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暗處走出來的女子,是魏久霆那刁蠻的妻子王氏。她的父親是劉卓為太子時的老師,是為太傅。魏久霆父親戶部尚書的官職,便是她父親給的,隻因她喜歡魏久霆。不過,她嫁給魏久霆,到底是下嫁。因此,她在魏府,囂張跋扈,從不把魏夫人放在眼裏不說,在魏久霆跟前,也是霸道無理得很。


    魏久霆不希望父親在戶部受她父親白眼,倒常常讓著她,不過心中對她早有怨懟了。此次見她偷聽了自己與沈嫣、魏敏說話,他忙走上前去,一把抓著她的肩膀問:“你都聽到了?”


    於王氏看來,他的眼神可謂可怖,是她從未見過的。她大受刺激,當即道:“我不僅聽到了,我還要告訴我爹!”


    “你要胡說一個字,我殺了你!”魏久霆當真拔出了腰間的匕首。


    王氏大驚之餘,怒氣更盛,“你敢嗎?”她美眸一瞪,大力甩開了魏久霆,而後大唿大叫起來,“將軍要殺妻啦!快來人呐!啊……”


    在陽光的照耀下,銀白刺眼的刀刃,深深捅入王氏的腰腹,出來時還是幹幹淨淨,不沾染一絲血跡的。但王氏腰腹處的血,洶湧而下,鮮紅可怖。


    她抓著魏久霆,不可置信睜大著雙目看他,張著嘴想說什麽,卻是一個字也發不出來。她的身子,一點一點下滑,終於歪倒在了地上,倒在了血泊裏。


    “殺……殺人了……”魏敏想上前,卻又不敢上前,終於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身體顫抖著,不住地顫抖著。


    看著這血腥的一幕,沈嫣頭皮發麻,麵上也是一片蒼白,“久霆哥……”


    魏久霆迴眸看她二人。眼裏滿是猩紅,目光終於落在了沈嫣身上。他沒有說話,但他眼裏,卻像是說著什麽。沈嫣看著,隻見他突地用匕首刺向了自己右邊的胸膛。


    “二哥!”魏敏驚叫一聲,忙撲了過去,拚力扶住魏久霆,不停地喊“二哥”。


    沈嫣身體也跟之一晃,腦中更是一片烏茫,直至見到魏久霆身體倒下時。他嘴角浮現的一點堅定的笑容,她方才明白,如果他不給自己這一刀。他難逃殺妻之罪。她上前,小心拿過他手裏的匕首,放在了王氏的無力的掌心。


    魏敏有一刹疑惑,卻因魏久霆在這一刻閉上了雙目,而無暇顧及。她抱著他。嚎啕大哭。


    很快,魏府的人聽到響動跑來了。魏夫人也趕了過來,“久霆!久霆……”她撲倒在地,頓時落淚。


    “夫人,將軍還有氣息!”一個約略十八歲,長相清秀的小夥子突然大聲道。“將軍無有大礙,快叫大夫來。”說著他便要了一方帕子,而後按住了魏久霆正在不停往外滲血的傷口。


    “大夫!大夫何在啊?”魏夫人見狀。雖看到了兒子活命的希望,但心中還是不安。


    “已經有人去叫了。”


    “夫人,”另一位家仆稟告道,“少夫人她……去了。”


    魏夫人抹了一把眼淚,而後問女兒魏敏:“敏敏。發生何事了啊?”


    魏敏丟了魂似的,不住搖頭。她看到自己因為扶哥哥而沾染了不少鮮血的手,竟昏厥了去。魏夫人也便不多問了,急急命令家仆將倒在地上的三個人抬進屋再說。


    一群人手忙腳亂散去,沈嫣立於一灘血泊跟前,許久許久。她也失了心神,半天迴轉不過來。


    這已不是她第一次見到自己熟悉的人殺人,如同殺雞一樣了。去年秋天在京城,霍青在客棧毫不費力宰殺了一名宮女的畫麵,後來很多次在她的夢中重演過。魏久霆殺死自己的妻子的畫麵,又會否在她的夢裏出現?


    魏久霆當真是個武夫,那麽一個活生生的人,他想殺便殺了。他甚至對自己動刀子……


    “大平夫人,我家夫人請您過去。”一個丫鬟過來請沈嫣進屋了。沈嫣忙緩和了不安彷徨的情緒,讓這丫頭為自己帶路。


    再見魏夫人時,她的神色要比先前好看了些。大夫還沒來,那個長相清秀的家仆,是沈嫣的本家,名作沈複,倒是略懂醫術,已能確保魏久霆無性命之憂了,魏夫人稍安了心,這才把沈嫣喚來,問當時的情況。


    沈嫣早已想好說辭,她道:“久霆哥正與我們說話,但不知少夫人發了什麽瘋,突然衝出來說要殺了久霆哥,兩人拉扯間,少夫人拿了久霆哥的匕首,刺了他一刀……久霆哥倒下了,少夫人許或是以為久霆哥去了,一時嚇傻了,我和敏敏姐不注意,她竟自殺了。”


    “這……何至於此啊?”魏夫人又是怒,又是悲,“久霆今日剛從宮裏迴來,不知因了何事與王氏吵了幾句,她竟就動起了殺人之心?她……真是作孽,作孽啊。”


    原來,魏久霆和王氏早先就鬧了矛盾。如此說來,魏久霆動氣殺了她,也不完全是偶然吧?想及此,沈嫣更覺她這個久霆哥哥心狠。


    不多時,魏敏醒過來了。找到機會,沈嫣便跟她通好了氣,告訴她若別人問起,她當如何迴話才是合適。


    聽得沈嫣顛倒是非黑白之言,魏敏哭泣不止。但她,也隻能聽沈嫣的,不然,她的哥哥可就沒好活了。她哭,隻為嫂嫂的死。即便她也知道,她的嫂嫂平日裏囂張跋扈,不僅欺負了她的二哥,也欺負了她的娘,但她到底是個心善的。


    魏久霆在經過大夫診治,吃了藥,很快也清醒了過來。聽得母親的話,他大底猜到了,沈嫣給他殺妻的事,編了個不錯的謊言。


    “你跟王氏早間到底因何事吵得那麽厲害,以致於她氣恨在心,要拿刀殺你啊?”魏夫人問他。


    “我一迴家,她便對我問東問西,我心裏煩悶,便說了她兩句,她氣焰囂張,我就沒像以往那樣忍讓。我也不知,她會如此氣恨。但她拿刀殺我,定是想嚇唬我,隻是我沒有躲閃,竟……我也不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魏久霆神色悲切,不知是裝的,還是當真因為自己殺了妻子而難過自責。


    “罷了罷了。”魏夫人撫了撫他的臂彎,“這件事,就是在王太傅跟前也能說得過去。大不了日後,不跟他家往來了。你父親這個戶部尚書之職,不當也罷。”


    聽言,沈嫣倒覺得,魏家得罪了王家,將來的日子必定難過。這下,魏久霆當更清楚自己應該站在哪個位置了吧?她眸光裏,幾乎閃過了一絲欣喜之色。


    這一點欣喜之色,終被魏久霆看了去。他當即想到她在高興什麽,也想到了自己現在的處境。


    實際上,在他的利刃刺向妻子腰腹那一刻,他便做了沈嫣期盼的那個選擇。


    “娘,你們都出去吧,我想靜一靜。”他躺好身子,臉朝床的裏側,閉緊了雙目。他想早日養好傷,早日迴宮裏部署,好助李承啟一臂之力。


    魏府要辦喪事,沈嫣一個外人,自不好多待。為此,她找了個由頭,早魏敏一步,帶著林覺和惜玉離開了侯府。


    但她並不打算就此迴寧安城,而是找了一間客棧住了下來。她隻住下,什麽也不做,林覺和惜玉都覺得古怪,但他們都沒有多問——惜玉因為嚴詠絮的事,一直處於小心謹慎的狀態,對沈嫣的事,早已不敢多問了;林覺本是本分沉靜之人,更是不會多話。


    兩日後,百姓間傳言說,士兵封鎖了城門,但不知出了何事。京城戒嚴,已不準任何人出入了。直到這一刻,惜玉才慫恿了林覺一起,說道此事。


    “城門被封鎖了,我們現下可如何迴寧安?”


    沈嫣聽到這個消息,卻是笑了。因為她知道,這是李承啟的人正式開展了行動。她相信,隻要進展順利,這一天之內,整個京城,乃至皇宮,即可掌控在李承啟之手。


    而就在全城百姓陷入一片慌亂和不安的時候,她帶著林覺,分別拜見了梁昌、孫行武、鬱可夫等當日稱,會把她當親妹子看的幾位“兄長”。


    她的目的隻有一個,那便是遊說。她希望李承啟黃袍加身的時候,有更多的文武幹將,願意服從他。


    京城的街道,兵荒馬亂,完全籠罩於一種萬分緊張的氣氛之中。人們都說,皇宮宮門大開,大隊的軍士湧了進去,像是要出大事了。有些老人還道:“先皇帶兵打進京城,便是這樣攻入皇宮的。”


    聽著人們聽來的傳言,沈嫣明知是誇大其實了,但她看著街上不時趕過的人馬,她的心還是會為之震撼。原來,李承啟的力量,一直比她想象的要大許多。


    “小姐,這是出了什麽事啊?”惜玉再也忍不住心中疑惑了。她見自家小姐臉上那點沒有掩飾的笑容,她猜她是知道的。


    “好事。”沈嫣隻高深莫測地說了這麽兩個字。


    一輛本來急速奔趕的馬車,突然在他們跟前停了下來。像是車軲轆出問題,車輪轉不動了。


    馬車裏探出了一個氣憤的腦袋,“怎麽停下來了?”


    聽著熟悉的聲音,沈嫣發現,這個人是顧崇之。現在的他,油光滿麵,看起來又滋潤了不少。不過,他此刻怕是在逃命吧。想及此,她噙笑喚了他一聲:“顧丞相。”


    這個害了她沈家滅門的罪魁禍首,這個她誓死要殺掉的人,竟在這個時候出現在她跟前,許或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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