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桌,薑棠話就少了。


    沒辦法,肖廚廚藝太好,她實在是不能辜負。


    李姨給每個人麵前的高腳杯都倒上了酒,當她端起薑棠的杯子時。謝祁韞讓她少倒一點,說:“小倉鼠愛吃,不愛喝。”


    李姨心神領會,僅給了她小半杯。就是這小半杯也有一大半入了謝祁韞的杯子。


    她今晚一個勁在吃餃子,每個味都是四五隻下肚,以至於其他的東西她都吃不下了。她揉著已經有些撐的肚子,舍不得放筷。


    謝祁韞看著她的念念不舍:“要不你出去跳跳?消化消化再迴來吃?”


    她坐在位置上不想動:“肖叔,如果你身在古代,肯定會成為一代禦廚。”


    肖廚說:“給皇帝老兒打工不自在。我還是在先生這裏自在。”


    謝祁韞端著酒搖曳了下,笑容淺淺地看了一眼薑棠。


    她覺得他眼中有炫耀。


    輕哼一聲,別過頭去,又低頭吃了一點東西。最後,實在有些吃不下了。她便獨自起身打算去院中走走。


    謝祁韞不忘叮囑:“外麵冷,要出去先迴屋披一件衣裳。”


    她嗯了一聲,迴屋套了一件羽絨服。住進來幾月,還未曾好好欣賞過這院子。隻覺得它沉靜地有些拘人千裏。今夜,或許屋內歡談聲,讓她一下子感覺到了它的親切。


    她帶著一股略顯沉悶地悠閑,沿著由青石板所鋪設起來的小徑慢走著,微風拉動燈籠裏麵的光亮在她投落下的身影上,晃動著斑駁光點,像是星星一眨一眨的在對人間傾訴秘密。


    她順著長廊往前,池塘裏偶爾有一兩條魚躍出水麵。今年的春節晚了些,二月份的天氣,湖麵上貌似有殘荷正在一點點冒出新芽,想要循序漸進地啟開深冬的荒蕪。


    她鑽入幽靜的小路,灰暗的燈光像是加劇了它的漫長,給薑棠一種無盡頭之感。


    謝祁韞的視線一直往外看來,在一眾景致中尋尋覓覓她的身影,被酒醉過的眉眼,像是搖晃燈籠的風,有著無限柔軟。他想起兩年前在a大校門口見她的場景。


    二十歲左右的小姑娘,正值最美好的年紀。隻需要微微將唇角往上一提,眉眼彎彎,便恍若一場波光瀲灩的邂逅。


    即便是在一條伸手難以看見五指的小巷。她就似一朵曇花,悠然地開在路燈之下,等待著他的出現。


    當何晏舒出現之時,潔白的曇花立刻被渲染成了炫目的玫瑰,笑容更是急不可耐的綻放出了自己最美的弧度。


    她挽著他的手,兩人說著靜悄的話從他車前揚長而去,熱鬧了他的孤寂。


    他當時就覺得何宴舒是個小偷,偷走了他的姑娘。可是,她那般歡暢,偷的概念就隻能是他自欺欺人的愚蠢罷了。


    薑棠的身影不見了。就如那年的他,置之不顧她的挽留,狠心地離去,走進了漫長的分別,在他們的世界裏開了缺口。


    肖廚見他的目光不停地落在院中:“先生,這在自己家裏,你還怕太太走丟了不成?”


    薑棠不在,他抽出煙點燃:“院子裏黑,路有些看不清。”


    李姨知道他在擔心,放下碗筷,走進院中尋薑棠去了。


    薑棠並沒有走多遠,就如謝祁韞所言,太黑,有些地方根本看不清。誰叫他種這麽多植被,還長得這般茂盛?也不怕夏天招蚊子。


    她坐在一處石階上,揉著肚子,遙望蒼穹。幾月前,她怎麽會想到這15年的新年竟是與謝祁韞一起過?


    她想若是父親知道會怎麽說?


    謝祁韞迴國後來探望過。十多年的生疏,她對他已然不再親近。每次都是相隔甚遠,她也感覺的出來父親的心底對謝祁韞多多少少存在著防備與忌憚。


    她記得父親曾說過:“謝祁韞這個人,年紀輕輕能坐到這個位置上,手段心計非常人所能及。”


    言外之意,很難說沒有擔心的韻味。畢竟,她曾那般依賴過他。不過,他們並不怎麽見麵,每次她都是恰巧碰到。


    然而,世事總是愛好愚弄人。他們像是走了一圈,又迴到了起點,要重新畫一個圓。


    她的視線從假山的洞眼穿過,朦朦朧朧,不真切地看著在屋內與肖廚喝紅了臉的謝祁韞,眼中泛起笑意,感念他用這樣一場歡笑隱沒她內心蒼涼。


    李姨很快找來。說屋外冷,讓她迴屋去。


    她站起身來,打了一個嗝:“李姨,家裏有沒有健胃消食片?”


    看來,她是真的吃多了。


    “有。”兩人走進屋來,李姨找來健胃消食片讓她吃下。她不靠近餐桌,害怕自己承受不住誘惑。獨自一人坐在客廳看著春節聯歡晚會。出彩的竟是餐廳那一桌的推杯換盞。


    她時不時望一眼,若是接觸到謝祁韞的視線就立即轉迴來。原本就引人沉陷的雙眸在酒香的氤氳之下,更催人沉迷。


    她不知道他們喝了多少,隱約感覺到謝祁韞來抱自己迴房間。走路的姿態還算穩重,看來他並沒有喝多少。


    他把她放在床上,給她蓋好被子,俯身向下,輕輕地吻在她的臉頰上,聲音在酒的浸潤下,發酵醇厚:“薑棠,新年快樂!”


    她翻過身去,背對他:“謝祁韞,新年快樂!”


    謝祁韞輕柔地摸了摸她頭,起身給她關燈關門離開了房間。外麵的聲音在她睡夢中漸漸消散,她鑽進了另一場歡聚。


    ...


    大年初一,薑棠被薑了的拜年電話吵醒,要拉著她今日出去玩。她蒙在被子裏,迷迷糊糊:“不去。”


    薑了說鼓動:“去吧。去吧。我們去賽車。”


    “不去。”她把電話直接掛了,繼續睡。


    這時,謝祁韞打著電話從屋外走進來,聽見他說了一聲好。隨後在床邊坐下:“八點半了,還不起?“


    她拉了拉被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他雙手在被子外麵,撐在她的兩側,往前探身,看著她被秀發所遮擋的臉頰:“今日天氣好,我帶你出去玩。”


    “不想。”


    “新年第一天,你是打算睡過去嗎?”


    “我前段時間沒睡好,需要補覺。”


    他的手指把她散落的頭發別在而後,即刻沒了猶抱琵琶半遮麵的神秘美感,是那熟透了的櫻桃,盡情釋放的魅色:“肖廚做了桂花餡,玫瑰餡的酒釀圓子,你確定不起來嚐一嚐?”


    她咽了咽口水:“你先出去。我再躺十分鍾。”


    謝祁韞應允,十分鍾後再來叫她。


    吃湯圓的時候,謝祁韞說薑思芩方才打電話來,問他們要不要去玩賽車?


    “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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