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福,順福……”


    她大叫起來,想讓順福去傳禦醫,可是當順福剛剛推開大門的時候,他卻突然怒吼一聲,


    “不許進來。”


    “你正頭疼啊。”顏千夏心疼地看著他,他探過手來,摸索著摸著到了床頭的紅繩,用力一扯,紅繩便鬆開了,她跌到了床上,連忙撲到他的身上,用雙手捧住了他的頭,把他的頭抱進懷裏,十指插入他的發中,給他不停地按著揉著,就這樣,一直過了好久好久,他的痛苦才漸漸減輕了,在她的懷裏沉沉睡去。


    他沒理由地信任著她,依賴著她,現在躺在她的懷裏,睡得像個小孩。顏千夏輕撫著他的臉頰,輕輕地倒了下去,兩個人,就像兩隻孤單的蠶,在這個世界上遇上,又以奇妙的姿勢緊緊地貼合著。


    就在這一刻,顏千夏決定了,她不離開!


    他是皇帝,可他也是凡人,不管位有多高,權有多重,人有多尊貴,他也會病、會痛、會苦、會思念、會悲傷,他從頭至尾也隻是愛著她的一個普通的男人罷了。


    不,她不能看著他獨自承受這樣的痛苦,這痛苦因她而起,又非他所願!


    他疼她、愛她、寵她,他把天下最好的一切都捧到她的麵前。她和他深愛彼此,所以她不能因為想去過自由的日子,就把他一個人拋在這寂寂深宮。


    否則,以後他頭疼的時候,誰來擁抱他?他寂寞的時候,誰來陪伴他?


    顏千夏深愛慕容烈,哪怕粉身碎骨,她也要守護住她的愛情,絕不後悔!


    ——


    淡白的光透進窗子裏,慕容烈醒了。他怔然躺了會兒,拉開她的手,麵無表情地坐了起來,沉聲說道:“來人,更衣,上朝。”


    殿門緩緩推開,十名宮婢捧著各式用具快步走了進來,裙裾沙沙響著。顏千夏拉起錦被包住自己,他扭頭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說道:


    “還不起來,伺侯朕更衣,朕的龍榻,是你能占著的?”


    她咬了咬唇,坐起來,盡量彎了腰,伸手去撈昨晚被他丟到地上的衣裳。


    “奴才來吧。”順福連忙過來,撿起了地上的肚兜和錦裙,捧到顏千夏的麵前。


    慕容烈盯著順福深深看了一眼,這才轉開臉,抬起雙手,讓宮婢們服侍他穿衣。他的身材極好,顏千夏不管看多少遍都愛看,結實,而且精壯勻稱。


    “順福,你什麽時候這麽關心起宮女來了?是否讓朕給你指個對食的?”他突然低低地說了一聲。


    順福隻眨了眨眼就立刻明白了過來,隻怕這皇上吃醋了!他苦下了臉,連忙跪了下去,小聲說道:“奴才不敢,奴才隻是想著,難得小五姑娘能讓皇上開心,也算小五姑娘的功勞,所以奴才也願意伺侯小五姑娘。”


    “哦,你哪隻眼睛看到她讓朕開心了?帶下去,今兒讓她好好學學規矩,學不會,你和她一起領罰,都不許吃飯。”慕容烈輕嗤一聲,順福心裏咯噔一沉,慕容烈對於顏千夏的獨占欲,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都強得可怕呀,別的男人多看一眼,他心裏也是不舒服的。


    “遵旨。”順福連忙磕了個頭,慕容烈也不理顏千夏,大步往外走去。


    今兒要正式給考中的舉子們封官拜爵,他穿著明黃龍袍,兩邊肩頭繡著淡青色雲裝花紋,寬腰帶上束著玉環宮絛,錦袍上又有十爪金龍穿雲破霧,直追紅日,顯得輝煌而高貴,無形中那王者氣息便往四周威攝而去。


    是個皇帝就算了,偏還長得帥,偏還對年舒舒一往情深,這張情網,她是掙也掙不脫的了。


    她慢吞吞地穿好了繡花鞋,抬眼看向了愁眉苦臉的順福。


    “公公啊,規矩我懂的,隻是皇上很難伺侯,隻怕你今要餓肚子了。”


    “餓肚子是小事,砍頭是大事,小五姑娘以後還是小心點吧。”順福長歎一聲,招唿人過來整理龍榻,更換被褥。


    “公公啊,避孕的湯藥,你得給我備著呀。”她又想起來,小聲說道。


    “皇上不說賜藥,奴才哪裏敢隨便給你喝。”順福搖搖頭,左右看了看,湊過來小聲說道:“能有個小王子更好,這樣皇上就算不記得,主子您也能留下來了,照皇上現在的態度來看,八成還是會寵愛您的。”


    “哎,誰知道呢。”她輕歎一聲,無精打彩地勾著頭往外走。


    “上神保佑。”順福轉過身來,衝著外麵拜拜,快步跟上去,拉住了顏千夏,“小五姑娘還是留在帝宮,哪裏也不要去的好,你今兒要學規矩,而且在這裏說話也方便。”


    “可我想去看晴晴。”


    “小不忍則亂大謀,讓奴才來想辦法吧。”順福連忙說道。


    顏千夏停下腳步,忍住心裏貓撓一般的痛苦,看向院中的木棉樹,木棉花又快開了,那紅雲拱在枝頭的美景,好歹是能和他一起欣賞了。


    “對了,為何不見皇貴妃?”顏千夏扭過頭,小聲問道。


    “哎,皇上剛醒來的時候,誰也不能提你的名字,一提頭就疼。為了你的事,皇貴妃和年將軍也盡力了,現在皇貴妃被罰去寺裏抄經書,提抄滿十萬遍才能迴宮。年將軍前日也被貶了,在府裏閉門思過,不許進宮。”


    “對了,顏九音呢?”


    “哎喲,快別提了,別苑被收迴,年將軍把九音公主接到將軍府去了。”順福連連搖頭歎息,“連我的房子也收走了呀?”顏千夏皺起了小臉,他可真夠狠的,當初他沒愛上顏千夏的時候也沒這樣狠呀!


    “哎,也真是怪,太怪了。”順福摸著後腦勺,連連歎著。


    怪什麽怪,全怪顏殊月……什麽時候才能除掉她?昨兒在端貴妃那裏燒了把火,不知道她有沒有派人去辦。


    一道白道閃過,隻見小白貓從拐角竄了出來,跑到了她的腿邊,伸爪撓她的裙子。顏千夏彎腰把小白貓抱了起來,在懷裏輕撫著,今兒它難得安靜了一小會子,還挺享受她的輕撫。


    ——


    牛角號悠長響起,慕容烈非常重視此次大考,給予了選中的舉子們最高的禮遇,此時正在給他們舉行慶典。


    稍晚些的時候,外命婦們進宮了,顏殊月在辰棲宮設宴,宴請各王妃和誥命夫人們。


    “小五姑娘,你也準備準備,說不定皇上會帶上你。”順福心思縝密,又特別了解慕容烈,捧了各式首飾過來讓她挑選。


    “我若太豔麗了,隻怕司徒端霞不喜,還是素淨點好。”顏千夏選了一支玉簪,攢到發間,又挑了對玉墜子戴在耳朵上。順福抖開了手裏的衣裙,伺侯她穿上。


    帝宮中的宮婢都是精挑細選的,無論是模樣還是手藝都比別處的宮女要強上幾分,所以在遇到慶典時,都著鵝黃色的宮裝,以示與其他宮中的奴婢不同,格外要尊貴一些。


    “小五姑娘,您就是不特地打扮,也豔壓群芳啊。”順福看著她的臉,由衷地讚歎道。


    “哎,他也隻愛長得美的呢。”顏千夏輕歎一聲,拿起了胭脂,在唇上輕輕抹開。一點胭脂萬般嬌,鏡中人又生色了幾分。


    “小五姑娘若說自己個兒不好看,那這宮裏沒人敢說自個兒好看啦。”順福又誇了一句,順手從金托盤裏拿了副翡翠流蘇的釵給她戴到了頭上,每次唿吸,這珠光豔影的,更襯得她嬌豔動人。


    隻可惜呀,她這打扮白來的,一直等到月升了,夜深了,琴瑟齊奏了,也沒人來宣她過去,倒是順福被叫走了,她獨自一個人站在帝宮空蕩蕩的院子裏,仰頭看著那輪漸圓的明月發怔。


    月是故鄉明……她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去想那個世界的家了,想軒城,想她的狗狗,她的電腦,她未打完的遊戲,因為她在這裏找到了新的愛人,新的家。


    有樂聲傳過來了,古色古香,充滿喜慶,漸漸的,樂聲又漸低了。


    她歪了歪腦袋,哼起了“友誼地久天長”,伸開了雙手,獨自跳起了交誼舞。在她的婚宴上,軒城曾和她跳過這一曲,僅此一次而已。


    軒城,池映梓,都已經從她的愛恨裏淡去,她隻想慕容烈能好好的,她從來都是為了愛情而盛放的女子,她愛準了,便是奮不顧身……


    她索性甩開了鞋,赤著蓮足,在院子裏一圈一圈地旋轉著,半眯著眼睛,頭往後微仰著,長發在空中飛揚起來,腳尖快速點在漢白玉地磚上,鵝黃的裙擺散開,就像朵嬌豔的黃玫瑰,在月光下怒放著。


    殿門口出現一群人影,被眼前這一幕震住,隻覺得這院中落下了一位仙子,正在月下暢舞。


    順福剛要出聲叫她,便被慕容烈製止了。


    他眯了眯眼睛,緊盯住她的身影,她很投入,這舞也特別怪,時進時退,時而旋轉,還一手舉著,一手半抱著,就像抱著另一個人在跳一樣。


    隻見小白貓從木棉花樹上跳下來,她咯咯笑著,彎腰揪起了小白貓,把它平舉著,繼續一圈、一圈、轉著、轉著……然後她猛地收住了腳步,愕然看著眼前的一群大男人。


    他帶著人,正要去皇後那裏赴宴,路過帝宮,猛然想到了被他罰學規矩的小五,便進來瞧瞧,看她學了多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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