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更


    “我先迴去了,明天見。”布萊登一手支在行李箱的拉杆上說。聲音顯得困乏,還有點發澀。菲恩點點頭,也退進自己的公寓裏,反手關上門。


    一周多的光景裏沒住人,室內被一日比一日更火烈的太陽烤幹,熱空氣在天花板底下淤結,有一種很黏稠的觸感。他將門窗打開,灰色的風往裏通灌,將氣流攪混,撲到臉上是類似塵土的味道。菲恩屈身坐下,默不作聲開始計算時日。


    六十九天。還有六十九天,他就能帶著莉莉和朱諾一起走了。


    前提是在那之前,一切都能塵埃落定。


    他腰脊和肩頸都在往後仰倒,靠到沙發墊上,眼睛閉起來。隻要他想,馬上就能滑進睡夢裏。


    突如其來一陣急促的拍門聲把他驚醒。


    是布萊登。


    “佩妮……”


    布萊登聲音卡頓了一瞬,眼裏的恐懼暴露無遺,“佩妮不見了!我四處都找不到她……”


    佩妮穿著連衣裙,手指撚住了裙擺,在手工地毯上正襟危坐。腿側光裸,羊毛製的毯麵並不柔膩,刺磨得皮膚紅痛,可是她不敢出聲,連鼻息都放得很輕。


    因為有一個男人蹲坐在對麵,隔過一臂遠的距離,以一種審視和判斷的眼光,從頭頂將她細致觀察到足尖。就算她脖頸上豐密的血管稍加鼓動,他的視線也要跟著搖顫一下。


    “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了嗎,小家夥?”他偏了偏頭,笑著問她。


    而佩妮一直緊盯著他的臉,將表情的微毫變化收進眼底。


    “我的名字對你來說沒有意義,你根本不想知道。”


    她壓抑著稚怯,鼓起勇氣說,“我不會告訴你的。稱唿名字會拉近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而我不願意跟你親近。”


    脆嫩嗓音讓他忍不住低笑,深深吸一口氣,像是能聞出女孩身上隱約的奶腥味。


    “是這樣麽?”男人雙眼眯了起來,“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她還不到七歲,年紀太小了。


    不過沒關係,他可以等她再長大一點。


    弗蘭克從沒想到,菲恩鄰居家裏,竟然藏著這樣一個驚喜。


    起初以莉莉的葬身之處為條件,說服菲恩迴到鳳凰城念大學,弗蘭克的確給了他足夠的尊重和保護,盡量不去探觸他的生活,也勒令弗萊與他劃清界限。


    一開始,弗蘭克以為靠這樣親善溫和的手段,能讓菲恩心甘情願留下來。畢竟他是一個不受家族感召、血統也很稀薄的“正常人”——弗蘭克並不能理解他的世界,但無端地認為他也一樣渴慕親情。


    而之後菲恩對家人的嫌惡與日俱增,這出乎了弗蘭克的意料。


    再過一段時間,菲恩就能名正言順地脫離家族了。因而他在再三權衡之下,同意了弗萊的計劃。


    不擇手段也要困住菲恩——這是弗蘭克給予愛人的禮物,也是他現在最珍視的東西。命人探查過菲恩居住的公寓,卻從一張照片裏看到隔壁半敞的落地窗,和窗前軟墊上閉目小憩的女孩。


    照片一角,她膝頭歪扣著一本書。整個人都在陽光裏,看上去皮膚柔軟,氣味甘甜。


    似乎是刻意為他準備的。


    弗蘭克注視著她。對於這個年紀的孩子來說,她有點過於成熟了。


    為什麽要一時起意把她帶進家,關到衣櫥裏?他也說不清。


    這間衣櫥本來被他當作“遊樂場”,然而自莉莉以後就沒再啟用過了。


    “你會放我走麽?”佩妮問他。


    很久以後,聽見他語氣從容地迴答:“不要著急,我還沒有作出決定。”


    弗蘭克張了張口,喉嚨焦熱,有點原質性地渴。他嘴唇一動,正要說什麽,卻被一陣敲門聲阻截。


    他退出衣櫥,反手落鎖。


    書房門外站著管家:“麥考伊律師又來了。”


    弗蘭克迅速皺眉:“他還是想談菲恩的事?”


    “是。”管家說,“並且他想要解除與菲尼克斯家的工作關係。”


    看了一眼毫無動靜的衣櫥,弗蘭克點頭:“帶他來見我。”


    麥考伊律師出現的時候,弗萊進了茶室。眼下天很晴,讓人很難相信昨夜才下過雨。軟椅還有潮意,他靜靜坐著,指尖越過紐扣的縫隙鑽入襯衫,摩挲胸口白色繃帶。


    緊接著,接到一個電話。


    打來電話的人名叫愛倫,是社會再教育計劃的受益者之一。高中畢業,沒錢上大學,做了一段時間的街頭藥販子,兼職替人打探消息。手段不太幹淨,被抓進牢裏蹲過半年。


    ——亦是執行他方案的完美人選。


    “我一直盯著那個朱諾……”


    對方聲線一如既往壓得很扁,捏著嗓子悄聲說,“她進了監獄。”


    弗萊稍稍坐直一點,眼中浮現興味:


    “監獄?”


    “勞森監獄。她可能是去探監的,待了有半小時左右就出來了。”


    “知道了。”


    勞森監獄受到獨立係統保護,安保人員均為退役軍人,入職前甚至經受過嚴格的背景審查。他嚐試著想在獄警中買通眼線,可是沒能成功。


    再嚴密的係統都會有漏洞,而勞森監獄的漏洞在於內部,不是恪守職責的安保人員,而是關押其中的犯人。想到數月前他一手策劃的、針對蓋的獄中刺殺,弗萊垂眼迴味了一會,嘴角向上牽動。


    這樣的資源,他還有很多。


    換了一個較為舒服的坐姿,弗萊整個人都縮在扶手椅中,又打出一個電話。


    擄走朱諾、查出她去監獄見了什麽人,兩者可以同時進行。


    登上監獄高牆,朱諾並沒有察覺到有人跟蹤。


    往典獄長辦公室走,通過一段空中窄橋,底下便是犯人的活動場所。她不由匆忙加快腳步,盡量避免有人注意到她。


    將那段視頻交給路德維希,朱諾才終於鬆懈身體,慢慢坐下來:“我們可以啟動聯邦調查的申請程序了。”


    視頻播放的過程中,路德維希嘴唇一直並著,看到一半,關上電腦屏幕,唿吸明顯的不太均勻。這對他而言很少見。


    “艾薇一案需要重啟,林賽和露西案件的一些物證也要準備充足,才能邀請fbi介入。”他邊說邊拉開抽屜,給自己換了一雙手套,如同視線接觸到那樣的畫麵也會讓他感到髒汙,“整個流程至少需要一周時間。”


    “好。”朱諾把背包擱在他的辦公桌上,“這是露西的日記本,應該會有用。”


    路德維希接了過去,一句話也沒多說。


    而後朱諾得知弗萊出院了,傷處離痊愈還有一段差距,但他執意要求迴家休養。


    弗萊始終沒再聯係她。


    不過,現如今她也不再需要偽裝自己,接近他們了。


    全身力氣鬆脫的感覺席卷了她。迴程的路上,朱諾在出租車後座結實地盹著了。抵達目的地被司機叫醒,有些心不在焉地付錢開門,連找零也沒拿,緩步走向宿舍樓。


    樓前有一輛車,通體漆黑啞光,就蠻橫地停在路中央。


    她隻瞥去一眼,也不在意,摸出手機想給菲恩打個電話,遲疑片刻又放下。


    在外比賽了這麽多天,他一定很困頓乏累了。


    繞過那輛攔路的轎車,朱諾在門禁處刷了卡。還沒來得及抬腳,身後忽而橫來一隻手,將一塊方布按在她口鼻之間。


    方布濕瀝,不帶任何氣味,通過唿吸係統進入體內,快速麻痹神經。反抗掙紮的意識還沒完全形成,她的四肢就已經失力軟垂,頭腦也陷入迷霧裏去了。


    不能動。


    朱諾迎著一片白光醒來,很快意識到這個事實。


    反應了一會,總算適應亮度,她勉強撐起眼皮。腦袋被固定住無法挪移,隻好靠瞳仁左右轉動,匆匆環顧四周。麵前一架攝像機端正擺放,正好處在頂燈的落點位置,反光晃得她眼球酸澀幹脹,圓鼓地腫在眼眶裏。


    她能看到的三麵牆都光禿禿的,缺少裝飾擺件,僅有一扇毫無生機的鐵門。視野裏什麽也沒有,盡管大半個房間都在她目光無法觸及的身後,朱諾依然可以清楚地判斷出,這是她從未來過的房間。


    背後傳來脆硬的腳步聲。她看不見,卻能感受到奇異的生冷氣息,像爬行類動物冰涼的鱗片一樣,緊抓著地表一再趨近。旋即頭皮驟然一緊,兇殘的拉扯感讓她低低發出痛唿。


    一隻手出現在視線邊緣,指著那架閃爍紅光的攝影機,弗萊著意放輕的喉音從頭頂下滑,一寸一寸,貼到耳廓邊緣:


    “向菲恩和菲奧娜問聲好。”


    第二更


    “向菲恩和菲奧娜問聲好。”


    弗萊的聲音從視頻裏傳出來,溫度微涼,帶著殘忍的快意。視頻被壓存進光盤,包進一個精美的、標有“禮物”的禮盒,早上八點鍾準時送到菲恩的公寓門前。


    菲恩看著電視屏幕,眼簾抖得阻礙了視野。脊梁緊成一根堅硬的直線,膝蓋也向後頂死。


    畫麵裏,朱諾被迫在鋼椅上躺平,四肢向外伸張,鎖入手腕粗的糙糲綁帶。細窄的刀刃卡在頸間,向下從容割劃。布料從領口到衣擺滑潤地剖開,像是蛋糕融軟的奶油裱花,迎著刀尖隆鼓,進而繃裂。


    光線通亮,朱諾的目光垂斂著,裏麵斜放的影子顯得特別深。


    “菲恩,你不要……”她嗓音嘶啞,聽起來相當疲倦,有如裹著腥味和鹽粒的一陣風。話到半途,下頜骨被弗萊一把攫住,迫使她保持張口的姿勢,關節發出響聲,幾乎在他手指的著力下鬆脫。


    “問好就行了。”


    弗萊說得很輕,每一個音節都往上浮著,像一捧散了形狀的雲霧,“我可沒允許你說別的。”


    你不要……


    菲恩很清楚她未出口的另外半句應當是什麽。她的話音被截斷之前,他就已經有了預感。


    不要去找他們。不要為她放棄,不要為她妥協。


    刀柄握在弗萊手心,尖利頂端上有一點銀光猝閃,刺入她光整的皮膚,穩定而小心地避開主要血管。


    即便如此,還是有血滲出筋膜,一滴趕著一滴掉到地上。


    地麵是灰敗的顏色,猩紅的血液在上麵疊深,漸漸溶成了暗沉一塊汙漬。


    菲恩所擁有的一切感官,在頃刻間受到喚醒。生鐵的鏽蝕味占據鼻端,他感觸到皮肉的溫熱濡黏,聽見一聲比一聲更加躁動的嗡響,舌尖泛起澀苦,苦到酸沉。


    承受不住劇烈的刺激,他咬緊牙齒,想將視線移開,卻沒能成功。


    朱諾喉嚨裏塞著隆隆的嗚咽,想來是痛到極致,指骨也在薄透皮膚下拱起來,顯現出清晰的輪廓。


    弗萊沉默注視了一會,像是在無聲地享受,又將指尖探入刀口,勾出最深處一顆血珠,放進嘴裏仔細品嚐。


    “迴家來,菲恩。”他一臉仍不滿足的神態,舔了舔沾血的刀背,“在這兒你能見到你的朱諾。”


    弗萊把刀放開,低下腰去,撫摸著她突起的鎖骨。轉而拿住一根鋼釘,大約有兩根指節那樣長。


    等了等,他將鋼釘緩慢頂入她頸窩的凹陷,這一迴聲音凝在一起,顯得氣力充足:


    “……不過,我不保證你來的時候,她會是什麽樣子。”


    他知道從哪些地方下刀會讓人極度痛苦,卻不致命。


    朱諾胸口大起大落,抽吸聲遭到口塞的阻截,沒能順暢唿出。她抬眼注視鏡頭,眼神幹燥而滾燙,微不可察地搖了搖臉。


    視頻在這裏結束了。


    畫麵與聲音一同消失,那兇猛的、殘忍的感受卻在停留在菲恩全身,固執地不肯離去。


    他站起身。嘴唇和眼睛都在顫動,無法維持任何一個確定的表情。


    菲恩素來不能開快車。一旦車速超過五十邁,少年時瀕死的體驗便開始撞擊他,搖晃他,將神誌撕裂。但這個時候他無法容忍遲疑和減緩,因為哪怕晚上一分鍾,朱諾的身上也會多一道傷口。


    她在經曆他經曆過的一切——他的心口搖震打抖,不敢碰觸這個念頭。


    汽車在高架橋上飛馳,穿破氣霧和煙塵,辛辣的太陽燙在眼皮上。


    菲恩把嘴角死死抿起來,眼前閃過的全是交錯的片段。他看見自己置於一輛汽車前排,渾身赤.裸,布滿血汙與傷痕。車頭卡在山路的斷口前,弗萊隔著車窗對他揮手,雙眼綠得鮮辣,臉上是含蓄得體的微笑。


    下一秒,汽車帶著他一起跌落山崖——


    他下意識閉上了眼睛。握住方向盤的手腕不受控製,沉甸甸往膝頭墜,帶動車身向左偏斜。


    短促的空白過後,緊接著是砰然一聲巨響。擋風玻璃碎成網紋,車前蓋猛地掀起,防護欄在撞壓下彎曲變形。


    安全氣囊瞬間臌脹,強大了壓力幾乎衝斷鼻梁。他感到臉上有血,踹開車門時擋風玻璃嘩地散落,碎片鋒利的邊緣擦蹭臉頰,又在頰邊添了兩道裂口。


    有輛車在身邊暫時停下,司機問他是否需要幫助。


    “帶我去這個地方。”他翻找到全身所有的現金,塞給駕駛席上的陌生男人,同時報出菲尼克斯家的地址。


    菲尼克斯家,菲奧娜正在觀看那段視頻。


    “這是什麽?釘子?”她點下暫停,湊近了觀察,“一定很疼……真有意思。”


    “你喜歡麽?”弗萊含著笑問。


    菲奧娜眨眨眼,重新靠迴他的胸膛:“非常喜歡。”


    “不過爸爸竟然同意你這麽做?”


    她姿態慵懶,翹起一根手指,按鍵恢複視頻播放,然後努了努嘴說,“他可是一向反對把菲恩逼得太緊。‘要慢慢來,讓菲恩體會到他對這個家庭有多麽重要’——他總是這麽說。”


    “爸爸沒有同意,但也沒有反對。”弗萊作出迴答。語調呈現上揚的趨勢,遵循著一種輕快韻節。


    那天在病床上,麵對他的提議,弗蘭克始終一言未發,不給他以明確的答複。似乎這樣做,就可以讓自己置身事外,與弗萊指間的血腥完全撇清幹係。


    在這種時候,他仍是道貌岸然的絕佳定義。


    弗萊低低哼笑一聲,繼續說道:


    “不過他現在也顧不了那麽多了——那個英國律師帶走了他中意的小女孩。”


    指腹摩挲著唇角,仿佛那裏還有新鮮的血肉氣味殘存,“媽媽都不得不帶病幫忙處理這個麻煩。他怎麽可能分心在意朱諾?”


    菲奧娜正要笑出來,忽而聽見門外管家遠遠地說:“菲恩先生……”


    無風的夏日,空氣也難以流動。走廊裏積著一塊凝固的鬱熱,讓聲音傳遞都減慢下來,音色也被過分濾淡,但能聽出接下來是菲恩開了口:


    “讓開。”


    然後便是豁朗一聲刺響。


    弗萊撫了撫菲奧娜的肩頭,起身離開房間。腳步拐了一個彎,視野裏出現菲恩的身影。他就站在地下室前麵,雙手垂在軀體兩側,腳下躺著折損的鐵門。


    弗萊嘴角的笑容尚未完全成形,已經被卡住脖子按到牆上。肌肉被牆麵抵下去,隻剩薄薄一層皮裹著脊椎,渾身都在抽疼,他卻不慌不忙,把那個未完成的笑容鋪展均勻。


    “真遺憾,這個地下室早就廢棄了。”弗萊從快要窒息的胸腔裏擠出聲音,“你在這兒什麽也找不到。”


    他也不掙紮,任由氧氣從體內抽離。對上灰色的一雙眼,他試圖從中尋找痛苦的痕跡,然而卻摸不見底,隻聽到耳邊菲恩問:


    “她在什麽地方?”


    弗萊感到他的語氣裏有一種情緒。這樣的情緒弗萊從沒見過,言語不能描述,隻是強烈鮮明地存在著,承載了菲恩靈魂的重量。


    這樣的情緒讓菲恩不同於以往,不同於弗萊所熟悉的他。在弗萊眼裏,他從來都是孤獨的、怯懦的,被剝奪了掙紮唿救的權利,目光溫馴,滿身絕望。


    但是現在,他不太一樣。


    一隻手扣住弗萊的胳臂。弗萊微微仰頭,覺得關節已經在他力道強硬的掌中拗斷了。


    因為缺氧,弗萊的意識開始模糊,就連劇痛也不能使他清醒。在他徹底暈厥前,菲恩終於放開了他。


    腳底踏迴地麵,軟綿綿著不了力。弗萊定了定神,背靠牆壁撐住身體,再度整理出一個笑,“聽著,菲恩,我和爸爸都沒有多餘的耐心來應付你了。”


    他一直在笑著,隻是這笑意僅僅浮在表麵,早就從心裏退走了。


    “很可惜,朱諾不在家。”他說。


    菲恩全身僵硬。


    那種引起弗萊側目的力量消失了,他雙肩傾垮,再次成為曾經的那個他。


    “我留下來,我留在這裏,留在鳳凰城……你放了她。”


    他說,喉結攢動,齒間全是細細密密的顫音,“放了她。”


    弗萊知道,這一次,菲恩被自己攫住了喉嚨。


    弗萊扶著牆,很慢地直起雙腿:“我放了她,你當然也會跟著逃走。”


    “有一種‘藥’。”他歇了口氣,神情舒緩,“大多數人管它叫白色死亡,而我更喜歡‘上帝之吻’這個名字。它成癮性極強,無法截斷,又極易注射過量,導致死亡。”


    菲恩粗喘著,意識逐步崩解,瞳孔漸漸失焦。


    他一步一步,跟著弗萊走進地下室。


    弗萊打開一個懸掛在高處的顯示屏。


    朱諾閉著眼,平躺在一張窄床上。頂燈光線寒涼,直投下來,更顯得麵色煞白。身上是一套病服,此時浸透了汗,緊密黏連皮膚,隱約透出底下鮮紅的創口,像猙獰的、發出大笑的口腔。


    “為了給你省點麻煩,我把她放在了菲尼克斯家創立的戒毒所。”他把菲恩望住,眼裏的笑意進一步侵略性地擴張,“那裏安保措施很薄弱——”


    “但是我不建議你救出她。”


    微妙的停頓過後,弗萊繼續說,“你知道毒癮發作的人會幹出什麽。一旦離開戒毒所,她第二天就會離開你,四處尋找毒.品。我會確保她找到足以致死的劑量。”


    菲恩一動不動。


    他抬著臉,看著病床上的朱諾,連唿吸都很吃力。


    “你要明白,菲恩。”


    弗萊的一隻手按上他的肩,“隻有在戒毒所,朱諾才能活下去。”


    語畢,弗萊轉身離開,將菲恩留在暗不見光的地下室。


    菲奧娜抱著臂倚在門口,抿住雙唇冷眼旁觀。看弗萊走上來,她的眼光趨迎上去:


    “你真的給她打了一針?”


    弗萊的眉端稍稍聳起。


    “她大量失血。要是真打上一針上帝之吻,說不定就心髒驟停了。”他攜起她的手,輕聲細語道,“朱諾是唯一的籌碼,要是死了可不太劃算。”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狀態不好,一直在卡殼。每天都逼著自己寫一點,又斷斷續續擠出不來,非常急躁,但越急就越卡。


    實在不能保證規律更新……沒幾章了,養肥等完結了再看吧,對不起。</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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