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借助天地之力來磨滅我?”


    心中那柔和的聲音又在響起,隨著伏羲的隕落,女媧意誌仿佛也變得活躍起來,時常來找楚牧聊天。


    作為聖人,哪怕如今隻是苟延殘喘,女媧聖人依然能夠看出楚牧的手段。


    將自身真氣混入天地靈氣之中,以一炁衍萬氣之法融合此界靈氣,改變其性質。到最後,楚牧雖然不曾將天地靈氣吸收入體,但此界之靈氣已是被徹底煉化。


    人、神、鬼、魔、妖、仙,六界中所有的生靈,他們所吞吐的靈氣都是楚牧的真氣,楚牧將自身之氣機深入到此界的每一個角落,不是煉化天地勝似煉化天地。


    如此一來,楚牧幾乎可說是此界之天道,能主宰萬物之興榮,屆時完全可以舉一界之力相助,以滔天之能磨滅女媧意誌。


    但是——


    “你既然這麽說了,那我便知道此舉並無法真正傷到你。”楚牧淡淡道。


    哪怕如今隻是苟延殘喘的意誌,楚牧依然不敢對這位聖人有絲毫小覷。他連聖人的思維方式都無法揣摩,更別說去揣摩聖人的眼界和能力了。


    對於聖人,他隻知道一個相當廣義的定義——若是沒有其他聖人阻止,那聖人便是全能的。


    哪怕如今的女媧連全盛時期的千萬分之一都沒到,楚牧依然不敢有絲毫大意。


    他試圖磨滅女媧意誌的舉動,實際上可以用一句話來形容,那便是——螻蟻安敢與天爭?


    “說實話,我從來不覺得單憑我自身的能力能夠傷到你,雖然如今是武道的時代,但我並不認為你會無法看透修行的根本,武道仙道之別對於你這等聖人而言,毫無意義。”


    “但是,我不單單隻有我自己的能力。元始天尊早就告訴了我,磨滅你的方法。”


    楚牧微微抬頭,看向天穹,“毀滅與再生,如此循環,一步步磨滅你的意誌。更精準的說,是三清循環。”


    從無到有,從有到無,不斷的輪迴,無休止的循環,每一次輪迴都可磨滅部分意誌,一步接著一步,將殘存的虛無意誌漸漸磨滅。


    這個世界,就是元始天尊闡述法門,傳遞三清之道的載體,他要告訴楚牧如何去磨滅聖人意誌,同時要讓楚牧進一步領會三清循環。


    “而他的目的,不外乎是助我磨滅存在於我自身、屬於你的意誌。”楚牧最後做出結論。


    為何唯獨隻有楚牧能夠感應到女媧的意誌,並且與其對話,要說親近,此世女媧後人也與她相當親近,但是這些年來能真正看到時間長河之下的人,就隻有楚牧也許還要加個伏羲。


    楚牧當時以“他我”之身見到女媧意誌,並沒有察覺到不對,但當他自身本體來到之後,他就開始察覺到不對勁之處了。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之所以有這般說話,乃是因為楚牧本身作為上一個時代的人族,天然就和女媧意誌所溝通,他若不死,女媧就不亡。


    甚至於隨著楚牧的境界精進,女媧意誌也漸漸從瀕死之中開始恢複。這便是一榮俱榮的真相。


    是以,元始天尊才會多此一舉,布置這個世界。他並非無法磨滅此世所鎮壓的女媧意誌,他的真正用意,不是要楚牧來磨滅此世女媧意誌,而是要楚牧認知到自身的隱患。


    原本磅礴的氣機漸漸衰弱,血肉腐朽,天境垮塌,僅僅是片刻之間,楚牧就已經是一副行將就木的模樣。


    他也是果斷的性子,在確定隱患之後當即就采用入滅之法,讓身體開始逐漸崩潰。


    這可和以往的詐屍操作不同,這一次是要讓元神和意識也一同入滅,完全不留後路,若是無法重生,那楚牧也就真的死了。


    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若單純隻是仙劍世界的隱患,那麽放著也就放著,實在犯不著為了這還未爆發的隱患而冒生命之險,可現在是自身的隱患,那自然是早發現,早解決。一直放著終將成為大患。


    女媧也沉默了下來,不再說話,亦或者


    她在祈禱楚牧成功?


    畢竟是最後的獨苗,這要是死了,就算女媧免去了被磨滅之災,那重生的希望就更渺茫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楚牧的身體此刻已是坍塌成了一個元氣黑洞,血肉不存,精氣不複,唯有那依然存在的意誌在約束著入滅之後所化的元氣不外散。


    緊接著,空間坍塌,以楚牧為中心,方圓三丈之內的空間都在向著中央坍陷,所有的一切都開始凝縮,在坍陷形成的幽暗之中,向著一個奇點凝縮。


    “你要成功了。”


    那聲音再度從心中響起,本來已經靜寂的意識有了一絲波動,在無形之中,在一片幽暗的空間之內,楚牧睜開了雙眼。


    幽幽之暗中,一道無限美好的剪影映入他的眼中,柔和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平靜,似乎並不因為楚牧的作為而有一絲波動。


    “由生入滅,從無到有,很快,你就能蘇醒了。”剪影平靜說道。


    “所以,你不怕嗎?”楚牧的聲音緩緩響起。


    他已經感覺到了隱患的存在,在自身入滅化作虛無,連意識都恍如寂滅之後,他察覺到了女媧的存在,對方果不其然藏身在自己體內,在那比之神魂還要深入的真靈之中。


    此時此刻,楚牧便是將蘇醒的意識沉入真靈之內,與女媧真正會麵。


    “你確實找到了正確的法門,但是想要磨滅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你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剪影沒有一絲驚慌,隻是微微揮手,便在這無形的幽暗之中消失,“就算我敗了,讓最後的人族成為新的聖人也是一件幸事,何況我還沒敗。且看是你成功擊敗我這聖人的殘餘,還是我從你這裏獲得真正的自由吧。”


    無盡的渦流在迴旋著靈氣,神界再度成為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圍繞著最幽深的那一個奇點旋轉。並且隨著楚牧自身氣機與六界靈氣融合的加深,這漩渦越來越大,越來越強,直至整個整個神界都被靈氣充塞。


    時間就在不知不覺中度過,仿佛過了一千年,又好似過了一瞬間。


    突然,那凝縮的奇點猛然爆碎,無比壯闊的景象從爆炸中浮現。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玄黃母氣化作一根天柱,撐開清濁,上有天境次第排列,下有十二道神煞四處遊走,天地之蒼茫,皆在這一體之內。


    這無比壯闊的景象最終收納隱藏在一具身軀之中,楚牧再度重現世間,收起擴散至整個神界的漩渦。


    “恍恍惚惚,猶如涅槃重生,這滋味當真是不錯。”楚牧輕聲道。


    “但每一次徹底的循環,都會讓你的真靈蒙昧,每一次蘇醒,都遠比先前要難,你又能夠經曆多少次呢?”女媧的聲音再度響起。


    她似乎並未因為循環而變得虛弱,反倒是聲音更為清晰。


    楚牧聞言,目光不由看向霧魂泉,結果果然看到那被時間流中的身影變得縮小了一點。


    他磨滅了一分女媧意誌,但從已經出現縫隙的禁製之中,她又汲取到了一分半的力量。


    眼前似乎又隱隱浮現那道剪影,比之先前,那剪影更顯清晰了一分。


    但與之相對的,楚牧心中也浮現了莫名的觸動,隱約之間,他感覺自己對於靈機的把握和生機的運用更強了一分。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句話中受益的不隻是女媧,還有他楚牧。


    托這的福,楚牧感覺自己的境界竟是隱隱有些長進。


    如此一來,下一次輪迴的難度降低,楚牧能夠磨滅更多的隱患。這一來一去,似是形成了一個無解的環。


    但若是楚牧能夠將此界女媧意誌完全吸收並且保證不失控,這似乎又是一件好事。


    ‘這算是試煉嗎?’


    楚牧微微搖頭,再度閉上雙眼。


    其後三百年間,楚牧便是在閉關輪迴和下界生活中循環度過。


    他的氣機在這三百年間不斷占領六界,已是滲透到了六界中的每一個角落。現如今,除卻重樓那等水平的強者能夠抗拒楚牧的靈氣,其餘的六界生靈都在修煉楚牧提供的武道法門,在吐納楚牧的靈氣。


    整個世界在漸漸趨向一個整體,楚牧的存在融入了世間的每一個角落。


    這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倒是和聖人的存在有幾分相似。不過聖人是將意誌輻射至諸天萬界,而楚牧僅僅是將自己的氣機擴散至整個仙劍世界。


    論境界,他自然是遠遠比不上聖人的。


    但即便如此,楚牧也真正體悟到了天地造化之玄妙。他的感知隨著氣機的蔓延而深入到世界的每一個角落,每時每刻都有大量的信息在匯集,助楚牧演化著自身的功體。


    他的三清循環本身就和天地造化相合,感悟天地萬象之妙,自然也有助於他的境界增長,原本簡陋的從無到有,從有到無也變得更加精微,一身之大,恍如容納天地。


    終於,在三百年後的這一天,楚牧感覺自己到達了頂點,瀕臨自身之極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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