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諄擱了筆,靜望了這圖樣片刻,說道:“因為我就是徐家的人。”


    洛翼風目光微閃,泛著驚色。


    賀蘭諄揚唇:“先生不是已經知道我就是鐵鷹宗大幫主徐立青麽?”


    洛翼風恢複神色,沉吟道:“但卻沒有想到大人竟然會是安國公府的公子——不過,在下之前也查過大人血統,大人似乎並非赫連血脈?


    “而據我所知,徐家嫡支似乎並沒有與外族聯姻。大人或是徐家旁支子弟?”


    但其實這也不太可能。


    旁支子弟又如何能見得著如此重要的兵符?


    賀蘭諄雙手撐在桌沿上,抬眼輕望著外頭:“我是安國公的哥哥,徐靖的後人。”


    “徐靖?”洛翼風微凝神,“可是曾經與張家小姐張盈有過婚約的那一位?”


    賀蘭諄揚眉:“先生也知道這段?”


    洛翼風目光略有些幽深,他揚唇點了點頭:“說起來,我父上與張小姐還略有點淵源。”


    “哦?”賀蘭諄立即站直:“不知令尊大名是?”


    “家父名諱不值一提。”洛翼風笑笑,又道:“倒是我聽家父說過,安國公府殉職的那位世子徐靖徐將軍,與張小姐感情甚篤。


    “自張小姐出了意外之後,徐將軍一直到過世時也未曾再娶,倒是真沒聽說過還有子嗣。”


    賀蘭諄輕睨他:“他不是在雲南呆過幾年麽?在雲南邂逅了我祖母,後來就有了我父親。


    “雖然沒成親,但後來徐家還是認了家父和我祖母的。


    “隻不過是徐家一直將家父養在府外別院裏而已。後來碰上戰亂,我就輾轉到了衛家。”


    徐家他還是要認迴來的,所以這套說辭也算是早就已經想好。


    雖然這樣聽起來徐靖與張盈的淒美傳說就大大打了個折扣,但是他詆毀的是他自己的名聲,用不著對誰負責。


    “原來如此。”洛翼風迴應道。


    這話並不算毫無破綻,但他以徐姓成立鐵鷹宗查大秦的事,而且又對玄甲符這麽了解,便也就隻能相信他的確是徐家後人了。


    征戰年間多的是匪夷所思之事,刻意追究也無甚意義。


    “那我就先去江澈他們那邊打聽打聽,大人等我的消息便是。”


    賀蘭諄點頭,送了他到門口,隨即也打馬迴王府去。


    端禮門內竟然正好遇到出門迴來的沈羲。


    “怎麽隻有你?”他問道。


    “霍究把寄寒叫出去喝酒了。”沈羲接過珍珠遞來的扇子,又笑睨他:“今兒沒叫你,倒是奇怪。”


    賀蘭諄想起霍究臨出書塾前的殺氣騰騰,抿唇一笑,沒吭聲。


    沈羲與他往府內走,一麵問起來:“江澈他們那邊怎麽樣了?”


    朝上的事情她雖然不那麽操心打聽了,可是朝臣們的心思她心裏清楚得很。


    徹底改變這動蕩局麵的唯一辦法是燕王府掌權,但赫連軍若是反對,這事也是麻煩。


    畢竟也不可能再行武力鎮壓,但也不能任由他們瞎提要求。


    賀蘭諄把洛翼風帶迴的情況大略說了說,然後道:“先看看他打聽的消息如何再說。”


    臨下台階時他忽然又停了腳,疑惑地盯著她問道:“你那會兒在大秦,可認識哪個姓洛的男子?”


    沈羲訝了訝:“姓洛的?沒認識過。”


    “好好想想。”賀蘭提醒。


    “真沒有——”沈羲覺得他挺奇怪的,又問他:“到底怎麽了?”


    賀蘭諄見她神情不像有假,也納悶了。


    既然她沒有印象,那洛翼風何以說他父親與張盈有些淵源?又何以對他父親來曆避而不談?


    太奇怪了。


    “沒有就算了。”他說道。又問:“什麽時候去把張家宅子拾掇拾掇?”


    “天氣涼快點再說……”


    這邊廂,梅麒瑛離了學舍,縱馬到了翠湖,立在柳湖下看了兩眼湖景,才又打馬迴府。


    梅夫人恰好也剛從外麵會友迴來,看到他時順口問了句:“去哪兒了?”


    他如實道:“去栗子胡同跟嫣姑娘見了個麵。”


    梅夫人皺起眉來:“還沒成親呢,怎麽倒約上了?”


    “京師裏風氣可不同咱們那地方,這未婚男女在外見麵的事常有呢。”梅麒瑛笑著道。


    潭州屬長沙府轄內,偏安一隅的小城,哪怕是如今奔放的拓跋人主政了,當地的人也仍然拋不開早前赫連人治國的那套酸腐作派。


    在潭州,不但公婆在家中的權力大過天,就是在小姑小叔麵前,小媳婦們也是得客客氣氣地。


    梅夫人在京師呆了兩三個月,多少也知道些了。因此沒再說。


    但仍擔憂地望著梅麒瑛:“她尋你做什麽?”


    “哪裏是她尋我?分明是我尋她。”梅麒瑛笑,“我去尋賀蘭大人吃茶,大人托我帶兩本書到學舍,便就在那裏吃了杯茶。”


    梅夫人聽說不是沈嫣主動,便就滿意地點了點頭。


    “女孩子到底該衿持些,三從四德地要牢記在心。


    “京師雖說不拘那套,但到底規矩嚴些還是有好處。


    “有個規規矩矩的妻子幫著打理內宅,男人們也才能放開手腳去掙功名事業。


    “唉,尤其她又有過那麽個不省心的母親。”


    說到這裏她又不禁搖了搖頭。


    “好端端地,您又說那些幹什麽?禍不及子女,再說,她是沈家的小姐,沈家可還出了位世子妃呢,連人家王府都放心大膽地娶了他們家小姐迴去,咱們還有什麽不放心的?”梅麒瑛略顯心不在焉。


    “話不是這麽說。”梅夫人道,又歎氣:“總而言之,若不是看在你父親跟沈三老爺多年交情的份上,這門婚事我還真不見得看好。”


    梅麒瑛聽到這裏看了眼她,想了想又還是把嘴閉上了。


    卻說沈嫣迴到府裏,迴想著與梅麒瑛那番談話,倒是把這份信心加倍堅定了起來。


    原本就算是梅麒瑛不表態,她也是要爭取爭取的,今兒他給了她定心丸吃,也就再沒有理由退縮。


    隻不過話雖這麽說,究竟該如何把事情盡量不弄到那麽大的影響,她卻仍無頭緒。


    首先這事情是沈崇光訂下的,她隻能去找沈崇光說。


    因為找到沈若浦了,沈若浦也還是會讓沈崇光來處理。


    而沈崇光肯定會火冒三丈,不管怎麽說他都會火冒三丈,而他火冒三丈之下會發生些什麽,可真是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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