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姓男人驟然彈身而起,近似小跑地跑到了店門那兒,探頭往外張望了一下,然後就關了店門,還插上了門栓。


    見狀,心細如塵若錢大雙心裏暗笑,看來這茶館的生意真的甚是慘澹,所以這個鍾叔才由著性子想關門就關門,一不高興就關門。


    由此看來鍾叔真的夠忌憚那個徐大丫,關了店門是為了提防徐大丫隨時闖進來鬧騰。


    其實真被錢大雙猜到了真相,潑辣彪悍的徐大丫曾經闖進店裏,當著還是鍾老闆的麵兒強行拉客人去她那邊吃麵。


    兩人因此發生了肢體衝突,最終以他不敢大打出手而忍氣吞聲收場。


    此刻,鍾姓男人一遍遍咀嚼著張亭長的那番話,一對眼睛瞪大再瞪大,滿是震驚與疑惑。


    「錢氏這麽瘦弱,還敢和那個徐寡婦幹仗?還贏了?她真這麽厲害嗎?」


    「一點不假,我親眼所見,果然是後生可畏啊,不,是後浪推前浪!」


    鍾姓男人聽到張亭長這麽說,神色間切換為濃濃的佩服,那神情就像是想要問清錢大雙怎麽就揍贏了徐大丫似的。


    見狀,錢大雙心裏鬱鬱,這和她身子瘦弱有關係嗎?


    她根本就沒動手好嗎?


    她可是個來自文明社會的文明人吶,遵紀守法不打架,隻是就事論事評理而已。


    「鍾叔,這個嘛就是敵弱我則強,還有那個徐寡婦畢竟老了嘛,咱們還是說租鋪子這個正事兒吧!」


    錢大雙輕描淡寫地將重點放到了桌麵上,鍾姓男人這才整理了一下近乎失態的神色,又恢復了肅然的常規表情。


    「錢氏,你看著比我的兒媳婦還要小,所以我啥事也不瞞你,經營店鋪不代表一定會日進鬥金,而是有賺有賠,往往都是賺起賠不起。


    我自己不經營這個麵館後,先後租給好幾家,都是按季收租金,但卻是一季換一家,最後又迴到了我手裏,冬季這一季就一直閑著。


    小丫頭,你聽懂了嗎?也就是說我這兒以前的租戶都以賠錢收尾,隻不過是賠多賠少的區別,最後那家租戶賠的最慘,貼進去小兩口的人工不算,連租金本兒都沒有賺迴去。」


    錢大雙輕然一笑,「鍾叔,我曉得在屯子裏種地看著安逸些,初春刨個坑埋個土豆塊,上來了好生打理,秋天就可以收穫五六個土豆,要是上不來的話,那就僅僅賠了個土豆塊而已。


    但是這僅僅是表麵看上去如此,其實呢就算是豐收年,可等繳納過稅糧後,農戶手裏也剩不下多少餘糧,一年到頭日子過得緊巴巴的,娶個兒媳婦簡直比牛上樹還難。


    不瞞你說,我有兩個弟弟在讀私塾,馬上就要參加省府這輪考試,若考中了秀才,繼續修學業少不了銀錢,即使考不中,娶兩個弟媳婦兒也少不了銀錢。


    還有挨著我大小叔的那個男孩是我的小小叔,這兩個小叔子娶媳婦還是少不了銀錢,家裏還有一個小姑子,給她一筆可觀的嫁妝還是少不了銀錢,若我再嫁也是如此,所以我隻能經商賺錢。」


    這一番話,聽得張亭長目瞪口呆,這個小丫頭要養活這麽多生葫蘆蛋子啊,簡直是一個比一個生嫩,又費心力又費錢,換做是他,他能……欲哭無淚。


    而鍾姓男人直愣愣地聽完後,語氣忿然,「你丈夫沒了,你養活小叔子和小姑子是盡義務,可你兩個弟弟怎麽也是你養活啊?你爹娘怎麽這樣狠心?他們憑啥管生不管養?」


    錢大雙隻能逢場作戲,應景地吸了吸鼻子,使勁兒擠眼淚卻也沒擠出來一滴,隻好斂眉垂目,故作戚然狀。


    「不瞞鍾叔,我爹疾病纏身卻沒有抓藥錢,最終不堪生活壓力而撞牆身亡,我娘悲痛之下失去理智,也這樣跟著去了,所以我必須讓兩個弟弟活得好好的。」


    吧嗒!


    鍾姓男人吧嗒落淚,清脆地落在了長條桌上,他失態地用手背抹淚,嘴裏喃喃。


    「真是個好孩子啊,隻可惜這命太苦了,簡直比黃連還苦三分哪!」


    錢大雙心裏樂滋滋的,嗬,這個鍾叔好心軟,好眼軟啊,那麽他會不會少要點租金呢?


    有道是人心皆向善,會的,他都失態哭成這個樣兒了,一定會的!


    然而現實的骨感很快就硌得錢大雙無比酸爽……


    鍾姓男人情緒平復後,又迴歸一臉肅然的常規臉,「錢氏,一碼歸一碼,我本人的確是很同情你的不幸遭遇,但是我這店的租金一個銅板兒也不能少。」


    他沒好意思說家裏的妻子是個母夜叉轉的胎,她那一對眼珠子就盯著這租金呢!


    他就是想減租也是有心無力,再說了,他也僅僅是深表同情而已,他和妻子的心思一樣,寧願多要點租金貼補兒子,畢竟養老要靠兒子。


    錢大雙抿了口茶水,「鍾叔,你能理解我的處境就足夠了,你也不欠我一個銅板兒,我們就是應該在商言商。」


    鍾姓男人暗贊錢大雙直率通透,「錢氏,我這個店的租金一次性結清一年是二十兩,一年有四季,這樣算下來一季就是五兩租金,如果按季付租金,那就是每季七兩,你今天如數給了銀子,明天就可以開門營業。」


    錢大雙也不是個傻的,這間鋪子位於牌坊街東街,客流量是有保證的。


    「鍾叔,那我就先租一年,張亭長,你現在就寫一式三份租賃協議,寫好後,我馬上就給銀子!」


    張亭長尋思著先看看錢大雙的銀子再寫協議,但轉念一想算了,他得給這個小丫頭最基本的尊重。


    再說了,如果他寫好協議後,錢大雙卻拿不出來現銀,那就意味著租不成了,不過也就是浪費點紙張墨汁的小事兒。


    鍾姓男人甚是艱難地消化著,錢大雙願意租一年的店鋪,那就是二十兩銀子。


    等他將這二十兩銀子拿迴家後給了妻子,她肯定也很高興,肯定會炒幾個好菜,給他燙壺酒。


    可是,重點是這個看著瘦的一把抓的小丫頭片子真有這麽多銀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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