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門可羅雀的石雕場,羅夏呆住了。


    這哪裏像是要過大壽的場麵啊……


    他恍然道:「我爸是故意支走我的……」


    不過來都來了也沒辦法了,羅夏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走進石雕場,剛一轉過那尊天後娘娘雕像就看到了正在給後麵一個石胚畫線的赤膊老頭子。


    老頭兩鬢斑白,頭頂中間光禿禿的,周圍是稀稀的幾根頭髮,臉龐圓圓的,一邊用刷子蘸白灰在石頭上畫,一邊衝著石頭眯眯笑,嘴裏還哼著小調。


    羅夏走到他身側,喊了聲師父。


    老頭噯了一聲音,笑眯眯的轉臉看了過來,看了好幾分鍾之後,他突然一刷子砸向羅夏。


    「滾!」老頭聲如洪鍾,中氣十足。


    羅夏又叫了聲師父,老頭把右手端著的那碗白灰也砸了過來,羅夏隻來得及閉了閉眼,白灰從頭灑下,落了他一身。


    「滾!再不滾我拿掃把打人了!」盧祥瑞惡聲惡氣道。


    羅夏抖了抖一頭白灰,慢慢睜開眼睛,無奈地看著師父暴怒的臉龐。他是盧祥瑞的關門弟子,盧祥瑞一共收了三十五個學雕刻的徒弟,平時待人也都是和和氣氣,笑笑眯眯的,從來不像其他師父對學徒那樣唿來喝去,但是所有徒弟進了門唯一要遵守的一條規矩就是要麽不學,要學就必須學成才能離開。


    羅夏是唯一一個沒學成就私自離開的徒弟。離開後又沒留下隻字片語,就跟人間蒸發了似的,連個解釋的理由也沒有。


    難怪盧祥瑞要氣成這副模樣了。


    隻怕在他的心裏,認為這個突然消失的徒弟肯定是死在哪兒了……因為這些手藝匠人大多都是祖祖輩輩傳承下來的,還保留著什麽天地君親師的舊禮節,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徒弟要不是死了,怎麽會突然就消失,七八年杳無音信?


    「你不見那天,我們都當你死了,年年那天都給你祭杯酒。不止是我,你那些師兄弟們都為你掉過眼淚。今天我才知道,你根本不是橫捎不來隻字片語,而是根本沒把我這師父放在眼裏。


    那麽……我也真當你死了,你滾!趕緊滾!今天是我滿六十歲的生辰,你如果不是成心來氣死我的就趕緊給我滾,從我眼前麻利的消失!」盧祥瑞氣得一邊打哆嗦一邊看四周,好像在找打人的掃把。


    羅夏本來就是一個不太會說什麽討巧話的人,見師父氣成這副模樣,話又說得這樣沒有餘地,隻得放下那些大包小飯菸酒茶,黯然離開。


    都走出幾丈遠,他還能聽到後麵跺著腳喊滾的聲音,「以後也不要再來了,你眼裏沒我這師父,我心裏也沒你這徒弟了!」


    羅夏扭頭,有心想要解釋兩句,一時之間卻不知道從哪說起的好。


    就這猶豫工夫,盧祥瑞就已經找到了一把掃禿了頭的掃把,又是不管不顧地扔了過來。


    掃把打中羅夏後背後落在地上。


    羅夏嘆了口氣,無奈地出了石雕場。


    下火車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半,從火車站到石雕場走了兩個多鍾頭,這會兒已經六點多了,正是日暮西山的時候。


    漫天的晚霞,猶如火燒著天邊,邊緣更是紅得像透滴出來的血色。


    羅夏不知道的是,他走後沒多久,盧祥瑞就趕緊用掃把那大包小包藏了起來,又把地上的白灰掃幹淨了.


    剛掃得差不多時,有人突然急急忙忙的從石場內跑了出來,一見盧祥瑞就問:「剛剛是不是當年你那個和飛彈射到驪山時同時失蹤的小徒弟迴來了?」


    盧祥瑞低頭掃著剩下的一點白灰,頭也沒抬道:「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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