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烈抓緊錦帕,裏麵似是一件飾物,他沒看,往懷裏一塞,大步走向來時的小路,他要趕緊去吳國皇宮,找出紅衣聖女,慕容絕這時候忙著登基,應該還沒去管寒牢裏的事。


    慕容烈走出很遠,扭頭看時,那兩道纖細的身影已經完全看不到了。


    他很不安,他身邊居然有兩個最親的人來自異世,如果說輕歌是因為這個原因,而不得不承受長達20多年的痛苦,那舒舒呢?有朝一日,她會不會也這樣?必須要呆在這樣陰暗的地方,像蝙蝠一樣,躲一輩子?


    最渴望自由的年舒舒,那她一定寧可死掉!


    ——


    海風夾著鹹腥味兒,吹進了大殿。


    顏千夏已經把他的房間左右右右,上上下下翻了八遍,還是沒找著那對龍珠,她不停地唿喚著小白小紫,出來吃東西,可是迴答她的,隻有安靜和失望。


    她坐在他的榻上,手撫著玉白的枕頭,心中一陣又一陣地躁熱起來。


    一定是這該死的海風吹的!


    她扯開了領子,露出裏麵的月白肚兜,大片雪肌露在空氣裏,還是熱!


    她跳了起來,索性把裙子給脫了,隻穿著肚兜,抓起桌上的茶壺,咕嚕咕嚕地往嘴裏灌涼水。


    吱呀一聲,門開了。


    池映梓看著衣衫不整的她,眼神冷了冷。


    “你在我房裏做什麽?”


    他慢步過來,目光掃向她的胸前,若是件普通的肚兜就算了,偏偏她用毛筆在上麵寫了一行字:


    “誓死不做亡國奴!”


    她退了幾步,彎腰撿起衣裳穿上,小聲說道:


    “我熱得很,你是不是給我的飯裏水裏放什麽東西了?”


    這是顏千夏故意的,她本來想寫我愛慕容烈,可怕池映梓發怒,一氣之下辦了她。可若不做點什麽,她也怕裝多了溫柔,讓池映梓情不自禁……


    總之左右為難。


    池映梓緩步上來,輕抓住她的手腕,冰涼的指尖摁著她的脈膊,靜心聽了一會兒,輕輕鬆開。


    “上火。”


    “能不上火嗎?”她冷笑一聲,快速把衣裳穿好。


    “泄火。”他坐下,提起狼豪,在宣紙上寫下幾味草藥,推到她的眼前。


    像這種小毛病,顏千夏可以用腳趾頭給自己開方子,才不稀罕他的。她抬頭,掃了一眼方子上的藥名,在他對麵坐下,小聲問道:“師傅,我們什麽時候上岸去?”


    “怎麽?”


    “我悶得慌,這裏也沒啥好玩的。”顏千夏捏了捏鼻子,嗡聲嗡氣地說。


    “想玩什麽?”他又鋪了一張宣紙,提起筆,筆鋒輕輕落下,一點墨跡在紙上毛毛躁躁地暈開,看不出是想寫字還是想畫畫。


    顏千夏想了片刻,輕聲說:“想看戲,看雜耍,或者打麻將,賭錢……師傅,你不覺得這島上不像人住的地方嗎?每天一點聲音都沒有,她們都很怕你,連唿吸都不敢大聲。”


    “你和我,不是人?”池映梓手腕穩穩地,握著筆在宣紙上終是勾勒出了新鮮的線條,看得出是一艘小船。


    “師傅……這裏太熱了,一定是海風吹得我上火了,我們上岸去吧。”


    顏千夏又熱起來了,她跳起來,在屋子裏轉著圈,拉開了衣領,不停地往領子裏扇風。


    “阿芷。”池映梓低低喚了一聲,門被推開,那叫阿芷的侍女快步進來,低頭行禮。


    “主子有何吩咐。”“去,煎一碗藥來。”


    池映梓把方子往前推了推,繼續埋頭畫畫。


    阿芷托著方子出去,顏千夏已經開始流汗了,兩隻小手拚命往臉上扇著,小臉湧起明豔的桃花紅,那藍色倒是褪得差不多了。


    扭頭看,池映梓還是穩穩坐在那裏,動也不動,不由得心生惱怒,大步衝向門邊,冷冷地說道:“你這人真是鐵石心腸,我難受了,你就會高興?”


    她摔了門,大步往海邊跑,想泡進冰涼的海水裏去。


    池映梓劍眉緊皺,抬眼往窗外看了會兒,直看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了視線裏,才收迴了目光,繼續埋頭作畫。


    若無事,他能這樣坐上一整天。


    顏千夏奔到了海邊,踢掉了繡花鞋,脫了衣裙,撲進了海水裏,這該死的夏天!又沒棵大樹送點樹蔭,人都要熱瘋了。


    她在水裏撲騰了一會兒,太陽曬在身上,越加難過,索性整個人都潛進了海水裏,憋住了氣,享受這難得的涼意。


    一尾尾細細小小的魚兒從她的腿邊遊過,她勉強睜開了眼睛,看著那尾巴彩色如同孔雀羽毛的小魚,心裏歡喜了起來,想捉上一尾,又想到了池映梓那句有關漂亮和危險的論斷,隻有打消了念頭。


    如果陪她住在這小島上的是慕容烈,她就快活似神仙了,才不怕安靜不安靜,有他在,絕不會寂寞,他一向是個會找樂子的男人。


    終於憋不住了,她猛地從水裏鑽了出來,隻見那艘大船又出現了,慢悠悠靠近,停下,然後放下了一艘小船,有人往這邊來了。


    她站在水裏,好奇地看著船上的人。


    那人的臉也轉過來了,看到身上僅有肚兜,香肩露於水中,長發散浮著的顏千夏,臉色瞬間漲紅起來,連忙就別開了眼睛,施展了輕功,從海麵上躍起,幾起幾落,到了岸上。


    “喂。”顏千夏大步走向海岸邊,大聲叫他,“是不是送軍情,給我,我拿給師傅去。”


    “是慕容絕恭請大國師主持登基大典。”那人根本不敢看顏千夏,居然把眼睛都閉上了。


    “給我。”


    顏千夏伸手,那人猶豫了一下,把信遞了過來。顏千夏幾把扯開,裏麵果然隻有這一句話,可昨兒不是送過這種信了嗎?還是慕容絕要三請四接,以示尊敬?


    “就這個?”她翻來覆去地看了,狐疑地看向那男人。


    “迴主子的話,就這個。”那男人突然就跪了下去,額頭觸地,聲音發緊。


    方才還沒那麽怕她呢!她扭頭看,隻見池映梓正緩步靠近,已到了五步的距離。


    “那,你的信,我幫你看了……你不會怪這個人吧?是我逼他的。”她把信遞過去,有些後怕,生他一掌就殺了那人。


    “去吧。”池映梓接過了信,掃了一眼,淡然說道。


    那人這才舒了口氣,轉身就走。


    “眼睛不要留了。”


    不料池映梓又補了一句,顏千夏猛地低頭,她的月白肚兜已經貼在了胸脯上,墨跡也化開了,前方傳來一聲痛苦悶哼,隻見那人垂下的手掌上滿是血跡……已經自己剜了眼睛。


    池映梓的殘忍和冷酷,讓顏千夏猛地打了個冷戰。


    他不是慕容烈,慕容烈會顧忌她的想法,所以屢次對她於她的犯錯,一再包容,再不會當著她的麵,這樣殘忍的處罰別人。


    這是一種強大的心理攻勢,顏千夏看著池映梓,心底點點升寒,再不敢胡來。


    “好熱。”


    她抬手,抹了把額上的汗,低訴了一句,大步往宮殿裏跑去。


    池映梓朝她的背影掃了一眼,這才慢步走向那男子,抬手,在他的頭頂輕摁了一下,為他止住了血,那人分明疼得顫抖,卻緊咬牙關不敢出聲,又從懷裏摸出另一封信箋來。


    池映梓撕開了封口,掃了一眼信上的內容,臉色大變。


    “準備,迴京。”


    他將信揉碎,掌心燃起藍色的火焰,將信燒成灰燼,隨風吹散。


    那男人眼已瞎,無法迴船,隻發了信號,讓船上的人前來聽令,池映梓轉過身,大步往殿中走來。


    顏千夏已經換了套幹淨的衣裳,汗流滿頰地,抓著詩集猛地扇風。


    阿芷已經煎好了藥,端了過來。


    “喝吧。”他接過了藥碗,遞到她的嘴邊。


    這藥很苦,顏千夏才不想喝,不過上火而已,多喝開水就行了,還喝什麽中藥!可她居然沒拒絕,張嘴喝了藥,她害怕自己如果說不喝,倒黴的阿芷會被勒令自斷雙手。


    看著她把藥喝下去,池映梓的臉上現出了幾分柔和。


    “師傅,今天的藥丸……”顏千夏抹了嘴唇,抬眼看他。


    池映梓臉上的柔和散去,走到櫃子邊上,拿起了一隻精致的小盒,遞了過來,淡然地說道:“拿去。”


    顏千夏打開了小盒,一股恬然淡香撲鼻而來,這是一枚近乎透明的丸藥,就像水晶丸子。


    “也沒名字?”顏千夏捏起了藥丸,丟進嘴裏,那表情就跟吃糖果一樣。


    池映梓靜靜地看著她,良久,才點點頭,小聲說道:“睡吧。”


    “啊?”


    顏千夏沒反應過來,腦子裏就一陣混沌,人軟軟地睡了下去。


    “這叫鈺眠,提取烈酒之精粹煉製而成,可讓你睡上三天三夜。”


    他接住她柔軟的身體,抱起,大步往外走去。


    從此,他去哪裏 ,她去哪裏,再也不會丟下她。


    ——


    海風招搖著白色的風帆。


    大船被風拉扯得東搖西晃,顏千夏躺在船艙裏,這是她熟睡的第二天了。她身上一直有很古怪的熱度,可是池映梓卻不懂為何她的肌膚會這樣燙。便是在睡熟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擰眉,細密的汗水泌出來,粘濕她的發。


    池映梓收迴搭在她手腕上的手指,劍眉漸擰。


    若是上火,為何會這樣流汗?好像熱得不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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