誌新童詰責生母,戰天刃夫婦*


    飛天見自家孩兒醒了,因向他招了招手,教他進了自己的閨房,一麵摘去自家麵上的薄紗,一麵伸手在誌新的頭麵上摩挲著笑道,“這就醒了,時辰尚早,不如再睡睡,娘預備下早飯再喚你起身也使得。”


    誌新聞言搖了搖頭,抬眼深看了飛天兩眼,卻是撲通一聲跪在母親膝下,也不言語。飛天見狀卻是訝異,因笑道,“這是這麽說,怪到旁人都說你這孩子牛心左性,端的叫娘也猜不透你的心思呢,好孩子,地上恁般涼,有什麽事,你且起來再說。”


    誌新聞言卻忍不住“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倒把姒飛天唬了一跳,因連忙將他摟在懷中柔聲安撫道:“好好地哭什麽呢?想是昨兒夜裏遇上歹人唬著了?別怕,娘在這裏沒人好欺負你的。”


    誌新因觸動了自家心事,又因昨日夜間受了驚嚇,雖然平日裏豪橫逞強,到底是個十歲的孩童,因見了母親這般溫顏軟語好言相勸,卻是越發舍不得了,因伏在飛天懷中痛哭了一陣,方才漸漸的迴轉過來道:“娘真要嫁給那姓金的不成?”


    姒飛天卻是萬沒想到自家孩兒竟說出這話來,因臉上一紅口中嗔道:“混說什麽!娘十幾年來含辛茹苦將你拉扯大了,又求幫告借全仗各位高鄰抬愛,方湊齊了束脩讓你進了學房,如今學了幾本書幾千字在腹內,就這般來質問作踐你的生身之母麽?”


    誌新聽聞此言,因自覺理虧,又深知母親平日裏深居簡出端莊自持,最怕別人將改嫁之處戳她的心窩子,如今倒給自家孩兒疑心起來,豈有不傷心的呢,因心中一沉,又是慚愧又是悔恨,忍不住又嗚嗚哭泣起來。


    姒飛天雖然拿出母親的身份將孩兒彈壓了兩句,隻是自己方才與那金喬覺言笑晏晏相談甚歡,別說自家孩兒,便是旁人自然也是要疑心的,又見誌新伏在自家膝頭哭得恁般傷感,心中早已軟了,因略微放低了聲音柔聲說道:“你且不用哭了,到底為什麽忽然就疑起我來了呢?”


    誌新聽見母親問他,又聽得他言下之意暫息雷霆,因少不得啜泣著漸漸止住哭泣迴稟道:“方才孩兒原不放心那姓金的,是以不曾真心睡了,待你們進了內間之後,孩兒便躲在門欞處偷眼觀瞧了一迴,這十幾年來,母親除卻對孩兒之外,竟不曾對旁人那樣笑過的,又見娘對那姓金的言笑晏晏,因不知怎的,心中一時迴轉不過來,便哭了,又衝撞了母親,是孩兒不孝。”


    因說著,伏在地上磕了幾個頭求飛天寬恕原諒於他。飛天聞言噗嗤一笑道:“原來為這個,你也太肯傷心動氣了。莫非娘在你心裏就恁般不堪麽,若是我不安於室,為什麽十年間不肯改嫁旁人,單等到今日呢?如今你也不問青紅皂白的,就這樣伶伶俐俐的哭起來,怎麽叫我不動氣不寒心?好孩子,這也都是我不肯早些與你說起的緣故,也怨不得你,今兒爽性不必上學去了,我打發你吃了早飯,去村頭戰家說一聲,叫白羽先走,別因為候著你再誤了時辰可就對不住朋友了。等你迴來,娘有些話也該說與你知道的。”


    誌新原不曾想到自己這一哭鬧,竟引出這許多陳年舊事來,他原是個聰明孩子,因心中猜測,許是母親竟意欲告知自己的身世,隻因從落草記事之日起,娘便不肯將自家身世、生父是何人透露半句,自己原也不曾曉得娘竟是一位少俠身份劍客門徒,隻因兒時起夜之時,親見母親曾經月下練得一套出神入化的峨眉刺功夫,那身段姿態,映著月色疏影迷離,一如廣寒仙子思凡下界一般,因孺慕之情大動,天明起床之際,便纏著母親教他功夫。


    當日姒飛天給孩兒撞破自己練武,加之誌新漸漸大了,往日村中便常有些不堪的流言蜚語,又有那一般大的村童因知他沒了父親,便作踐欺負起人來,姒飛天見狀,也隻得傳他幾招花拳繡腿,倒不求練得什麽絕世武功在江湖上揚名立萬,不過得保自己孤兒寡母不受擠兌欺負罷了,隻是饒是如此,飛天武學雖然不曾登峰造極,到底是三上門中頗有傳授,誌新隻將母親招式學得半成,又無些許內力傍身,卻在市井之中不但能夠自保,就連幾個大人合力也近不得他的身。


    誌新想到此處,因心中越發深信母親此番意欲與自家相談,便是和盤托出自家身世,因心中疑惑莫非先父竟是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自然是名動江湖的武林名宿,是以母親喪偶之後,方才帶著自己隱姓埋名,為的是怕江湖中人尋訪切磋,想來父親定然是個行俠仗義的磊落男兒,是以母親才長情守節矢誌不移,並不肯將自家真心再賦予旁的男子。


    誌新因心中暗暗盤算著,飛天早已在廚房內收拾齊備了早飯,端出外間唿喚他吃了,一時間母子兩個吃畢了飯,姒飛天便打發他兒子前去戰家轉托白羽向酆玉材先生告假,誌新答應著去了。


    卻說誌新奉了母命前去村頭尋找白羽,沿路之上心中細細尋思一番,看來母親方才表白之意,斷然不會應允那金喬覺的提親,因心中略略放心,原本誌新冷眼旁觀著兩人君子之交數年,自己雖在人前對那金喬覺不理不睬,實則心中對此人倒也感念敬重,母親孀居以來,自己母子二人多得此人襄助迴護,鎮上村中出力不少,若是母親心中對他真有什麽難以啟齒的情誼,自己做晚輩的,斷然不好橫加幹預,再則他心中對金喬覺的武功人品多少也有些欽羨之情,隻是昨兒見了那救下自己母子二人性命的閻羅男子,雖然心中多有驚恐畏懼,卻不知怎的竟生出許多孺慕之情來,複又想到自家先父定然與這個男子一般,是個頂天立地的英雄男兒,因不知何故見了那金喬覺夤夜來訪,心中卻是老大不自在,總覺得此人居心叵測心懷不軌,不過是意欲霸占自家娘親,方才人前人後買好顯情的。


    誌新一路胡思亂想之際,早已來在戰家大門前,正欲上前打門,卻聽得內間隱有婦人嬌笑之聲,倒把誌新唬了一跳,因側耳傾聽時,原是那白羽的娘親水氏娘子急道:“還不丟開手呢,孩子就在小廚房裏吃早飯,眼見出來了……”卻聽得戰天刃的聲音笑道:“急什麽,他是你腸子裏爬出來的,你倒怕他不成?今兒這一去,也不知晚間迴不迴得來,好歹讓我摸兩把過過癮也使得。”


    那水氏娘子聞言嬌笑著低聲道:“少混說,便是迴得來怎樣,如今隻有裏外兩間的套間兒,兒子在外頭住著,你也不敢胡來的。”那戰天刃聞言不以為然道:“不敢怎樣?昨兒還不是上了手,你那浪樣兒倒也惹人。”水氏娘子聞言急了,因口中啐了一聲道:“沒臉的下流胚,壞人清白的賊子,你好有臉說,昨兒我起身走動,做什麽捂住了人家唇舌就狠命入起來,唬得我還以為遭了歹人暗算,你也不知道通個聲氣,真真唬死我了呢……”


    那戰天刃聞言大笑起來,夫妻兩個不知怎樣舉動,正鬧著,忽聽得內間白羽高聲道:“娘,孩兒用完了飯,你快叫爹爹拴馬吧,咱們這就走。”唬得夫妻兩個連忙丟開了,水氏娘子因清了清嗓子,情怯答應了幾聲進了內間。


    誌新在外頭聽得清爽,內心正在竊笑間,卻不料那房門竟自內而外推將開來,倒把誌新唬了一跳,卻見戰天刃手提了韁繩正要去牲口棚上套馬,見了誌新,倒是臉上一紅,也不知方才自己與渾家調笑一迴是不是給姒家的小官人聽了去,因麵上有些尷尬道:“小官人今兒起得早啊。”誌新因撞破了夫妻二人情趣,也紅著臉低了頭問了好,一麵打聽白羽可在裏間,戰天刃聽見他問,因朝著院內喊道:“白羽快些來,姒家小官人在外頭等你了。”


    白羽聞言,因書包也不曾拾掇整齊了,夾雜了幾本經書在手上,口中還銜了一個雞子兒,噔噔噔地跑了出來,誌新見了他著狼狽模樣,倒是噗嗤一笑,笑得白羽有些不好意思,麵上過不去,正欲開口找補幾句,卻忘了口中還銜著雞子兒,一開口早已掉在地上,蛋皮都打破了,好在是熟的,因十分愛惜撿了起來,在衣服上蹭了一迴遞在誌新手上道:“娘給你煮的雞子兒。”


    誌新見了他們一家子人口整齊言笑晏晏的模樣,心中因十分欣羨起來,一麵答應著接在手中,一麵躬了躬身答謝道:“多謝戰家伯父伯母憐惜小侄。”那水氏娘子在內間拾掇了白羽落下的東西正送出來,便笑著接言道:“這不值什麽,你母親好?”


    作者有話要說:白羽的爹娘好恩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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