬皆施唄。作為一個合格的商場好手,體內的商人基因告訴他,該出手時就出手,莫待售罄再悔過。至於手段嘛,雖然不太光明,但是好使就行,反正咱又沒妨礙社會穩定和諧發展,是吧?


    “啊?”木青羽大為震驚,這廝竟然願意給自己讓步?三個月,不過是循規蹈矩去上十二周的班,打六十次卡罷了。唔,那就咬咬牙,上吧。頂多,就當是被鬼壓三個月吧,反正這鬼長得還算順眼,不枉她即將為他掉兩斤節操。說不定,多年之後,自己還能出本迴憶錄叫《我當金絲雀的那段歲月》……


    兩人默默對視,然後會心一笑。眼神間電閃雷鳴,似乎也在記錄著這裏程碑的曆史一刻。交易就此成立。


    關於金絲雀,木青羽是這樣定義的——嬌生慣養、不用上班、無聊就逛街美容、每月還有零花錢領。隻是這個零花錢嘛,就要看金主有多大方了,或者說,看金絲雀本人討價還價的功力了。很明顯,咱們這位金絲雀小姐初初上任,還不大了解行情,於是又被無賴的土豪先生擺了一道。


    三天後,某偽小資連鎖咖啡店裏,角落裏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吼聲。


    “什麽?你竟然把自己給賣了?”杜以寧不可置信地掐了自己一把,竟不是夢!這世道太瘋狂了!


    木青羽小心翼翼地捏著耳朵,感受到四周不善的視線,連忙捂住對方的嘴,“好姐姐,你別嚇到人家小朋友。”還抱歉地向旁邊迴了個傻兮兮的笑。


    “給我如實招來!”杜以寧一手揪住木青羽的耳朵,兇神惡煞狀逼供,“你可真夠膽大包天的啊,什麽不好偏偏要……”說到這裏,她自覺瞄了瞄周圍,消了聲,手下又憤憤地用了點力。


    “哎喲,別這樣,疼,疼!”木青羽好不容易逃過魔爪,言簡意賅地敘述了一番事發經過,聽得杜以寧一愣一愣的。到了最後,她隻無奈歎了聲,“你這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自作孽的木青羽也跟著歎了口氣,“誰說不是呢?”


    “喂,那人說出多少錢?”杜以寧小心翼翼地問。


    木青羽舔了口蛋糕上的奶油,眨眨眼,很認真地迴答:“沒啊!”


    杜以寧抓狂地想撓牆,這沒啊是什麽個情況?喂喂,難道自家好友已經蠢到倒貼的地步了嗎?


    其實,無賴的土豪先生一開始是出價五毛的,但是,不管是這個價錢還是出價本身,都讓木青羽感到萬分恥辱,於是,她堅決地把五毛給拒絕了,甚至還十分好心地想要給對方提供每月五毛的生活費。結果,對方卻笑眯眯地接受了。嘖,真是一張厚臉皮能走四方啊。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說,她確實算是倒貼了。


    木青羽突然覺得很憂傷,她望了望天,轉向杜以寧問道:“寧寧,你說我年紀輕輕就被包了,是不是不利於社會穩定和諧發展啊?”畢竟,包養一詞,她還是蠻糾結的。


    杜以寧麵無表情地看著這位,心裏簡直是吐槽無能了。姑娘,這算什麽包養啊!見過五毛的包養嗎!明明就是對方太無賴在耍你好嗎!挑了挑眉,她決定不去當那個點撥的人。正所謂惡人自有惡人磨,二貨自然也有無賴收。左右那人應該不至於把木頭拐去賣掉,就由得他們去吧。


    “當然不,這是社會多元化的表現。咳,你就好好當三個月的小蜜吧。”


    窗外,是一片明媚的陽光。


    盡管經過某不負責任的人民教師開導,木青羽對於這份新工作的態度變得十分樂觀積極。不過,有一個很嚴肅的問題隨之到來,那就是——金絲雀的工作職責到底是什麽?


    作為一個沒有老員工手把手指導的新職員,她心中十分忐忑。唔,迴想一下舊社會的姨太太們的生活,似乎都是從早等到晚,等著老爺迴家,然後伺候老爺這個那個。可是,木青羽她又不住在土豪先生家裏,端茶送水什麽的,完全沒法成立啊。


    她打開小電腦,企圖在網上搜索關鍵字“如何做一個合格的金絲雀”,出來的結果卻是不盡如人意。不是什麽苦情二奶的血淚史,就是男人月入800卻要求女人乖乖在家做金絲雀的奇葩案例。


    “最幸運的金絲雀其實是紅顏薄命,長壽即是不幸。”看到這句話,木青羽不禁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雖說有點道理,問題是她還想長命百歲呢,看來別人的忠告不太適合自己用。


    瞎忙活了一番,卻一無所獲。木青羽懶懶地滾到軟綿綿的床上,心想,金絲雀嘛,就應該多吃多睡,不然怎麽長肉給大灰狼吃呢。既然如此,再睡個好覺吧。


    結果,她又做了個夢。隻是這迴,夢裏沒有小鳥和大灰狼,而是真真切切的現實世界。好久不見的媽媽竟然出現了,她溫柔地注視著自己,卻不說話。木青羽鼻頭一酸,喃喃道:“媽媽,我做錯事了吧?你是來怪我的嗎?”媽媽摸了摸她的頭,微微笑著安撫她:“小羽是個好孩子,媽媽怎麽會怪你呢。不管怎樣,隻要你開心,媽媽就安心了。”慢慢地,媽媽的身影淡去,隻留下那句溫暖人心的話,一直在她耳畔迴響。


    木青羽醒了,卻沒有睜開眼睛,隻隱約見有一道水光從臉龐上劃過。


    媽媽,我一定會過得很開心的。你也一定要開心。


    一覺醒來,木青羽肯定又是一條女好漢!


    鍾驊站在七十八層高的辦公室落地窗旁,看著底下的車水馬龍,心裏有瞬間的迷茫、還有無聊,然後便想起了那隻笨笨的金絲雀。


    自從那天,在極其詭異的氣氛下,兩人簽訂了不平等條約兼付了定金(五毛= =!)後,金絲雀小姐就溜走了,直到現在也沒個消息。難不成,她反悔了?


    不,想跑,沒那麽簡單。鍾驊笑了笑,掏出手機,給金絲雀小姐來了個突兀的起床call。


    “喂,誰啊?”迷迷糊糊的女音傳來,似乎還夾雜著一個大大的嗬欠。


    竟然還在睡覺?莫非是打錯電話了?鍾驊不可思議地拿開電話,看了看時鍾,又確認了次號碼有無撥錯。沒錯啊,就是那個烏龍小便條上寫的。


    “咳,我是鍾驊。”某人自亮身份。


    “鍾驊是誰啊?”一副明顯還未清醒的樣子。


    “……”鍾驊無可奈何搖頭,這隻金絲雀竟然連自己名字都沒記住,是該說她忘性太大呢,還是壓根沒上心?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就是你的土豪先生!”


    “土豪啊……”尾聲上揚,那個啊字便從敷衍模式變成了驚嚇模式,“你你你,怎麽知道我手機號的?”


    鍾驊心道,果然,金絲雀忘性太大了,看來以後要多給她喝天麻燉豬腦。“你的便條。”言簡意賅地提點。


    “哦”木青羽從床上坐起,一手抓著電話,一手撓了撓頭上那團亂發。“那個,找我有什麽事嗎?”


    “今晚,要不要一起,吃個飯,恩?”鍾驊舒舒服服地坐進軟和的辦公椅裏,把玩著桌上的簽字筆。


    木青羽恍然大悟,原來土豪先生是來給自己提供上崗機會的。想到為這個難題犧牲的一幹腦細胞,她頓時十分感激,誠惶誠恐地迴答:“好的,時間地點你說。”


    放下電話,她才覺得不大對勁。剛剛自己那副點頭哈腰的猥瑣樣算什麽?自己可是出了五毛的,又不是賣國求榮的漢奸!哼,金絲雀有什麽難當的,她相信,憑借著良好的學習能力,以及無數島國教學片的觀摩經驗,自己一定可以做一個與時俱進的優秀金絲雀!


    從中學時代開始,老師給木青羽的評語都是“學習能力強,有進取心”,但是後麵一般不會加上“團結友愛同學”。至於原因嘛,早已經淹沒在曆史的長河中不可考了。總而言之,木青羽同學對自己的期望還是比較靠譜的。隻是,她預想到了開頭,卻沒預料到這結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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