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蒂的生意做得越來越大了。

    她在上輩子時一直生活拮據,大量的片酬被傾注到錯誤的投資上,以至於晚年都沒有攢下多少積蓄。

    大概是吸取了太多教訓的緣故,如今她對待財富更加謹慎和小心,同時也在不斷地調整著策略。

    青黴素的藥坊其實是半國有的存在,實際控製權是在美第奇家族的手中。

    ——這件事頗為符合曆史規律,本身美第奇的金色家徽商有五個紅色圓球,被後世的人們一度猜測為賣藥起家的。

    那紅色圖飾到底象征著先祖騎士盾牌上的凹痕,還是用來代表金錢兌換和交易的符號,她也聽說過了很多說法。

    但看著這樣的紋章在她的多個產業上懸掛的時候,海蒂還是會鬆一口氣。

    她的財富是有守護者的。

    隻要這個家族保持興盛,可能連小偷都不敢潛進來。

    除了接連開始建造的多家紡織工坊之外,她還又買下了一塊地,用作顏料的生產工坊。

    雖然硫酸銅藍的生產和還原方式已經免費的公之於眾,但海蒂留下了普魯士藍的製備方法,並且向政府申請了專利。

    早在一百多年前,英國那邊就有類似的設置,如今正是各種新理論和技術快速發展的時期,專利技術的保護和獲利顯然也頗為重要。

    洛倫佐不僅批下了普魯士藍的設計,而且還把青黴素的製備方法也進行了專利保護。

    如今已經有好些行遊商人拿著類似的小瓶兜售‘青黴素’,哄騙著急於治病的可憐人交出所有的錢——這讓海蒂不得不把美第奇的家徽直接烙在瓶身上,以進行區別和展示。

    在填寫專利說明的時候,書記員問她這種藍色應該叫什麽。

    海蒂怔了一下,忽然發現這個固有的名字已經不能使用了。

    在化學領域上,它應該叫做鐵藍。

    被稱唿為普魯士藍,也是因為它曾經用於德國軍服的長期染色。

    但這兩樣都不符合如今的曆史常識,就算這麽命名也不好解釋。

    “其實我們在看見波提切利先生使用這種藍色創作的壁畫之後,私底下給它悄悄起了名字。”書記員忽然有些難為情的笑了起來:“因為它確實很好看——與群青石是完全不同的色調,更加深沉和遼遠。”

    “哎?”海蒂訝異道:“你們稱唿的是?”

    “pulchracaerulea。”對方聳肩道:“拉丁語裏的藍色美人。”

    她怔了一下,啞然失笑:“那便這麽登記吧,挺好聽的。”

    也就在這個節點上,斯福爾紮的婚禮終於要來臨了。

    如今已是九月,天氣也漸漸涼快了起來,城裏有車隊來來往往,顯得格外的熱鬧。

    按照佛羅倫薩的慣例,結婚一般要分為三個階段,每個階段又有許多個步驟。

    首先中間人向雙方家庭介紹情況,然後由男方帶著禮物來拜訪做客,但不能與女方直接接觸。

    等婚禮細節之類的事情議定清楚了,再在其中任意一方的家裏進行聚會。

    這個階段隻允許男性成員參加,並且男方需要帶更加豐厚的禮物過來,其中必不可少的就是珠寶,這將用於將來婚禮上的裝扮。

    而最為重要的一個環節,也就是婚戒日。

    新娘要準備豐厚的嫁妝,用以保證婚後的富足生活——如果她是可憐的孤女,在毫無財產傍身的情況下,隻能在修道院裏度過一生,很難得到一場圓滿的婚姻。

    而新郎則需要為她準備華貴的禮服和首飾,用以彰顯雙方家庭的身份和地位。

    由於阿爾伯第家族活動於佛羅倫薩,斯福爾紮又是米蘭的領主,所以他們隻能在這邊先行舉行家宴,然後第二天把新娘接去米蘭,在抵達之後再開始環城遊行,以進一步昭告市民。

    作為結交的家族成員之一,海蒂也應邀去了婚禮現場,瞥見了新郎新娘交換戒指的那一幕。

    那位小姐將深褐色的頭發盤在帽下,修長的脖頸連同鎖骨一起裸露出來,禮服由淺金和深藍色錦緞織成,脖頸和手指上都是碩大的珠寶。

    她的袖擺上刺繡著莨苕葉紋,衣襟上綴滿了雪白泡沫般的細小珍珠,看向丈夫時眼神裏透著些小得意和撒嬌。

    等宣誓的環節結束,新郎俯身親吻了新娘,人們便開始歡唿著開始享受慶典和宴會。

    劇場演員們受邀而來表演短劇,鋼琴的奏樂聲被喧鬧的嬉笑淹沒。

    綠茵草地擺放著長桌與花束,仆從們往來著添酒送杯,還有許多人排成長隊在一起跳舞。

    華爾茲的出現,其實也與海蒂有關,隻是人們並不知道而已。

    在這個時代,人們的舞蹈是如同隊伍行列一般並排前進再不斷變化的。

    而

    圓舞曲和相關的舞步並不存在,太過貼近也似乎有些不雅。

    去年新年時在領主大人的生日宴會上,她多喝了兩杯蘋果酒,然後教了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如何跳舞。

    小男孩麵容如同純真的天使,笑起來也幹淨又好看,不一會兒就可以牽著她的雙手在整個大廳裏蹁躚旋轉,一度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

    後來幾次宴會裏,她再也沒看到過那男孩,也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等到了去米蘭參加斯福爾紮的慶生宴會時,竟有許多人都開始這樣跳舞了。

    當時海蒂還以為是自己記憶出了偏差,特意問過當地人這是哪兒來的新舞,還是早就有人這麽跳了。

    對方的迴答卻完全超出她的預料:“——是從羅馬傳來的,很時髦,對嗎?”

    羅馬?

    不應該是佛羅倫薩麽?

    等到了如今,幾乎所有人都開始這麽跳舞了。

    這種新式的舞蹈既雜糅了華爾茲特有的牽手與擁抱,同時又賦予了宮廷舞蹈的嚴肅和儀式感。

    配上那些模仿著藍色多瑙河創作出來的圓舞曲,也還真是像模像樣。

    前進,後退,旋轉——

    海蒂無意去糾正具體的步伐,也就跟著他們一起排在長隊之中,與陌生人一起跳著舞。

    伴隨著琴聲搖曳,人們同時輪轉和交換舞伴。

    在向後轉身的那一刻,她忽然瞥見了一雙熟悉的眼眸。

    洛倫佐單手握住了她的手,帶著她繼續往前走。

    提琴和風笛的聲音讓庭院顯得格外喧鬧,還有琉特琴的歌聲讓人想起了夜鶯。

    她模仿著其他人的步調,牽著他的手前進又退後,旋轉的時候碧綠的裙擺猶如綻開的矢車菊。

    對方沉默而安靜,仿佛和那些並不認識她的陌生人一樣,連一句言語交流都沒有。

    海蒂聽著旋律奇異的音樂,忽然想到自己已經來這快要四年了。

    第一年進入杜卡萊王宮,第二年開創了微生物學,第三年從米蘭迴來得知戰報和局勢,第四年,也就是今年,兩位國家領袖相繼離世,新的時代才剛剛開始。

    竟流逝的毫無感覺。

    她來這裏的時候,這副身體大概是自己十九歲時的模樣,如今算下來,也應該在三個月後滿二十三了。

    洛倫佐低頭注視著她

    ,腳步跟隨著音樂的節奏而加速或停頓。

    如果他再微微俯身一些,就可以親吻到她的額頭,甚至是她的唇。

    隻需要低下頭,甚至可以裝作是不經意的意外。

    她發間散著風信子的香氣,脖頸修長而又纖細。

    就這樣被他半抱在懷裏,仿佛是他的情人。

    他的唿吸停頓了兩三秒,又悄然繼續。

    “洛倫佐先生?”海蒂隱約感覺到有些奇怪,關切地小聲問道:“您是不是又痛風了?最近身體還好嗎?”

    “嗯。”他淡淡地移開了視線,去看那遠處的神祗雕像。

    “看您好像在壓抑著什麽,”她也抬頭往遠處看,語氣溫和又帶著淡淡笑意:“如果是在為政事操心的話,也不用太焦慮——會好起來的。”

    不,是在壓抑著不去親吻你。

    有那麽一瞬間,洛倫佐甚至會想到其他的一些可能。

    如果換做另一個男人,憑借著領主的身份,他甚至會邀請她成為他的情婦,甚至與她一起誕育一個孩子。

    但他不會這樣做,她亦如此。

    小提琴演奏出悠長的尾音,人群再一次如海浪般分開,再十字狀交換舞伴。

    他們兩人平靜地各自分開,不曾迴望對方一眼。

    -2-

    女人接觸政治並不是什麽新鮮的事情。

    而且有些人會做的比男人更好。

    海蒂參加領事會會議的時候,狀態鎮定而大方,連眼神也頗為有力。

    她在前幾場會議裏沒有發言和提出異議,而是在觀察絕大多數人的態度和傾向,以及他們目前在討論的重點。

    達芬奇在修整好佛羅倫薩周邊水係交通之後,城市和周邊的灌溉和排水效率都提高了不少。

    他修建的城防建築也因此被提升了不少防禦性,而且升降器的設置也頗為合理。

    在這個情況下,人們開始討論周邊貿易和外交的情況。

    等漫無目的的討論差不多快結束了,有人看向那一直保持沉默的美第奇小姐,半是開玩笑的開口道:“看來,我們多了一位忠實的旁聽者。”

    海蒂沒有貿然開口,而是先展開了地圖,才緩緩起身。

    “我的建議是,加強對比薩控製,以及發展軍事力量,奪走盧卡。”

    這句話一出

    來,許多人就露出了詫異或嘲諷的眼神,顯然並不算太讚同。

    她並沒有停頓,而是給他們展示附近的情況。

    “幾年前的流血彌撒,相比各位都很清楚。”

    比薩大主教聯合帕雷家族發動了刺殺,領主的親弟弟也死在了這場災禍之中。

    “比薩城的地理位置,與米蘭、熱那亞、摩德那和盧卡國都頗近,不但能夠被多個公國交替影響,而且還占據著佛羅倫薩唯一的出海口。”她抬起了頭,眼神堅定聲音沉著:“如果不加強對這裏的管理,比薩一旦反叛,整個佛羅倫薩的艦隊都會被影響。”

    這句話一出來,就有人試圖反駁:“但也不應該想著擴張軍隊——你也知道那些雇傭兵有多無法控製。”

    在有戰爭的時候,他們是被利益驅使的部隊,誰給錢就為誰上場廝殺。

    而在沒有戰爭的時候,他們就是災難本身。

    雇傭兵團本身組織龐大,來源的人口也非常複雜,連他們的頭領有時候都不一定能夠管控好。

    在和平時期,這些雇傭兵會遊手好閑的在城內遊蕩,而且會製造騷動侵犯財產或者婦女,有時候惹出太大的亂子來了,還會統一口徑否認。

    比地痞無賴擁有更高的戰鬥力,而且會要求各種荒誕的賞賜,否則就折騰出更大的騷亂出來。

    雖然有合同進行歸束,但也不適合大規模的發展——

    比如米蘭公國就是靠流血政變起家的,現在也不得不開始效仿美第奇開啟各種盛典和表演,進一步籠絡各個擁有古老貴族的血統,以進一步控製政治格局的平衡。

    “雇傭兵可以擁有更加好的處置方式,”她不假思索道:“而且也可以同樣成為和平的守衛者。”

    坐在高處的洛倫佐挑起了眉毛:“你是說?”

    “土地和耕種。”海蒂拿出了一份注釋詳細的說明,開始解釋具體的內容:“在我提交的那份調研報告中,有大量的雇傭兵在戰後要求安置和土地。”

    “如果給予他們固定的耕種或者放牧地點,並且簽訂合同控製分成,就可以有效的減少騷亂。”

    在那片土地上獲得的內容,一部分作為租金繳納給領主,另一部分的所得可以直接歸他們所有。

    在和平時期,減少傭金的價格,或者直接把傭金轉化為更加實在的工作。

    養馬,畜牧,耕種,總有足夠合適的活兒可

    以給這些粗人來做。

    到了戰爭時期,再由他們來包圍領土,賺取一部分的傭金作為獎勵。

    “這可真是讓人笑出聲的建議——你難道想讓他們如農夫一樣耕地放羊?”有人站起來問道:“時間一久,他們會直接形成新的勢力,甚至會直接認為那塊地方永遠都該歸他們!”

    “所以要兩年一輪換,不斷讓他們轉移地方。”海蒂不假思索道:“定期遷移可以減少歸屬感,這不是什麽很大的問題。”

    “不——重點不是輪轉,而是戰鬥力。”魯切萊先生露出並不讚同的神情:“之所以傭金昂貴,就是因為要訓練他們操練和學習戰鬥——如果他們習慣做個放羊人,真的等到戰爭來襲的時候,他們隻會愚蠢的如同一隻豪豬。”

    海蒂直接示意手下分發複印好的戰略概要,沒有任何退讓的意思。

    “這同樣也可以解決。”

    “一方麵,負責耕種放牧的士兵和負責守城訓練的士兵分成兩股,半年輪換一次,而且還可以吩咐那些雇傭兵去墾荒開田,讓他們種植更多的小麥。”

    “另一方麵,我們的戰爭不應把重點放置在軍械和人手上。”她停頓了一下,加重了語氣道:“而應該去尋求火藥的幫助。”

    “不,美第奇小姐,”魯切萊先生搖頭道:“威尼斯人雇傭著達馬提亞和希臘的輕騎兵,弩箭手和長弓手的威力也不容小覷——至於你提到的火銃,它雖然易於製造,但甚至無法殺死一頭馬。”

    “她說的是不是火繩槍?”洛倫佐皺眉道:“斯福爾紮給我看過類似的武器,聽說比火銃來的威力更大。”

    “是燧發滑膛槍,先生。”海蒂轉身看向側門,示意侍從把她的老朋友請過來:“我們在佛羅倫薩,擁有極其優秀而傑出的槍械設計師。”

    伴隨著側門打開的那一刻,達芬奇拿著一把弩箭走了出來。

    他手中的東西,和人們看到過的槍支完全不同。

    火/銃和火繩槍都是需要從槍口往裏填充彈藥的,但這柄槍在把手附近開了一個機關,而且沒有笨拙的引繩掛在前端。

    不僅如此,達芬奇的身後還跟著兩位侍從,他們是抬著一個空心鐵門進來的。

    “請讓我進行演示。”

    洛倫佐微微頷首,示意他們打開大門,讓眾人在會議廳以南的中庭觀看演示。

    鐵門被石塊固定好放在平地上,不遠處還

    有兩三隻鴿子在陰涼下蹦來蹦去。

    達芬奇端著長槍向紳士們展示它的構造,當著他們的麵往裏麵填裝了三枚彈藥。

    槍支的原理,是利用彈簧裝置以及火藥,讓彈藥能夠以極大的衝擊力噴射而出,以達成遠距離殺傷敵人的目的。

    彈藥本身在人或者馬匹的身上穿洞可能並不算大,但衝擊力會直接讓脆弱的肉體被轟出一個大窟窿。

    而在急救和止血手段有限的情況下,這就是致死的力量。

    達芬奇一直有研究相關的內容,但受海蒂的啟發,製造了更加英明的燧發裝置。

    當他扣下扳機的時候,擊砧會因彈簧的作用下將點火用的燧石狠狠擊打在火門上,而火星可引燃火藥造成擊發,進而引發槍械的射擊。

    比起這種看起來頗為老式的燧發滑膛槍,這個年代的人們還在使用火繩作為引燃工具——如象鼻一般的粗長繩索要從槍口裏一直掛到地上,而且要保持在燃燒的狀態裏,一旦燒沒了還要隨時更換。

    哪怕隻是一個小小的改動,也足以造成截然不同的效果和提升。

    人們頗有些謹慎的躲在遠遠的地方,隻有海蒂站在達芬奇的身後。

    她的藍裙在陽光下猶如一朵鳶尾花,披落的黑發微卷,典雅又透著英氣。

    這個武器,是她和列昂納多一起完成製造和實驗的。

    足夠強大,也足夠致命。

    “三。”

    “二。”

    “一。”

    伴隨著達芬奇扣下扳機,爆裂般的轟鳴聲頃刻響了起來——

    “砰!”

    “砰!!”

    “砰!!”

    三發打完,空氣中立刻泛起了硝煙的味道,連大地都在微微震顫。

    伴隨著煙霧散去,人們再次探出頭來,去看那扇舊門的情況。

    在看似堅固的鋼鐵上,有三個清晰而翻卷的槍口,效果好到讓人為之驚詫。

    “足夠強力,也足夠有效率。”她轉頭看向不遠處的洛倫佐,又看向那些滿臉訝異的議員。

    有的人甚至在詢問達芬奇之後,小心翼翼地湊過去撫摸那塊鐵板,還試圖伸手去掰扯被炸裂的邊緣。

    明明像個被打破的紙口袋,真自己伸手掰的時候反而紋絲不動。

    有……這麽厲害嗎?

    在這場會議之後,領事會又開了幾次會議,最終采納了她的建議。

    佛羅倫薩開始以更加積極的姿態去擴張傭兵團,同時還發布了墾荒令。

    不僅如此,比薩也被派駐了多位特派官員,美其名曰為外交官。

    鐵匠鋪接連著接到了多筆生意,城市的西區也開始修築專門的軍械生產廠區,聽說再過兩三年就可以落成了。

    也就在這些改變發展的同時,一些流言也開始不脛而走。

    有人在坊間議論,說美第奇會不會重演曆史,再來上一輪的淫婦政治。

    在四百年前,羅馬城中有幾位貴族婦女因為成為了教皇的情婦,見解的開始控製著整個教廷。

    她們用妍麗的姿色對教皇進行了迷惑,而她們生育的子孫則相繼成為一代又一代教皇,教廷的威嚴也相繼迸裂。

    這個稱唿被用到當今領主身上,就顯得有些陰暗和醜陋了。

    他是諸多個領主國中沒有任何私生子風聞的人,也一向被人們讚頌著正直、威嚴與慈愛。

    而那位加入領事會議的年輕女人,同樣看起來是個虔誠的教徒,連往來的情人都沒有。

    雖然這種傳聞顯得荒誕而可笑,可也許正是因為荒誕和獵奇,才被遊手好閑的人們拿來做香豔的揣測。

    但也很快就消失了。

    洛倫佐批複完克希馬寫來的密報,看了眼站在窗旁的海蒂。

    她在凝神看向遠方,還在等自己做出關於擴軍的迴應。

    “在看什麽?”他淡淡道。

    海蒂收迴眼神,下意識道:“我在想……如果將來住在阿諾河的南岸,能夠偶爾去波波利山腳下散步,也許會很自在。”

    她轉過身,笑著看向他:“您有決定了麽?”

    對於那些流言蜚語,她完全一無所知,也沒有人敢在她麵前多嘴一句。

    他不動聲色地把這一切都在黑暗中覆滅了,宛如無事發生。

    洛倫佐收迴了目光,淡淡地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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