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克的故事已經講得差不多了,他把半空的酒壺傳給了張傲玉。

    “我是個魔術師。”

    張傲玉摸索著酒壺表麵的紋路,抿唇道:“我的故事沒有吳克那麽精彩紛呈,驚心動魄,我隻是個普通的魔術師,帶著我的助手在各個地方變魔術,好的時候可以去魔術展,落魄的時候就去酒吧,公園,遊樂園,或者在街頭變些小魔術。”

    “你的助手是男的還是女的?”

    夏清羅經常和別人聊天,立刻就抓住了關鍵點。

    張傲玉頓了頓,臉上忽然浮現出了非常柔和的神情:“她是我的戀人,我們已經戀愛好多年了,我最落魄的時候她便跟著我,隻等著我攢夠房子首付和婚禮的錢,我們就能夠結婚了。”

    夏清羅立刻閉緊嘴巴,默默聽他講。

    “所有認識我的人,都覺得我是個脾氣很好很溫和的人,就連你們也覺得我像醫生或者老師。其實不是的,我一直都是個非常傲慢自負的人,就連家人也忍受不了我的脾氣,都很討厭我。”

    “她也沒能改變我的脾氣,她隻是很溫柔地接納了我。”

    張傲玉說著頓了頓,他微微仰起頭,表情看起來很悲傷:“她生前總是想讓我變得溫和謙遜些,我就是不聽,直到她死後,我才變成了她最喜歡的樣子。說來也是諷刺。”

    “那段時間,我被邀請去大型的魔術展,我太高興了,甚至有些得意忘形,就想在魔術展上表演我剛研究出來的火焰魔術。”

    “魔術師點燃助手的衣服,火焰逐漸將助手吞噬,助手在地上翻滾,發出撕心裂肺的喊叫聲,將座下觀眾的情緒完全帶動起來。在助手快被燒死的時候,火焰變成玫瑰花瓣飛到空中,換了身新衣服的助手從花雨中走出來,和魔術師牽著手,向觀眾行禮。”

    “這個魔術的效果很棒,我當時覺得自己簡直是個天才,沉浸在自我滿足裏,她勸我說這個魔術還沒有準備好,讓我選擇比較有把握的水下逃脫,我沒有理會她的意願。”

    “後來,我們在魔術展上表演了這個魔術。”

    “我的戀人曾經夢想著要當演員,她的演技非常不錯,在排練的時候,她爆發出的尖叫足以以假亂真。於是當道具出現差錯,火焰將她吞噬的時候,我完全沒有聽出來。”

    “我就可笑地站在舞台前,看著台下觀眾緊張興奮的表情,想象著等到這個魔術結束,我們會迎來多少鮮花和掌聲。”

    張傲玉說著捂住臉,肩膀微微顫抖:“我為什麽沒迴頭看她?”

    這個故事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甚至有些荒誕,但藝術源於生活,生活要遠比藝術更加荒誕無稽,它確實真真正正地發生了。

    “地獄為我判下了過失殺人罪。”

    張傲玉深深地吸了口氣,平複心情:“說實話,來到地獄,我其實並沒有感覺有多麽害怕,相反在這種理所應當的懲罰中,我知道了善惡終有報,也知道是神明在讓我贖罪,我的心無比平靜。”

    “有地獄就會有天堂,我的她一定在那裏過得很好。”

    這句話觸碰到了容音心裏的某個地方,她眨了眨眼睛。

    銀毛狼在這時候鑽到了她的手底下,容音垂下頭,溫柔地摸著它的毛。少女的指尖細嫩柔軟,銀毛狼舒服地趴了下來。

    夏清羅抿起唇,拍了拍張傲玉的後背,麵對他遞過來的酒壺,她屈起食指彈了彈,裏麵已經半空了,便搖搖頭,表示不用。

    “我還以為我的故事最慘,沒想到你們一個個都這麽……”

    夏清羅下意識地翻了翻衣服口袋,似乎是身體條件反射地想要找沿,意識到這裏是遊戲,莫得香煙後,她聳了聳肩。

    “我的真實身份和這次地獄給我的差不多,我是盜墓的,和我老公是搭檔,沒事就去挖墳盜寶,然後倒賣給收古玩的那批人。”

    吳克雙手托腮:“你是因為這個進來的,攪亂死者安寧?”

    “怎麽可能啊,手上沒幾條人命,誰好意思在地獄混?”

    夏清羅對他翻了個白眼,繼續道:“我殺了我的老公。”

    “他在外麵包了個小三,小三人美聲甜身嬌體軟,把他迷得七葷八素的。這王八羔子自己在外麵偷吃也就算了,還把我們的事情都抖落了出來,小三知道我們那麽有錢,便慫恿他殺掉我。”

    “後來的情況你們應該也能猜得出來,我反殺了。”

    吳克驚訝道:“殺人者就要做好被反殺的覺悟,不忠於婚姻的王八蛋死了活該,地獄連正當防衛也管嗎?”

    “我還沒說完呢。”

    夏清羅擺擺手,示意他坐好。

    “殺掉那個負心漢後,我肢解了他,其他部分送進絞肉機,肉餡喂了我家的捷克狼犬,那顆頭被我洗了洗,放進鍋裏頓成了湯。”

    夏清羅頓了頓,伸手托住了

    下巴:“在燉湯的時候我搜了很多正宮打小三的新聞,我去評論區逛了逛,有很多都是說女人何苦為難女人,有本事迴家打自己男人,正宮發瘋如同潑婦,小三顏值即正義的,嗯,給了我很多幫助與指導。”

    “我是不可能像評論區標榜的優雅堅強女子那樣,發現後立刻離婚眼不見為淨,狗男人和賤女人我都不會放過。我化了個漂亮的妝,穿著一身名牌,提著湯,用我的恨天高踹開了小三的家門。”

    “那個慫貨看到我老公的頭就嚇得不會動彈了,我左右開弓賞了她幾巴掌,把我帶來的湯全都給她灌進了肚子裏。做完這些後我才發現她的裙子下流出了血,她被我嚇得流產了。”

    “原本我沒打算要她的命,雖然她懷了王八蛋的種,但未出世的孩子是無辜的,不這倒黴孩子已經沒了,我自然不會留著她。”

    “地獄給我的罪名是殺嬰罪,我沒什麽不服氣的。”

    夏清羅說完了她的故事,望向容音:“到你了。”

    容音用手指撫了撫長發:“我的罪名是自殺罪。”

    其他玩家經曆過的遊戲次數都比她要多,以前交換過情報,對地獄的判罪也都多多少少有了了解,自殺罪已經完全不能滿足他們了。三人聽到自殺罪,立刻坐直身體。

    朋友,說出你的故事。

    容音:“……”

    她瞥了眼身側趴著的銀毛狼,它豎起耳朵,金色的狼瞳直直看著她,明顯是很好奇。在進入這場遊戲前他就已經把過往告訴了她,她卻還沒有說。

    就當是說給他聽吧。

    容音屈起雙膝,環住自己,整個人看起來格外嬌小:“我的母親是妓女,我是她某次做生意後墮胎失敗的產物,她不知道我的父親是誰,無法擺脫我,便把我養在了身邊。我自幼就在那種地方長大,後來我的母親老了,就離開了那裏,帶我出去租房子住。”

    “我患了某種病,這些年來沒有得到治療,就隻是拖著。後來母親沒有錢了,就拿著我的情況去募捐,得到了一大筆錢。礙於身邊的人的目光,也為了做樣子,她為我買了藥,送我去了學校。”

    “在那裏,我遭受了全班同學的霸淩。”

    夏清羅挑起眉:“不對,人的智商和氣質不是能在瞬間就改變的,你那麽聰明那麽冷靜,就算患著病,不被人喜歡,被人欺負,也能做出讓人終生難忘的反擊,讓他們不敢再造次。”

    “幾個

    人範圍的針對可能是單純的看不順眼,全班範圍的霸淩,就說明被霸淩的人是個包子,欺負了也不會付出代價。啊,我不是說被霸淩的人活該,但是沒有代價的話,很多人都會加入。”

    女人的直覺精準得可怕,容音微微挑眉:“沒錯,我是故意的。”

    “對於任何人的欺負,我都是逆來順受,對於她們瘋傳的流言,我也從來沒有澄清。我隻想知道,如果我醜陋,怪異,畸形,沉默,軟弱,如他見到的那樣不討人喜歡,是否還會有人像他一樣,願意對我釋放出善意,願意對我笑,對我說沒關係。”

    “事實證明,那樣的人再也不會有了。”

    容音的聲音很輕很輕,像是火焰之上浮動的微塵。

    三人都沒有追問那個人是誰,隻默默地聽她講。

    “在命運告訴我這個事實後,我殺了我的同學們,跳樓自殺了。”

    容音轉過頭,看向張傲玉:“和你一樣,來到地獄使我無比平靜。”

    來到地獄,每個人的身後都有不能言明的黑暗過往,他們抹去了不願意說的部分,講給了同樣命運的人聽,卻發現內心並沒有變得好受。

    幾人不約而同地陷入了沉默,空氣裏隻剩枯木燃燒的劈啪聲。

    “喝點茶水吧,我在王宮的集市裏還買了醒酒茶。”

    夏清羅的淚痣空間還有控製時空的附加作用,根據她的意願,每間物品的時間可以定格,也可以正常流逝。

    她從空間裏拿出醒酒茶,用幾個鐵皮杯子給所有人到了一杯。

    茶水是用這個世界獨有的茶葉泡製的,茶湯尚溫,幾人默默喝著。

    過了許久,人們開始睡覺了。

    所有人輪流守夜,鑒於火和引火物都是容音弄來的,她沒有被安排守夜,可以直接睡到天亮。銀毛狼側躺到了地上,對容音低低地嗷嗚著,示意她過來。

    容音摸摸它的頭:“你讓我枕著你?”

    銀毛狼點點頭。

    “你不會覺得難受嗎?”

    銀毛狼歪歪頭,對她搖了搖尾巴。

    容音躺在銀毛狼的身邊,頭輕輕枕上了它的肚子。狼的身體溫暖極了,毛發也沒有讓她感覺特別紮,她閉上了眼睛,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銀毛狼卷起身體,將頭衝向她。

    淡金色的狼瞳映出少女安靜的睡顏,銀毛狼也緩緩閉上

    了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二狗子妖嬈躺:姐姐們來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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