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漫長的糾結、猶豫、商量乃至爭吵後,村民們達成了統一,各自迴到自家藕田裏,在汙泥地裏尋找張曼的屍體碎塊。

    可是村民們當初是用編織袋子包的肉塊,那袋子泡在水裏一整年,裏麵的肉到現在早就腐爛發臭了。

    而且這麽大的藕田,又是軟爛的泥地,肉塊早就不知道陷在哪塊泥地深處了。

    半天下來,誰都沒有找到肉塊。

    “一塊都沒有找到嗎?”

    容音聽到結果,垂眸思索:“那就去那口井裏找找。”

    “井?”

    肖渡接話道:“就是張曼家門前的那口井。”

    那口井似乎牽出了村民們許多不好的迴憶,他們臉色都有些難看。磨蹭了半天,村長才吩咐幾個人去那口井裏打撈。

    容音跟著肖渡走出村長家,就被楚三三喚住了。

    “容音,我們需要做什麽嗎?”

    楚三三抿抿唇,瞥著不遠處的餘芭玲:“我們兩個。”

    容音停住腳步,輕聲道:“保持警惕,隨時,隨地。”

    在井裏打撈屍體花費了很長時間,容音在旁邊耐心地等待著,過了很久,終於有東西上來了。

    那是一具骷髏,渾身上下都是白森森的骨頭,沒有半點泡爛的肉。

    地上鋪著塑料編織的大袋子,打撈出來的東西就放在上麵,容音蹲在那具腐敗的骷髏邊,伸手摸上了骷髏冷白色的腿骨。

    又濕又涼,卻異常滑膩舒服。

    從骨架看,這是一具成年男性的屍體,應該來自於潘建夏。

    “這具屍體……”

    肖渡伸手撫上骷髏的骨架:“他就像是被女鬼細細地啃食過,連半點肉絲油星都被舔舐得幹幹淨淨,後來又被抱在懷裏,當成了玩具,愛不釋手,日日摩挲。”

    容音抽迴手,站起身:“不是張曼的屍體,再撈撈看。”

    那幾個村民又打撈了一陣子,忽然,其中一個人麵色驟變,竟是退後兩步,坐到了地上:“鬼、鬼……”

    容音看到了被打撈出來的張曼。

    不難理解,村民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反應。

    那是一具由無數碎肉塊拚接起來的紅衣女屍。

    她的皮膚蒼白得沒有血色,碎塊的拚接處皮肉翻卷,用紅毛線粗糙地縫住,整具屍體就像是充滿恨意和怨

    念的詛咒娃娃。

    更恐怖的是,張曼的眼睛仍舊大大地睜著,眼睛裏隻有眼白和正中間一點漆黑的瞳仁,正死死地盯著周圍的人。

    一身紅衣被井水浸濕,竟然不斷地往外淌著血。

    現在是中午,日頭最盛的時候,可是盯著這具恐怖的女屍,在場的所有人都覺得遍體生寒,連陽光也變得冷了幾分。

    村民們戰戰兢兢地把屍體抬了迴去。

    現在時間就等於性命,為了節省時間,老村長拿出了給自己準備的棺材和石碑料。棺材是早就打好的,石碑找了全村最有經驗的幾個村民,叮叮當當一上午敲了出來。

    村民們宰殺了豬牛羊,又準備了瓜果香燭紙錢等祭品。全村的人穿著素白孝服,浩浩蕩蕩地來到了村裏的墓地。

    “容音,這樣真的會有用嗎?”

    楚三三站在容音身邊,看著村民們開始了聲勢浩大的祭祀:“張曼可是被分屍的,這樣真的能平息她的怒氣嗎?”

    此時村長正帶著全村的人跪在張曼的墳墓前,聲淚俱下地請求原諒。村長跪在最前麵,手裏拿著三炷香,正不斷地給張曼磕著頭,額頭都見紅了,看起來誠意十足。

    容音淡淡道:“值得一試。”

    話音未落,所有人都聽見了老村長的慘叫。

    一雙血淋淋的手倏地從墳包裏冒了出來,上麵沾著土,被血水和成了暗紅色的泥。那雙手青筋暴起,左手死死掐著老村長的脖頸,留著指甲的右手狠狠撓上了他的臉。

    刺啦——

    那雙手用的力太大,老村長臉上的肉都扭曲了起來。五道觸目驚心的血痕自上而下貫穿了他的整張臉,老村長全沒了穩重莊嚴的形象,大聲地慘叫著。

    “愣著幹什麽,還不去救!”

    肖渡站在原地,對那些被嚇得手腳發軟的村民道。

    村民們如夢初醒,連忙爬起來去拉老村長。

    還沒等他們摸著老村長的衣角,那雙手就抓著老村長的頭發,將他的頭狠狠摜到了石碑上。

    砰!

    清脆的一聲響,老村長的頭被撞破了,當即昏死了過去。

    那雙手似乎滿意了,緩緩地縮迴了土裏,留下兩個黑黢黢的土洞。村民們膽戰心驚地盯著土洞,確定那雙手不會再出現後,才小心翼翼地走到墳包旁,把老村長抬了迴去。

    血在石碑上蜿蜒

    流淌著,最終變成四個鮮血淋漓的大字。

    絕、不、原、諒。

    “真是有趣。”

    肖渡看著村民們倉皇逃竄的身影,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有膽量目睹張曼的死亡並將她分屍,現在卻被嚇成這副樣子。”

    青年走到還燃著的火盆麵前,將剩下的紙錢丟進盆裏燒著。

    容音跪在他身邊,捧起金元寶放進火焰裏:“你殺過很多人。”

    “算是。”

    “殺過女人和孩子嗎?”

    “我沒殺過孩子,不過女人,我是不挑食的。”

    “你喜歡殺人嗎?”

    “我喜歡錢。”

    “那你自然不需要怕。”

    一陣微風吹過,將一張黃色的紙片吹到了容音手邊,她隨意地丟進口袋裏:“你是沾血的冰冷殺器,不帶感情,渾身煞氣。除非有深仇大恨,否則鬼怪是不會來招惹你的。”

    容音站起身,對身後不知道是進是退的楚三三和餘芭玲招手:“你們兩個把剩下的紙錢燒完,紙灰埋到附近的土裏。”

    “沒想到你還蠻善良的。”

    聽到她的話,肖渡也不再燒紙錢了,他站起身:“迴去。”

    村長隻是被撞暈了過去,傷口並不致命。他昏迷了一整晚,有許多村民在旁邊守著,其他村民迴到了自己家住著。

    楚三三和餘芭玲搬到了右邊的屋子,四人整夜平安無事。

    第二天清晨,又有人死了。

    容音剛剛醒來,就聽到了隔壁村長家的慘叫聲。

    之所以屍體發現的這麽快,是因為村長家屋後有一棵大樹。這棵樹原本結滿了小果子,此刻卻完全幹枯了,而那光禿禿的粗壯枝椏上,用繩子吊著好幾具屍體。

    昨晚死的人,都在這棵樹上。

    他們以上吊的姿態掛在樹上,雙臂垂在身側,腕上的斷口血淋淋的。所有屍體的雙手都被砍斷了,被插在斷枝上,像是巨大的樹葉。

    屬於秋天的,紅黃色的樹葉。

    “死了五個人,雙手被砍斷,是在懲罰他們的分屍之行。”

    肖渡站在樹下,對被人扶出來的村長微笑:“你覺得呢?”

    老村長的臉上滿是觸目驚心的疤痕,他麵色陰沉地盯著他:“把他們都給我抓起來,女鬼就是在他們到了後才出現的,殺了他們

    ,村裏就不會有事了。”

    這幾天過得太過跌宕起伏,村民們都處於深深的惶恐之中,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就會被女鬼殺死。

    看著眼前淡定微笑著的青年,他們想到他說的話,一時居然不敢動。

    “你是在怕我們會把你交出去嗎?”

    容音站到了肖渡麵前,冷冷地盯著他那張醜陋的臉:“當初把張曼拐到這裏的是你,把她當成邪祟處死的是你,唆使割掉她舌頭的是你,拖全村人下水的還是你。”

    她的目光掃過那些驚魂未定的村民:“如果不是參與了分屍,現在在樹上吊著的幾個人,都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張曼的事,是你害死了他們。”

    村長大怒:“這裏有你女人說話的份?”

    肖渡將手搭在容音的肩膀上,安撫地拍了拍。

    “女人,即將殺光整個村子的張曼,也是個女人。她死在了你們的歧視之下,如今含怨而來,你現在還敢說這種話?”

    所有的村民都被肖渡散發的冰冷氣息鎮住了。

    “懷孕的時候被弄到流產,作為受害者,被全村的人當成邪祟殘忍殺害,屍體受眾人唾棄,被眾人分割,壓在汙泥裏,不得超脫。”

    “你們以為燒點紙錢獻點祭品,就可以被原諒嗎?”

    “昨天的祭祀,隻不過是保住了你們的命而已,不然你們以為自己還能活到今天,在這裏妄圖恩將仇報?”

    肖渡抬手,一道微冷的銀色光芒閃過,身後的幾具屍體應聲跌落在地,血淋淋的雙臂在訴說著他們淒慘的死亡。

    “看看這些屍體,他們唯一做錯的,就是當初分割了張曼的屍體。可是昨晚他們死了,而幾個始作俑者卻都還活的好好的,你們動動腦子去想,張曼為什麽會這麽做?”

    村民們互相看看,漸漸地,表情變了。

    “不錯。”

    容音輕聲開口,替他們說出了答案:“她在等,等你們親手將這幾個人奉上,比起牲口,這樣的祭品才算夠誠意。用他們的命,去保你們的命,這樣才夠公平。”

    “為了防止她貪得無厭,想要殺害其他無辜的村民。”

    肖渡垂下頭,從容音手裏拿過一張黃符,夾在指間。

    “我們會在她現身享受祭品的時候,趁機誅殺她。”

    作者有話要說:張曼:這骨架子幹幹巴巴的,麻麻賴賴的,一點都不

    圓潤,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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