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不要聽他說的胡話!”

    看著逐漸逼近的村民,老村長開始慌神了:“他們分明就是和女鬼一夥的,就算你們把我交出去,最後還是會死!”

    “爸,你不要再說了。”

    村長兒子麵露不忍,顯得很難受:“我當初就勸你,不要對張曼那麽狠,你非不聽,還逼著全村的人分屍,就是怕張曼會變鬼來找你,想讓全村的人幫你分擔她的仇恨。”

    老村長看著他的好兒子,一口氣哽在了喉嚨上。

    村長兒子悲痛欲絕地望著他的父親:“爸,如今你已經被識破了,為了全村人的性命,你就不要再反抗了。”

    他很快就變了臉色,麵沉如水,冷聲對其他村民道:“還愣著幹什麽,把當初欺辱張曼的那幾個人都給我綁起來。”

    恐懼這種情緒極容易轉化成憤怒,村長兒子的那番話,將村民們的怒火完全點燃了。

    沒錯,他們是無辜的,若不是村長當初非要他們去割張曼的肉,他們根本沒錯過半點對不起張曼的事。

    都是他害的,都是他!

    除了老村長以外,如今還剩下的幾個罪魁禍首都是身強體壯的中年男人,即便如此,他們依舊扛不住全村村民的撕打。

    場麵一度十分混亂,當那幾個人被村民們徹底製住時,他們已經是鼻青臉腫、渾身疼痛了。

    “我們接下來該怎麽做?”

    村民們把幾個男人和老村長捆得嚴嚴實實,背靠背放在空地上,神情惶惶地看著肖渡。

    肖渡瞥了一眼身側的容音,抬眸望向天色:“等。”

    這一等,就等到了深夜。

    午夜十二點,陰陽交匯,鬼門大開的時間。

    村長和那幾個男人被村民們用石塊砸暈了,現在剛頂著滿頭帶血的傷口醒了過來。

    被村們重重毆打過,老村長隻覺得渾身疼痛。身體被麻繩困得結結實實,他根本就動彈不得。

    他老了,雙眼發花,就連周圍的東西都看不太清楚,隻知道他是在某家的院子裏,地麵很涼,空氣的溫度也很低。

    “這裏怎麽有一口井?”

    同樣被綁的男人恐懼地開口,老村長這才意識到他在哪。

    這裏是張曼家的院子!

    自從張曼的丈夫離奇死亡後,這地方被他們廢棄了一整年。院子沒有人收拾,落滿

    了塵灰和枯葉,冰冷而荒涼。

    空氣很冷,不知何時,泛起了一股血腥味。

    漸漸地,一股水緩慢流動的聲音從主屋後麵傳了過來。

    幾個男人背靠背坐在地上,臉色慘白地盯著主屋。汗水把他們的衣服都浸濕了,帶汗的後背互相靠在一起,潮濕而黏膩。

    “他們為什麽要把我們綁到這裏?”

    “他們想要把我們獻給女鬼嗎?”

    “我是無辜的啊,我當初酒喝多了,根本什麽都沒做!”

    “早知道有今天,當初就不該上那個死女人!”

    “你想死嗎,這個時候你還敢罵她?”

    就在幾個男人互相指責的時候,猩紅色的液體從主屋的兩側漫了上來,像是血紅的地毯,成片成片地鋪過來,朝門口逼近,朝幾個男人逼近。

    在這股濃鬱的血腥味裏,還夾雜著刺鼻的腐臭。

    幾個男人的臉頓時變得煞白煞白。

    當初他們幾個玩過張曼後,她就被說成了不祥之物。

    作為與她接觸最親密、沾染黴運最多的幾人,分屍的時候,他們拿走了張曼身上最主要的幾個部分,手,腳,心髒,胃,還有那顆永遠合不上眼睛的猙獰頭顱。

    那些肉塊被他們埋在了自家的藕田裏。沒過多久,他們家的藕田裏的水就變成了粉紅色,還散發著腐肉的臭味。

    他們太熟悉這股血肉腐爛的味道了。

    這股臭味並沒有影響到藕的生長,所以當時他們並未在意。

    而現在,所有的迴憶都湧上來了。

    幾個男人連膝蓋也被綁得死死的,雙腿連直起來都做不到。

    看到快要漫到腳邊上的水,他們驚恐地想要避開,卻不小心失去了身體平衡。原本攢成團的幾人東倒西歪地栽倒在地上,像是胖蟲子般拱動著。

    那一層厚厚的血水浸透了他們身下的地麵,將他們的臉濡濕,染得血淋淋的。

    隻有村長還是坐著的,他維持著盤腿坐著的姿勢,褲子都濕透了,血色不斷地從他的褲腳和屁股往上爬。

    就快要爬到他的衣服上了。

    “好疼啊……”

    一道飽含痛苦的女人聲音從井裏傳了出來。

    那道聲音聽起來有些模糊不清,不光是因為從井底最深處響起,被井壁多次反射的原因。

    那道聲音本來就有些大舌頭。

    村長不由想起了張曼被割斷的舌頭,和那張掛滿鮮血的、淚流滿麵的、充滿怨恨和絕望的臉。

    他張張口,驚恐地發現他的喉嚨就像是被掐住了,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

    “救命啊!誰來救救我!”

    男人們也聽到了這個聲音,開始不管不顧地大聲唿救起來。

    院子裏迴蕩著他們帶著哭腔的絕望哀嚎,可是沒有人會來救他們。兩扇黑色大門緊緊關著,甚至為了防止他們逃跑,在大門外上著三層鎖。

    所有村民都在等待著、期盼著他們的死亡,以求換取他們自己的平安。

    隻要他們幾個死了,村子就會無事。

    他們是否真的有罪,罪至死否,並不重要。

    就和當初張曼的情況一樣。

    “好疼啊……”

    女人的叫聲離井口越來越近了,幾個男人甚至聽到了指甲刮撓井壁的聲音和衣料摩擦的窸窸窣窣聲。

    在他們驚恐的目光中,一隻手扒上了井壁邊緣。

    那隻手慘白慘白,卻很完整,四根手指緊緊摳著井壁的邊緣,其中食指以正常絕無可能有的角度向後彎起。

    指節極度錯位,很難想象當初指節被掰成這樣,要經曆怎樣的痛苦。

    “張曼,真的是她……”

    其中一個男人盯著那隻手,聲音顫抖。

    一股淡黃色的液體從他的身下冒了出來,散發著淡淡的騷臭,很快就被濃鬱的血腥味蓋過去了。

    不用他說,其他人很快也都知道了。

    因為就在那隻手搭上井邊後不久,張曼的臉就露出了井口。

    那張支離破碎的、布滿針線縫合痕跡的恐怖的臉,被月光照得慘白慘白,卻因為紅色的血衣,顯得格外顯眼。

    “我好疼啊……”

    張曼用那雙隻有眼白和瞳仁的恐怖眼睛望著地上的男人們,緩緩裂開嘴。

    她嘴巴處的線縫的得並不牢,很快就被扯開,露出了被撕裂的嘴角,還剩半截的血淋淋的舌頭,從臉上的裂口歪了出來。

    張曼從井口裏緩緩地爬了出來,不時有許多沒縫緊的碎肉塊從她的身上掉落。看著那些遺落在地上的腿部碎肉,有的男人受不了刺激,幹脆直接暈了過去。

    “別過來!”

    張曼最先瞄中了村長,她朝村長緩慢地爬了過去。

    看到即將摸到他褲腳的女鬼,村長驚恐地往後退,卻忽然感覺肩膀一沉。

    他的肩膀上壓了什麽東西,正在流血,血浸濕了他的肩膀。

    兩條冰涼卻柔軟的東西,抱住了他的脖頸。

    村長僵硬地轉過頭。

    一張青紫色的嬰兒臉,成了他生命中最後的畫麵。

    “啊啊啊啊——”

    聽到隔壁傳來的淒慘尖叫聲,守門的男人頓時哆嗦了一下。他連忙又燒了三炷香,衝供著的佛像拜了又拜。

    慘叫聲不絕於耳,容音和肖渡坐在他家的炕頭上,歪頭聽著。

    楚三三和餘芭玲縮在炕角,瑟瑟發抖。

    “一個,兩個,三個……”

    容音分辨著那些慘叫的不同,約莫著大約隻剩兩個男人了,她站起身,從胸前的口袋裏拿出了那張鮮血書就的驅鬼符。

    “我們走。”

    冷風吹過荒涼的院子,將沾著血的枯葉吹起來。

    張曼伏在地上,滿意地看著她的作品。

    所有的男人都死了,死得支離破碎,幾個人的血肉碎塊混合在一起,在她的身旁堆成小山,下麵不斷地滲著血。

    那些血朝她的衣服匯聚,把她的紅衣染得更深。

    她趴在僅剩的的完整男屍上,用手指在他的胸膛上戳著洞。

    砰!

    院子的大門忽然被一腳踹開了。

    張曼迴過頭,看到門外陌生的青年和少女後,微微眯起了眼睛,似乎是在考慮要不要攻擊。然而不待她動作,那個青年居然主動朝她衝了過來。

    在看到他手裏拿著什麽東西後,張曼的瞳仁瞬間縮小了。

    她轉身想要逃跑,可惜已經來不及,一張結點貼滿符咒的網從肖渡的手裏飛了出來,當頭罩到了她身上。

    “啊啊啊啊——”

    一瞬間,張曼的臉和身上的紅衣都白了幾分。

    容音拿著一隻鑼,看到張曼落網,就敲了敲。

    鑼聲響亮,全村都能聽到,今晚要捉鬼,村民們都住在附近的房子裏,在鑼聲響起後不久,村民們就都出現在了門口。

    看到樣貌猙獰的女鬼和她旁邊的屍塊小山,村民們紛紛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居然變成了這個樣子……”

    “那些人都是她殺的,好殘忍……”

    “我長這麽大頭一次看見真的鬼……”

    “好可怕,這麽狠毒的女人,不管是人是鬼都得除掉才行!”

    張曼伏在地上,聽著村民們的冷言冷語,她仰起頭,想要朝他們撲過去。可她剛剛動起來,貼在臉上的網就冒出了金光。

    “啊啊啊啊——”

    張曼的身體被網烙出了深深的焦灼痕跡,她發出淒厲的慘叫,隻能抽搐著伏在地上,看著容音朝她緩緩走來。

    少女站在她麵前,美麗的臉孔上沒有任何表情。

    她平靜無波地俯視著她,舉起了手裏的符紙。

    那是鮮血繪就的驅鬼符,足夠讓她灰飛煙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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