琚烽火英雄救美,巫小姐再遇良緣


    卻說那巫俏斜倚桃花,做個輕狂樣子賣弄了一迴身段兒,隻等那金喬覺前來尋覓自己芳蹤陪個不是,誰知苦等不來,倒惹得許多浮浪子弟前來觀瞧,一麵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些閑話,因有個半吊子念書的公子上前調笑道:“小生看小姐此番麵犯桃花眼圈兒都紅了,可是給情郎爽約了不曾前來相看麽?”


    巫俏見自己任性一迴,等不來金喬覺,卻惹來這般不入流的一群閑漢,偷眼觀瞧之際,卻是一個能拿正眼瞧的也沒有,左不過是些人品猥瑣言語粗俗之輩,原先在窯子裏倒也沒什麽,什麽樣的漢子都要滿臉堆笑的應付著,如今跳出火坑,又恢複了大家小姐的身份,卻是有些受不得這樣的閑氣,因繡口之中啐了一聲,轉身意欲迴避了。


    誰知那做文生公子打扮的學生見她要走,因不依不饒上前攔住了去路笑道:“小姐別惱,學生這話卻是話糙理不糙的,俗話說嫁漢嫁漢,穿衣吃飯,隻要供得起小姐日常的吃穿用度,嫁誰還不都是一樣麽,既然你的情郎失約不來,不如倒讓咱們弟兄幾個補了這個缺兒,也算是樁美滿的姻緣哩。”


    那巫俏從良之後,平日裏最恨別人言語輕浮,還當她是窯姐兒一般的看待,如今見了這幾個潑皮破落戶言下之意十分露骨,自己又沒什麽功夫在身上,如今跑出金門才幾步,就給人這樣作踐欺負了,因少不得芳心屈辱羞澀,也顧不得當著眾人的麵,迴身撲在那一株碧桃的樹幹上嚶嚶哭泣了起來。


    那起子無賴見巫俏此番服軟兒了,因十分得意上前意欲輕薄玉體,但聽得身後卻有人笑道:“光天化日之下調戲良家女子是何道理,莫非本縣連王法了沒了不成?”


    眾人迴身細看時,但見一個頭戴方巾,身穿文生公子打扮的念書人輕搖折扇緩步而來,眾潑皮中有人眼尖認出來,原是鎮上開著書院的酆玉材酆大先生,因素日知道他有些功夫在身上的,又是衙門口的幕賓,算是半個官人兒,因有些膽怯的,嘻嘻哈哈插科打諢了幾句,兀自去了。


    巫俏兀自垂淚之際,但聽得身後調戲作踐之人漸漸散去,便知此番自己給人救下,因迴身抹了抹眼淚,輕提裙擺盈盈下拜道:“小女子多謝先生仗義相助。”因說著微微抬眼觀瞧,但見麵前站定兩個年輕公子,一個是念書人的長衫打扮,另外一個卻做富家公子行頭,卻又與尋常紈絝子弟不同,竟隱隱露些官威。


    書中暗表,客官定然生疑,那巫俏不過一個尋常煙花女子,如何卻有識人之明,隻因本朝風俗嚴謹,若非煙花之地,男女不可同席,是以良家女子多半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未曾見過什麽世麵的,倒是窯姐兒這一行當,三教九流五行八作,什麽人不見,什麽事沒經過,因雖是賤業,到底比旁的婦人看得更為通透一些。


    如今見了這兩個年輕公子,倒都是正人君子的氣象,因冷眼旁觀著,那隱有官威的公子似是有些屬意自己的模樣,深看了好幾眼,卻不想姻緣竟在此處,因也不曾過於流露閨閣手段,卻做出那般嬌嬌怯怯的女兒態度來,上前福了一福道:


    “奴是這鎮上衙門裏,金喬覺金捕頭的妹子,因跟著哥哥嫂子前來看花,我略吃了兩杯黃酒,有些不耐煩,遂稟明長嫂,容我出來找個人少的地方略散一散,誰知竟遇見這般不良之人,若非兩位公子撞見,此番隻怕於奴家的清白有礙,說句不知深淺的話,此事上兩位公子倒有個見證,還請勞煩兩位送我迴在自家鋪蓋之處,對我哥哥說明此事,才好洗清誤會,不然叫小女子日後閨中如何做人呢。”


    那酆玉材聞言咦了一聲道:“我如何不知金頭兒有個這般出眾的妹子,想不到他竟金屋藏嬌,卻不說與我知道。”還要再說時,但聽得身後那威嚴的公子輕輕咳嗽了一聲,酆玉材卻是有些忌憚的,因收斂了神色不再多說。


    三人正鬧著,忽聽得身後金喬覺的聲音奇道:“你們如何認得了,卻在此處。”因上前廝見之時,忽見了那威嚴公子,倒是唬了一跳,因連忙躬身施禮道:“卑職金喬覺,見過大人,不知尊駕到此,未曾前來隨侍,還請青天寬恕。”


    旁人聽聞此言倒也罷了,誰知那巫俏聽了,因心中暗暗點頭,複又抬眼深看了那公子兩眼,誰知那大人似是也有些心思,對著金喬覺拱拱手還了接手禮,卻隻拿眼睛瞟著這巫俏姑娘,因兩個視線一對,巫俏故作嬌羞把臉緋紅了,別過臉去避開了視線。


    那大人見狀點頭笑道:“金捕頭嚴重了,本縣因初到貴地,並不知風土人情幾何,聽聞酆大先生說了今兒原是此地熱鬧節下,是以微服出來體察民情,不想卻撞見令妹,也是咱們兩家的緣分,方才見令妹在此與人有些齟齬,因叫酆玉材上前分辯勸阻了一番,現下已經沒事,如今完璧歸趙。”


    書中暗表,這位新上任的大人倒是個知書識禮的,因心中顧念巫俏的清白,是以並不曾說破她給人作踐調戲了,隻說與人起了爭執,倒叫金喬覺麵上好看些,那金喬覺久在公門,人情世故上原也十分了得,聽聞此言,心中便知是那大人給自己台階兒下,因十分感念道:“此番小妹得蒙大人襄助脫險,喬覺代父母多謝大人救命之恩。”因說著複又深施一禮,對酆玉材點了點頭,因領著巫俏迴去了。


    放下酆玉材與本縣太爺如何遊曆不提,單表那金喬覺帶了巫俏往迴走時,這巫家妹子竟將從前之事拋諸腦後,並不十分念及舊恨,隻纏著她世兄說些那位大人的事跡,金喬覺給他纏得不耐煩時,正欲打發她幾句,但聽得從旁的戰天刃笑道:“你這妹子倒是好個眼光,依我看這位兩榜出身的太爺倒是人品端方兢兢業業的,隻是年輕心熱,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治下未免嚴些個。”


    金喬覺聞言蹙起眉頭道:“若真是如此卻也好辦,我們既然投身六扇門中,說句大逆不道的話,這是做了朝廷的鷹犬,一輩子在江湖上抬不起頭來,就是給太爺打發幾句什麽要緊,隻是這位太爺是新科進士,難免銳氣未消,情、理、法三字之中獨占一個‘法’字,隻怕將來就算曆練出來,也難脫寧成、張湯一流的人物,倒是可惜了他一個青年才俊。”


    戰天刃聽聞金喬覺話中之意,雖然這太爺是本縣第一流富貴人品,倒也不曾十分看上,雖然這巫家妹子春心已動,怎奈金喬覺似是無疑與他攀親家,又見巫俏聽聞此言,便知世兄不願在此事上為自己做主,麵上就現出些泫然欲泣的表情來,因從旁插科打諢道:“若說這本縣太爺,倒也是有些來曆的,他原是琚姓大族,因生於亂世之中,諱就是烽火,表字付之,原本家中意欲養下這個男孩兒來,將來從軍戍邊保家衛國的,誰知日後戰亂平息,卻是個太平盛世的景象,他家萱堂賞下的名字倒也不甚有用的,卻隻得做個棄武從文的勾當,因從舉業上起家,這老爺倒也聰明,未過舞象之年就已經進學了,如今是兩榜進士的底子,隻因當日家中卻是節度使出身,老大人原是封疆大吏,是以雖然是個偏偏文士,武學上原也有些手段,隻是校場之上倒也不曾親見,誰知道是否還有些家學傳授。”


    金喬覺因不甚中意這門親事,聽見戰天刃講解的這般詳細,倒也不甚以為然道:“太爺家裏的事,咱們小門小戶如何得知呢,隻是此番鬧了一場,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咱們兩家人會齊了,先到城中兄弟的下處,教您弟妹整治幾個小菜,我與兄長吃兩杯,越發就在我家中住下,明兒白羽上學倒也便宜。”


    那戰天刃聞言笑道:“這麽一大家子人倒你家裏去很不便宜的,如今你拖家帶口,與不如往日單身之際,招唿咱們一盟兄弟幾個吃酒賭錢的無甚避諱,再說弟妹忙了一天,又要招唿咱們兄弟二人,又要看顧兩個小弟兄,連帶著服侍她金蘭姐妹們,倒也是難為她,依我說,不如咱們省些事,往城裏的聚友樓吃兩杯,我直接打發了我渾家帶著孩子雇了車先迴東村,你也將弟妹和這巫家妹子送迴家去,我再叫上酆大先生,咱們弟兄幾個在聚友樓會齊了,越發痛快吃兩杯,若說倒你家中去,一來地方局促,二來內間住著女眷,咱們吃多了酒吆三喝四的很不像話,倒把你姐妹們醃臢了,卻不是咱們的過失麽。”


    金喬覺聽聞義兄所言卻也有理,因含笑點頭道:“這話很是。”一時間迴在鋪蓋之處,從遠處喚來聽差的門房與車把式等人,收拾了鋪蓋食盒等物,分兩車坐了,到了城門口分手獨行,各自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小辣椒出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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