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煎熬一般的對峙中,黃玉漸漸受不了了。任何一個鬆懈都可能給對方送上一個一擊必殺的機會。他的神經始終緊繃著就像拉緊的弓弦。這樣是不能持久的。再有韌xing的弦也有疲勞而斷裂的時候。而眼前這個對手,定力遠勝於他。這樣幹耗下去自己必敗無疑。不如鋌而走險。


    黃玉悄悄運氣,聚力於足尖。猛然發力。這時一大堆積雪急速飛出,直衝那褐衣蒙麵道人的麵部。頓時清澈的夜空裏,碎雪如天女散花一般亂撒。高手巋然不動。黃玉乘機躍起,使出一招雲海劍法中的“長空掠雁”。隻見那劍尖就像掠過長空的一隻飛雁,在夜空裏劃過一道優雅的弧線,隻劃對方的脖子。但這褐衣人依然一動不動。隻等著劍鋒迫近。以他的目力,早已看出,黃玉這一招根本就傷不到他。


    黃玉手中的紫銅劍遠比對方的短刃要長。所以他一躍過去,離對方有好幾步之遠。這樣才能利用長度上的優勢。但他似乎沒有把握好距離。雖然他極力將劍伸遠,到了兩人最近之處,劍尖竟然也夠不著對方的脖子,還差了大約半尺之遠。隻需等他一落地,不及反應之時,對方即可一擊殺之。此時黃玉可謂是兇險萬分!


    但褐衣道人沒有想到的是,黃玉的劍尖在他身邊劃過之後,他人並未落在橋上。而是身形直墜,直往橋下的懸崖掉下去,消失不見了。


    ***


    褐衣人忙往橋下一望。隻能見到一個黑漆漆的深穀,不知道究竟有多高。下麵傳來的隻有激流衝擊岩石的咆哮水聲,和唿嘯的風聲。如此深不見底的穀,無論輕功再高,也不可能墜落到穀底而不死。底下是衝過亂石的山澗激流。就算掉入水中,也會觸及水中的岩石而粉身碎骨。


    這時他正在橋的zhongyāng。離兩邊的峭壁都很遠。從這裏墜落,不太可能能落到兩麵的岩壁上去。他極力遠望,鷹一般的雙目在夜sè裏爍爍發光。但幹淨的岩壁上也隻能看到一些生長的植物,絕對沒有一個人的影子。


    看來對方已經掉下懸崖死了。但他依然不太放心。


    他用腳尖踢起一塊碗口大的碎石。那石頭越過石橋的邊緣,直接墜入深黑的穀底了。墜落的聲響完全被淹沒在穀底激流衝擊的聲音裏了,一點都聽不見。


    ***


    黃玉並沒有死。他鋌而走險的一招,意外成功了。


    在各地的竊賊中,都流傳有一個絕技:將體內某處的真氣逆行,產生一種吸附之力。憑借這力能夠吸附的陡直的牆壁上。這一招需要真氣逆行,對修行有損。一般修道習武者都不會去練。但是對於常常需要飛簷走壁,絕處藏身的竊賊來說,這就是活命的必修之技了。


    黃玉這時候並沒有吸附在絕壁上。而是調動全身真氣,在背部逆行。用背部緊緊地貼著橋底,麵對著深不見底的深穀。大風吹來,他雖然一動不動,心中也是毛骨悚然。如果一不小心真的墜下穀底,那肯定會屍骨無存了。


    他屏住唿吸,靜靜等待。對方的武功實在是太高,如果他貿然唿吸,細微的氣息恐怕又會被對方發覺。隻能期待他久無聲息,對方真的以為他已經墜崖,他才能有一線生機了。為此他也極力豎起耳朵,傾聽著橋上的動靜。


    追擊他的那個高手在橋上徘徊了一陣。又踢下一顆石頭。靜等了一會,覺得這裏墜崖確實聽不見落地的聲響,終於走了。此人沒有走向混元宮,而是往天上劍池的方向去了。黃玉心中總算鬆了一口氣。


    這時他背部的真氣已經快堅持不住。連忙在橋底往前遊動,輕輕地攀附上了橋頭。四處張望,看四下無人,立刻施展輕功,直奔混元宮。


    混元宮是很多四合院的組合。黃玉輕輕地越過屋簷,落入天井中。然後小心地將落地處的雪恢複平整。抖掉身上的雪,輕輕推門,進入室內。一股暖洋洋的空氣迎麵而來,黃玉頓時覺得心安了下來。終於死裏逃生了!


    這房間裏是兩排床鋪,睡著八個俗家弟子。這些人白天辛苦,一到晚上酣睡如泥。黃玉迴到自己床上,發現走之前在被子下堆積的衣物原封未動。他換上寢衣,鑽入被子中。把劍連著劍鞘,悄悄放在被子裏,觸手可及的地方。這一夜九死一生的經曆,依然讓他心有餘悸。果然在白眉派這種龍潭虎穴做賊的感覺,和平時出入富家府邸完全不同。簡直可以說是心驚肉跳。


    這一夜白眉派死傷極多,這事絕對要掀起驚天巨浪。但是對他一個剛入師門沒幾天的俗家弟子而言,完全無所謂了。反而是越亂越好。白眉派亂成一鍋粥,他才有可以渾水摸魚,偷出封絕劍來救葉青。想著想著,他迷迷糊糊地睡著了。但即便是睡著,神經也是繃得緊緊地。


    直到門口輕輕地吱呀一聲,有人推門而出。黃玉才忽然轉醒。全身依然都是倦意,眼睛都有點睜不開了。但是眯縫的眼睛中看到的情景,卻差點將他嚇得魂飛魄散!


    推門而入的,正是那個追捕他一夜的褐衣蒙麵人。簡直是yin魂不散!


    ***


    那高手走進房內,悄悄地掩上門。屋內鼾聲如雷,除了懸著心的黃玉之外,更無一人發覺。這時候黃玉已經在被子中,用手緊緊地握住劍柄。表麵上卻繼續裝睡。即便如此,也掩不住頭上豆大的汗珠爆出。


    高人沒有立刻走近黃玉,而是從門口開始,走到床邊,將短劍別到腰間,伸出手掌來,輕輕按在被子上。悄沒聲息地猛然一陣真氣吐出。隻見床上那人身體劇烈一抖,接著四肢攤開來,一動不動,鼾聲也消失了。然後往前走到下一個床前,如法炮製。轉眼之間,兩名俗家弟子在睡夢中死於非命。


    黃玉從眯縫的眼睛裏看到此情此景,不禁驚駭於這個人的狠辣無情!不知道他如何尾隨而來,但他進了這個房間之後,一時無法斷定這天晚上撞見他殺人的是誰,幹脆狠下殺手,將一屋子人全部悄悄地殺光,以絕後患!白眉派美名遠揚,一向都是武林中正派的代表。沒有想到也有如此狠毒的高手!


    黃玉心中驚慌。不知道如何是好。這時蒙麵人已經按住了第三名俗家弟子,離黃玉的床頭也隻有咫尺之遙了。隻要轉念之間,這名弟子就要五髒六腑破裂而死!黃玉感覺渾身發抖,極力想一躍而起,救那無辜的兄弟於水火,但明知自己不是這蒙麵人的對手。電光火石之間,他已經做出決定,正要挺劍而起,忽然隻聽嗵地一聲,一把寶劍從房外飛來,在木門上直刺了一個對穿,速度絲毫不減,直飛蒙麵人右邊的太陽穴!


    蒙麵人閃電出手。黃玉幾乎看不清他的動作。等看清楚的時候,那飛來的寶劍,已經緊緊夾在他的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間。白眉派的弟子施展禦劍術時,那寶劍快如雷電,勢如疾風,用盾牌都未必能擋住。但他居然隻憑借兩根手指,硬生生地將飛來的寶劍停住了。


    這時大門被一腳踢開,一陣寒風湧了進來。門口站著一個穿白sè法袍的少年。這個人道號清虛。是黃玉混入白眉派為俗家弟子所拜的入門師父。白眉派的道家弟子都是按正、相、清排名。這個人年紀雖輕,也有十餘年的修行,在白眉派雖然排行末輩,但放到江湖上,也算是二、三流的高手了。他一踢開大門,立刻厲聲大喝:“什麽人鬼鬼祟祟?”


    他顯然看出蒙麵人功力極深,自己不是對手。此時此刻,最重要的是喚醒眾人。所以全力一喝。黃玉心領神會,這種機會豈能錯過,立刻假裝驚醒,將身上的被子一掀,劈頭蓋臉超那個高手丟了過去。


    蒙麵人身形如閃電,在一眨眼之間,已經避過黃玉拋出的棉被,到了清虛麵前。他左手鷹爪,一把抓住了清虛的脖子。指尖直插入喉嚨中。右手手指兩隻依然夾著劍尖,調轉過頭,兩指一鬆,膝蓋在劍柄那頭輕輕一磕。隻聽噗地一聲輕響,劍身已經刺入清虛的腹內。整一套出招如行雲流水一般,清虛根本來不及反抗。隻覺得腹中一涼,身體不又得往後一弓。一股強烈的血腥味從胃中湧上,充滿了口腔。


    高手又將左手一鬆,清虛已經倒在了地上。他立刻抽出腰上的短劍,轉身來殺房內驚起來的其他人。但他正要邁出一步,卻發覺腳被人抱住了。


    原來清虛喉部和腹部雖然都受了極重的傷,人卻還沒有斷氣。他用盡最後一點氣力爬過來,死死抱住蒙麵人的右腳。高手一連蹬了幾腳,竟然沒有掙脫。


    清虛口中發出一陣含糊不清的聲音:“大家快……快跑……你們……不是他……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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