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有匹半大的小馬駒兒,他學駕馬斷斷續續已有半年,但是因為鄭太後不放心,使得他放不開手腳來練習,所以仍然隻能在午門內溜達溜達。


    蕭淮讓侍衛帶著他溜圈兒的時候,韓頓就走了過來。


    “聽說世子近日下屯營的次數多,不知道各大營裏將士們過得怎麽樣?”


    蕭淮懶洋洋眯眼繞著馬鞭:“倒沒看出來韓閣老對大營將士也感興趣。”


    韓頓望著遠處正掉頭的小皇帝,說道:“韓某之所以關注大營將士,是因為兵部剛好有個郎中的職缺。”


    蕭淮看過來。


    韓頓也看向他,並將攏著的手改為負向身後:“沈姑娘如今隻等嫁入王府成為世子妃。


    “但不知世子有沒有想過,沈侍郎的長子三子皆在京外,如今沈家隻有沈侍郎一人挑大梁。


    “沈家若是不起來,世子妃來日腰板能不能挺得直?


    “換句話說,沈侍郎縱然還有作為,終歸孫輩還年輕。


    “倘若中間無人接棒,沈家便須麵臨青黃不接的局麵。


    “蕭家韓家於文武二字上各有千秋,不知世子有沒有意向與韓某作個交易?”


    蕭淮定望前方未動。


    隔半晌才將馬鞭丟了給蘇言,在樹下擺好的太師椅上坐下來。


    “韓閣老有什麽高見?”


    韓頓先接了太監遞來的茶,才走到他另一方坐下,說道:“我聽說沈家幾位公子都正就學,但資質參差不齊。


    “沈崇義為此急於迴京任職,但遍求門路無果。


    “倘若世子能將前些天的事大事化小,甚至是化無,兵部這個郎中的委任令,明日我就能著人送達吏部。”


    蕭淮沒說話。


    這個條件倒是挺誘人的。


    六部郎中雖隻有五品,卻不是等閑職位。


    沈崇義如今也沒到正五品,若能頂上這個缺,那麽不但迴了京,並且還等於升遷了。


    沈若浦有沈崇義為左右手,在朝上自然又更為自如。


    拋去不怎麽過問朝政的畢太傅不提,韓頓就是文官的頭子,燕王府雖然權勢滔天,但六部的事情他們能伸手的還當真有限。


    他若不點頭,這職缺也輕易輪不到沈家頭上。


    更別說如今沈家成了燕王府的姻親,而燕王府與韓府的關係又一直尷尷尬尬地。


    但是他卻不知道沈羲怎麽打算的。


    那天因為徐靖的事岔開,其實餘下的事情都還沒來得及說。


    他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打算豁出去跟韓家硬搏一把,還是隻把矛頭對準溫嬋。


    他已經接連七日沒見到她了,比起他去滄州的日子都還要長。


    而她恐怕是早就不想見他了。


    她說要解除婚約。還咬他,推開了他……


    “世子意下如何?”韓頓手扶杯子,凝眉望著遠處笑得開心的小皇帝。


    蕭淮抿了口茶,淡淡道:“韓閣老這是覺得我蕭淮連給嶽家謀個京職都做不到?”


    “世子雷霆手段,天下人不服。隻不過倘若能相互給個麵子,也免得讓皇上和王爺操心。你說呢?”


    韓頓看過來。


    蕭淮眯眼看著前方,沒說話。


    韓頓再看向遠處,眉眼間卻鬆快起來。


    小皇帝駕著馬兒在狂奔,馬在跳,他在笑。


    沈羲與韓凝呆了一個時辰的樣子便就直接迴了府。


    戚九進了房間便問:“韓凝是不是故意的?”


    “自然是故意的。”


    沈羲在銅盆裏細細地洗著手道。


    她還是把韓凝此行給估淺了,她以為韓頓此計隻是為刺探她去徐家墳園的動機,以至於懷疑她是不是徐家後人,沒想到他們竟直接下手印證。


    想知道她是不是徐家後人,哪裏需要暗殺什麽的?小小地讓她破點皮,便神不知鬼不覺有了答案。


    倘若她答應去韓家赴約,想必紮進她手指的就是繡花針了。


    好在她有準備,看到那竹牙簽的時候她就留了心,一般那樣檔次的茶館用具都是講究的,雖然用竹簽的也有,但在那個時候麵對的又是韓家的人,她就不能不小心了。


    自打與溫嬋交手開始,她就防著這日,所以但凡出門戚九都會拿點動物血裝在她腕上金鐲裏。


    動物血顏色比赫連人的血要深得多,與異族通婚後代的血色相似,所以隻要不是特別要緊的狀況,基本可以蒙混過關。


    剛才她收手那刹那,鐲子機關打開,血便塗在傷口上了。


    “我讓你找的大夫,可曾有眉目了?”她擦了手問道。


    這次算是過了關,但下次卻不定這麽好運氣了。


    又或者傷口更大。她不能不早做準備。


    戚九道:“我找的人說南城門內有條小胡同,住著挺多三教九流的人,有人在那裏見過個叫做柳倚江的人,曾經將一個被打斷了腿的乞丐治好了。


    “我聽著描述倒有些像是從前宮裏的武太醫。但是去過兩迴,卻並沒有找到這人蹤跡。”


    沈羲聽聞,說道:“這信息可靠嗎?會不會引來淩雲閣的人注意?”


    “不會。”戚九道,“想對付赫連人的隻有朝廷,老百姓們,尤其三教九流裏的人才不會管你什麽人,他們的血統早就不知混了多少遍。


    “再說我好歹在京郊混了這麽多年,總還識得幾個靠譜的人。就是找這個人還得看緣份。”


    沈羲點點頭:“如果能確定是秦宮太醫,那等等也無妨。”


    韓頓出宮迴了府,便直接去了韓凝院子。


    在廊下找到正在繡花的她:“那帕子呢?”


    韓凝隨即將沾了沈羲“血”的帕子從屋裏拿出來:“這倒是我親眼所見。應該無假了。”


    韓頓拿著帕子到光亮下細看,隻見那血色深凝,果然與異族通婚後人的血色無異。


    他知道大秦貴族都是不與外族通婚的,這麽說來,她當真跟徐家沒有關係?


    “現在是不是確定要與他們爭取私了了?”韓凝這時候問道。


    他扭頭看了眼她,說道:“收到你的消息我就跟蕭淮攤了牌。如果我是他,我會答應的。”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又說道:“你沒事也多去老太太那裏呆呆,她疼你,你看看能不能把她跟沈羲之間的恩怨給弄清楚?”


    韓凝凝眉:“我想起來之前沈羲曾讓敏姐兒帶過一句話給老太太,大意是老太太曾經殺過什麽人,而這個人如今來索命了。


    “聯係起這前後一切,我倒覺得沈羲很可能就是那個來索命的人,而老太太很可能當年殺的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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