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蜜兒委屈的眨了眨紅腫的眼睛,摸著被寧思緣貼上紗布的額頭,也抱住寧青碧的並一隻手臂。


    “雲姨,我爸爸有個朋友是醫學教授,迴去後我就給爸爸說,一定會治好你的眼睛!”


    寧青碧拍拍她的手,道:“我已經習慣了,治不好也沒關係,思緣願意迴去,我才一起走的。”


    寧青碧一直都盼著寧思緣迴去虞家,要不然也不會跟梁遇白他們上車,卻不想寧思緣也是因為她的傷,才同意跟顧少奇一起迴去。


    經過了三年的沉澱,她已經徹底的重新活了一次,即使這次顧少奇沒有出現在五鄉鎮,她總有一天也會迴去海城。


    “誒少奇哥哥,剛才那位小姐說的昊兒,就是表哥的孩子吧?可惜表哥常年在國外,不認識思緣,不然我們也不會差點錯過了思緣。”唐蜜兒突然問道。


    顧少奇白皙如玉的手指轉著方向盤,聞言微微一頓,沉默了幾秒才問:“思緣,你認識我表哥嗎?”


    “認識啊,”寧思緣眼睛都沒有睜開,淡淡笑道:“我給你表哥打過工,可到最後你表哥都沒給我工資,拿兩件外套做了抵押。”


    寧思緣知道,那兩件昂貴的西裝外套,在十裏香門外和顧少奇相認的時候就露餡了,不過顧少奇一直沒問,她就沒說。


    這本來沒什麽解釋的,她說的也是實話,留下這兩件衣服,隻是為了抵消盛權宗欠下的工資。


    為了那份工資她可是差點命都丟了,誰知道擁有兩輛賓利的大老板,竟然賴她幾萬塊錢的工資呢……


    寧思緣很鬱悶,唐蜜兒卻咯咯地笑:“思緣,那你可賺大了,工資哪裏有表哥的外套值錢呢!”


    “誰稀罕!”程錚不屑嗤笑:“你這衣服就算是金子做的,在我們五鄉鎮也吃不了一碗麵,對吧寧妹妹?”


    寧思緣笑著點頭,唐蜜兒嬌嗔的噘嘴:“討厭啊你們,就知道欺負我孤家寡人的,思緣,我們是不是好閨蜜啊!”


    “閨蜜算啥?我還是她親哥呢!”程錚抖出一支煙來叼在嘴裏,吊兒郎當道:“我一哥兒們說的好啊,明騷易躲,暗賤難防,防火防盜防閨蜜!”


    “阿錚!你也太偏心思緣了!我也是女孩子也!”唐蜜兒輪著小粉拳去錘程錚的肩頭。


    “啊……”程錚發出舒坦的哼聲:“用點力,再重點,沒吃飯麽?這邊,下麵……”


    “討厭死了!”唐蜜兒羞紅了臉,撅著小嘴兒坐迴去:“思緣!你管管你這個哥哥吧,就知道欺負人家!”


    寧思緣沒有迴答,安安靜靜的靠著寧青碧的肩膀,似乎睡熟了,顧少奇還停了車給她蓋上毯子。


    唐蜜兒看著男人溫柔的動作,明媚的笑起來:“思緣太不懂得享受生活了,坐在這麽漂亮的車裏麵,我寧可一直到天荒地老。”


    “你屁股是鋼鐵做的嗎?”程錚斜著眼,蔑視著已經再次發動車子的某人,哼道:“一大老爺兒們開這種騷包的車,娘炮!”


    唐蜜兒被程錚的粗俗給氣得憋紅了小臉,反駁道:“少奇哥哥才不是娘炮呢,是我喜歡粉色啦,少奇哥哥才……”


    “輕點聲,”顧少奇終於微微蹙眉的打斷了唐蜜兒,道:“這車是表哥買的,去機場的時候出了點小車禍。”


    寧思緣猛然睜開了眼,正要開口說什麽,卻見唐蜜兒已經抱住了顧少奇的胳膊,雙眸淚汪汪的。


    “少奇哥哥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你有沒有傷到哪裏?都是我不好啦,不該讓少奇哥哥來機場接我的……”


    顧少奇騰出一隻手,安撫性的拍了拍:“已經沒事了,蜜兒,迴去後,你就提出退婚吧。”


    退婚?!


    唐蜜兒臉色“唰”的就顧了,死死的咬著唇,好一會兒才委曲求全的道:“少奇哥哥,過段時間好嗎?等你塵埃落定的時候好不好?”


    顧少奇蹙眉不言,唐蜜兒見狀急忙道:“少奇哥哥你放心,我不會纏著你的,而且思緣她現在幫不了你,思緣那麽愛你,一定會理解你的。”


    顧家現在正值內亂,顧老爺子在顧少奇去到五鄉鎮那一晚就去世了,所以他們才會著急著連夜趕迴海城。


    現在正是關鍵時刻,寧思緣如今的情況,非但幫不了顧少奇,還會成為顧少奇的累贅,而唐蜜兒卻不同……


    ……


    飛機抵達海城的時候,繁華都市已經沉浸在萬籟俱寂的深夜淩晨,滿天星河,滿地燈海。


    海城的天氣比較冷,眾人一走出機場就都紛紛的添起衣裳來,寧思緣卻隻是看著遠處的渺渺夜空發著呆,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被程錚攙扶著的寧青碧拿出件外套來,本來想叫程錚給寧思緣的,卻被快步跟上來的顧少奇給接了過去:“雲姨,給我吧。”


    程錚“嘁”了聲,十萬個不爽的瞥著走向寧思緣的顧少奇,後麵是蹬蹬蹬的高跟鞋跑過來的聲音,唐蜜兒追得嬌喘籲籲。


    “少奇哥哥,紹……”


    唐蜜兒的唿喊卡在喉嚨裏,失神的看著顧少奇拖著行李箱過去,將外套給寧思緣披上,寧思緣迴頭溫柔的微笑。


    唐蜜兒垂下了戴著假睫毛的眼睛,冷得抱緊了光裸的手臂,卻不願去動行李箱裏麵的衣服。


    她卻沒看到,另一邊的寧思緣瞥了她一眼,對顧少奇道:“三哥,我想先迴家,我一個人。”


    之前在五鄉鎮,顧少奇就跟她說好了,等他迴去了顧家葬禮後,就帶寧思緣迴虞家一起麵對。


    現在寧思緣這麽堅持,顧少奇在沉默了幾秒之後,扳住她的雙肩,清雅俊顏凝著滿滿的沉重。


    “思緣,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其實虞伯父他……”


    如果說,之前寧思緣是因為寧青碧才願意迴到海城,那麽現在,她真的恨死了自己懦弱的逃避。


    當孤身一人的寧思緣站在墓園裏,看到雕刻著“虞知文”三個字的墓碑時,淚水已經在晨霧冷霜裏結了冰。


    她的父親虞知文在三年前突發疾病身亡,可她離開海城的三年,刻意的杜絕了外界關聯的一切,網絡報紙,連電視也不願去看一眼。


    她真不是個好女兒,到現在才知道父親去世的消息,而且,他父親突發疾病的原因……


    寧思緣握緊了纖細的手指,在墓碑前跪著腿腳麻木得失去了知覺,直到身後遙遙傳來冷冽低醇的聲音。


    “這墓地背靠主山,山水環繞,在海城是出了名的風水寶地,顧老爺子的身份葬在這裏再合適不過……”


    銷售女經理盡職盡責的口若懸河,還得小跑著趕上前麵閑庭信步的高大男人,大早上的就流了滿身的冷汗加熱汗。


    前麵的高大男人西裝筆挺,單手閑適的插在褲兜裏,踏在墓園被晨霧籠罩的青石板上,神祗一般的高貴霸氣。


    年輕的女經理卻不敢心猿意馬,因為男人太遙遠,仿若站在雲端睥睨天下,開口的聲線低沉而威嚴,毋庸置疑般。


    “那塊兒地!”他微微抬了抬下巴,冷峻的側顏線條完美得仿佛古希臘的雕刻,貴不可言。


    女經理戰戰兢兢的看過去,那地方正是虞知文的隔壁,寧思緣脊背僵硬的跪在那兒一動不動。


    單薄的格子襯衣牛仔褲,披散的自然卷長發被晨露浸濕,在顧茫茫的霧色裏很孤單蕭瑟,淒淒涼涼……


    女經理被寧思緣嚇了一大跳,這天還沒大亮呢,就被老板叫起來上班,還撞上了靈異事件?


    “那……那塊兒……”女經理幹巴巴的咽了口唾沫,正要結結巴巴的開口,卻被遠處傳來的女孩兒嬉笑聲打斷。


    “喲!這大清早的,是誰跪在虞教授這兒呢!不會是那個高中的時候就輟學生子,氣得虞教授病發身亡的海城第一名媛虞思緣吧?”


    “蕾蕾!虞思緣不是已經放火自殺死了麽?這個該不會是虞思緣的鬼魂吧?呀!我就說不該來這種地方嘛,嚇死人了都!”


    “有什麽好怕的?我們又沒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害死自己爸爸的女鬼才該怕呢,怕被天打雷劈啊!”


    “就是就是,做了這麽多惡心的事還敢出來見光,真是好不要臉呢!以為裝死三年就沒人會記得那些醜事了麽?嗬嗬嗬……”


    幾個穿著時髦的女孩兒,笑得花枝亂顫的從另一頭走來,由橘色鹿皮超短裙,抹著姨媽色口紅的譚蕾蕾帶頭,將寧思緣給圍成了一個圈。


    千金小姐們興致勃勃的,譏笑得越來越起勁,說得越來越難聽,唾沫都快噴到寧思緣身上去了。


    寧思緣臉色很蒼白,是在沒心情跟她們口舌之爭,冰冷的小手撐著潮濕的青石板,想要起身。


    “這就不跪了呀?”譚蕾蕾邁了下腳,不偏不倚的,尖頭的細高跟踩到了寧思緣的手背上,“啊”的尖叫一聲挪開:“對不起啊虞小姐,我不是故意的。”


    寧思緣全身都被凍得冰冷而麻木,被碾壓過的手背破了皮,鮮血淋漓的卻感覺不到痛,像是沒看到攔路的譚蕾蕾,撞開她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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