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頓明顯不信:“沈羲眼下才不過十五六歲,老太太怎麽會殺到她頭上?”


    韓凝也百思不得其解。


    很顯然說沈羲是來索命的“鬼”,很荒唐。她也不會信。


    但是兩個人又同時沉默下來。


    除去這個解釋,又還能有什麽解釋呢?


    “對了。”她忽又道,“沈羲今兒提出想見見老太太。”


    韓頓沉吟:“什麽時候來?”


    “她說明日。”


    韓頓再想了想,便說道:“也好。”


    蕭淮自宮裏出來,圍著城池轉了兩圈,最後還是直接到了鹿兒胡同別院。


    院裏四處跟他走時一樣,一點多餘的痕跡也沒有。


    “她這幾日都幹了些什麽呢?”


    他打開案上香爐蓋,點了顆香投進去。


    “都在府裏,隻今兒下晌與韓凝約著在外吃了迴茶。”蘇言道。


    默了半刻,他又還是說道:“昨日去了趟關押兇犯的地方,然後賀蘭諄到來,便隨他去了書塾授了會課。但是並沒有呆多久。”


    蕭淮撐手在案上,仿若定在那裏。


    隔半晌他轉過頭,聲音悶悶地:“那她是不是很開心啊?”


    蘇言看了眼他,也悶聲道:“反正,沒聽說拌嘴什麽的。”


    蕭淮咬著唇角瞪他,瞪完後扭身在案上坐下來。


    窗外黑乎乎的,夜色特別靜。


    他支肘在膝上,忽然抬手撫了撫頭,說道:“你去問問,韓頓提出條件想和解,她答不答應?”


    蘇言看了眼他,頜首稱是,出去了。


    沈羲正吃著晚飯,出到外廳聽蘇言把話說完,她也靜默了一陣。


    蘇言道:“姑娘如若懸而難決,不如去跟世子商議商議?馬車就在外頭,上車便是。”


    沈羲豈會不知他的意思。


    但她深吸了口氣,還是道:“不用了,我明日去韓家,剩下的到時再說吧。”


    韓頓提出的條件確實誘人,但在她沒見過溫嬋之前,她還不能答應。


    至於去見他……她還沒想好呢。


    蘇言把原話帶迴來給蕭淮,蕭淮靜坐良久之後哦了一聲,便也沒有了下文。


    翌日早飯後,沈羲便著珍珠備了幾色補品,拿著到了韓家。


    她這裏前腳進了韓家大門,蕭淮後腳就自別院裏往胡同那頭去了。


    別院離韓府也不過兩裏路,他帶著侍衛慢吞吞走過去,那邊廂沈羲也才剛進內院。


    韓頓剛聽完管家稟報,這裏又接到了蕭淮到府的消息,他眉頭一動,便就在廡廊下等候起來。


    他們倆不和的事情當然不會讓外人知道,韓頓這裏也隻當他們是約好了的。


    “世子好興致。”他在門下道。


    “聽說韓閣老在府,特地來尋閣老下幾盤棋消遣消遣。”蕭淮拂了拂袖口說道。


    帶著戚九隨同韓凝前往安榮堂的沈羲卻並不知道蕭淮也來了。


    進了院子,她看了看四麵把守著的護衛,便就朝戚九看了眼。


    戚九點頭,留下珍珠元貝,不動聲色與她到了溫嬋房門口。


    這是事後沈羲與溫嬋頭次相見,韓頓既還不知究竟,則必然會派人暗中窺視,戚九的作用就是替她暗中排查藏在她們說話處的暗哨。


    溫嬋這裏也並不知沈羲要來,直到聽見門口韓凝的聲音傳過來,她才驚問道:“誰來了?”


    “沈姑娘來了。”青霞也是帶著驚色跟她稟報。


    溫嬋肝膽俱裂!


    人也禁不住往床裏頭縮!


    一雙眼緊盯著簾櫳,果然轉瞬就走進來幾個人,當先的是韓凝,隨後便就是帶著個嬤嬤進來的沈羲。


    “老太太,沈姑娘來看您老人家。”韓凝走到床邊溫聲道。


    溫嬋死瞪著笑微微走過來的沈羲,咬牙道:“你來做什麽!”


    沈羲遺憾地看向韓凝:“老太太好像情緒有些激動。”


    韓凝歉意地看了眼她,然後又彎腰與溫嬋道:“老太太,姑娘就是來和您說說話的。”


    溫嬋未曾言語。她知道沈羲是來做什麽的!


    “我可不可以單獨跟她呆會兒?”沈羲笑問韓凝。


    韓凝也知道她就算留在這裏,也是聽不到什麽來。遂笑道:“豈有不從之理?”


    又迴頭跟溫嬋道:“難得姑娘不計前嫌登門看望,老太太有什麽話,就跟姑娘說清楚吧。


    “我去廚下著人備宴,姑娘今兒就留下來用飯。”


    沈羲聽到這句不計其嫌時笑了下。她可沒打算入她的套,不過犯不著分辯什麽。


    至於留她下來用飯,顯然他們是打算等她走出屋便要與她商談這善後的事了。


    也好。


    溫嬋聽說韓凝要撤,卻是愈發激動起來!


    但還沒等她開口說什麽,韓凝卻已經微笑輕拍了拍她的胳膊,並深深看了眼她,然後出去了。


    到了這地步,都是溫嬋自己作出來的。


    她雖然是被她帶大的孫女,可是終究作為祖母的她也得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當她不顧兒孫家族,執意做出那些事情,也就是在逼著他們這些兒女孫輩與她對立。


    沒有辦法,也許人都是自私的,她也做不到為了庇護一個作惡多端的祖母,而不顧自己家人處境的地步。


    在這點上,她與韓頓立場相同。


    房門被掩上,戚九往屋裏四處走了走,到了後窗把窗門推開,門外兩個護衛立時縮著脖子遠去。


    她又抬頭往屋頂看了看,拿起桌上一顆核桃彈了上去!屋頂上安安靜靜,大白天的顯然也不會有人。


    等她將屋裏四處如此清查過一番,溫嬋雙唇已經緊抿了起來!


    “你究竟想幹什麽?!”她抱緊被褥望著沈羲。


    沈羲在她床沿坐下來,不說話,隻近距離打量她的臉。“我來幹什麽,你不是應該很清楚麽?溫嬋,我們清算舊帳的時候到了。”


    她與她相隔不過兩尺,她臉上的皺紋清晰易見。一道讓人能見的還有她眼裏的恐懼。


    “大半年沒見,你都老成這樣了。”沈羲道。


    “雖然我也會老,但是我老的時候肯定沒有你眼裏這股惡毒勁兒。


    “人說相由心生,你看看你,這些日子比起之前來更醜了。


    “明明不走這條路也可以有很光明的未來,可你現在卻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溫嬋被刺激得麵目猙獰,她怒道:“你少拿這副勝利者的姿態來奚落我!”


    “可我本來就勝利了。”


    沈羲平靜地望著她:“你應該也沒有想到老天爺還會給我這樣的機會,可以讓我再來奪迴你的命。


    “這就叫天理昭昭,疏而不漏。阿嬋,殺死自己的親生女兒過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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