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上前拉過托婭垂在地上的手腕,仔細按壓,半晌輕歎一口氣,沉重地說道:“那箭傷及托婭心脈,已是迴天乏術。”


    岑薇聽到夜風的話,從柯夢龍懷裏抬起頭來,衝向夜風,死命地捶打著他,一臉的淚水,“夜大人,不會的,不會的,托婭一定不會有事的!你騙人的!你騙人的!”說到後來,已有些聲嘶力竭。


    夜風緊咬著牙,沉默不語,任由岑薇瘋狂地撕打著。


    雷玉螭上前拉過岑薇,將她圈進自己的懷裏,任由她捶打著自己,任由她發泄心中的痛苦,這種生死的場麵他見得太多,早已麻木,可是岑薇撕心裂肺的哭喊卻令他感到心中陣陣揪痛。


    “岑兒,岑兒,岑兒……”一迭連聲的輕喚,帶著心痛與疼惜。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托婭會變成這樣?她是為了救我呀?該死的人是我,不是她呀!為什麽不讓我去死?”岑薇痛哭著大喊道。


    “岑兒!”雷玉螭的聲音裏帶上了怒意。


    “岑!”範霖棟驚慌失措。


    “岑薇!”柯夢龍痛苦的低吼。


    “岑兒!你清醒些!你若死了,托婭的犧牲就沒有任何意義了!”雷玉螭壓抑著怒意,抓住岑薇的雙臂使勁搖著,試圖將她搖醒。


    “你放開我!在你眼裏,托婭不過是個陌生人,一個可有可無的人!她的生死你當然不放在心上!你本就冷酷無情,死個人在你眼裏不過是踩死隻螞蟻!可是,在我眼裏,她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的姐妹!她為了救我卻犧牲了自己,你讓我情何以堪!我還有什麽資格活下去!”岑薇狂喊著,腮邊的碎發沾了滿臉。


    “啪”地一聲,雷玉螭重重的一巴掌扇在了岑薇的臉上,所有人都驚呆了,岑薇不敢相信地看著雷玉螭,雷玉螭一臉的怒意,“你給我清醒過來!我們這些人,夜風、霖子、夢龍、岱欽,自從你被擄以後,為了救你,一路跟蹤,被耶律楚那個老匹夫引到山郎國五大族裏去,陷入陷阱,被困在一片沙漠中,好不容易才靠著托婭和岱欽熟悉沙漠的環境走了出來,重新搜集情報,得知你被困火郎國王宮。我們又奔襲千裏,精心布局,巧心設計,利用耶律猊好色之弱點,又將我培養多年的暗部調來,大費周折,這才去進宮見耶律猊。我們做這一切為了什麽?都是為了救你出來,你卻說你該死!你死了,我們做這一切都還有何意義?托婭的犧牲還有何意義?”


    岑薇撫著被摑的臉,忘記了哭泣,忘記了痛苦,隻是張大了眼呆呆地看著雷玉螭。


    周圍靜靜的,所有人都沉默不語,範霖棟緊咬著下唇,拳頭握得緊緊的,滿目心疼地看著岑薇,並不上前,雷玉螭的話無疑是一磅重彈,對處在混亂中的岑薇是一劑良藥。


    柯夢龍默默地來到岑薇身邊,掏出一塊軟巾,帶著心疼看著岑薇被打的臉頰,溫柔地將岑薇臉上的淚水擦去,輕歎一口氣,柔聲道:“岑薇,雷將軍的話不無道理,托婭已死,你再說這樣的話,托婭地下有知也會不安的,你隻有更好的活著,她的犧牲才有價值,才有意義。你要好好的活著,連帶她的那一份一起活著!”


    岑薇的雙膝緩緩地軟了下去,跪在了托婭麵前,淚水緩緩而下,顫抖的手撫摸著托婭已有些冰冷的臉,嘴裏痛苦地、輕輕地低喚著,“托婭,托婭……”


    一支粗糙的大手輕輕地托起她的臉,帶著粗硬老繭的大拇指溫柔地將她臉上的淚水抿去,岱欽虎目含淚,僅在頭頂中央蓄著的*發辮已散落肩頭,身上已有幾處刀傷、劍傷,自己的血與托婭的血混在一起,已凝結成黑褐色,他含著悲痛的虎目看著岑薇,粗啞的聲音溫柔地說道:“葉子,你看托婭的臉,她走得很安詳,因為她的心願已實現,你被救了,她也就無憾了。”


    岑薇淚眼朦朧地看向托婭的臉,蒼白的臉上雙眼緊閉,一臉的平靜安詳,灰白的唇邊似含著一抹淡然的微笑。岑薇的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不斷地掉落在托婭的臉上,岑薇不停地拉著自己的衣袖擦拭托婭的臉,想要將被自己的淚水弄濕的臉擦幹,無奈她的淚水太多,越擦越濕,最後將她自己的衣袖弄得可以擰出水來。


    雷玉螭低歎一口氣,走上前將岑薇從地上拉起,打橫將她抱進自己的懷裏,走到岑薇醒來的樹下,將她放在毛氈軟墊上,沉聲說道:“岑兒,你還是再睡會兒吧。托婭的後事我會辦妥的。”


    岑薇如同一個沒有意識的布偶,任由雷玉螭將她抱起,任由他將她放迴毛氈上,臉色蒼白,緊閉著雙眼,清淚若小溪般緩緩流淌,除此之外,沒有絲毫的聲息。


    雷玉螭再度輕歎一聲,細心地將她擺好一個舒服的姿勢,將披氅為她仔細的掖好,深深地看她一眼,這才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剛走了一步,發覺腳步無法邁開,低頭望去,一隻細柔的小手緊緊地拉著他的袍角,由於過於用力,手指關節泛著隱隱的白。順著那支小手望去,岑薇睜開了雙眼,含著淚,怯懦而不安地望向他,蠕動著沒有血色的唇怯生生地請求道:“別走。”


    岑薇眼神中的怯懦與柔弱無助緊緊地攫住了雷玉螭的心,令他的心緊緊地抽在一起,他立刻返身坐到岑薇身邊,將她緊緊地抱進自己的懷裏,輕柔地拍著岑薇的背,將她緊攥著的小手握在手心,心疼地輕哄著,“岑兒,沒事,沒事,一切有我,我會陪著你,永遠陪著你的。”


    跟在雷玉螭身後的範霖棟與柯夢龍聽到他的話,臉色俱是一變,互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慌亂,雷玉螭有些陌生,他看向岑薇的目光中除了心疼與柔情,還多了一抹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深情,這種目光在他這樣一個情場浪子的身上出現非比尋常。再想想他一反常態的千裏迢迢從山郎國一路追到火郎國,一路上,他調兵遣將,收集情報,分析情況,製定策略,一到火郎國就馬不停蹄地安排部署,進宮去尋岑薇,對於一個他絲毫不會放在心上的女子,他怎麽可能做到如此地步?那麽隻有一種解釋,那就是他動了真情!


    想到這一層關節,範柯二人的臉色均變得蒼白,都明白一個情場浪子一旦動了真情,那會是比任何人都更加忠貞、更加用情,至死不逾。更何況他還是岑薇心之所係!


    他二人的心如同被扔進了油鍋裏一般,倍受煎熬,卻又無力可施,心中充滿了絕望,隻能看著岑薇因雷玉螭的安撫漸漸平靜下來的臉龐發著呆。那張因紋著狼麵而妖冶鬼魅的臉上布滿淚水,此時在雷玉螭的懷抱裏微閉著眼,似進入了安詳的睡夢中。


    岑薇聞著來自雷玉螭身上濃烈的男子成熟的氣息,其間混雜著似有似無的竹葉清香,混亂的心漸漸安穩下來,昏昏沉沉的頭腦也未聽清他的話,隻聽到一句“一切有我”,就是這麽簡簡單單的四個字,令長久以來一直孤伶伶的漂浮在人世間的心莫名的安穩下來,有了依靠,心中的依戀開始生根發芽。


    岑薇緊緊地攥著雷玉螭的衣袍角,固執地不肯鬆開,隨著雷玉螭的話反而攥得更緊,嘴裏固執地、任性地低喃,“不要!”


    眼看著她的淚又要下來,雷玉螭迴過頭來對蹲在一旁的岱欽投去征求的目光,岱欽猶豫後點點頭,雷玉螭這才又坐迴原來的位置,剛一坐下,岑薇就如同找到母親的嬰兒般緊緊地貼向他,雙手緊緊地抱住雷玉螭的手臂,頭埋進他的胸前,身體在微微地打著顫。


    剛剛他的離去,令她感到她又被遺棄了,她是個令人煩的累贅,一個惹人厭的私生女,她不要,她不要再被人遺棄,不要再一個人孤伶伶地活在這個冰冷的世界上!她不管了,不管別人是不是討厭她、厭煩她,要都要緊緊地拉著那個令她感到溫暖安全的人,哪怕被他嫌棄、被他唾罵,她都要緊緊地靠著他!她害怕了,這個冰冷的世界是個吃人的世界,是個恐怖的世界,托婭就是被這個吃人的世界給吃掉的,她不要,她不要被吃掉!


    雷玉螭感受到岑薇的顫抖,心中驚駭,托婭的死到底帶給她什麽樣的影響,令變得她如同一個嬰孩般脆弱無比。他心疼地抽出手臂,在她驚恐地雙眼注視下,將她擁進自己的懷裏,輕輕地安撫著,同時示意岱欽莫要開口。


    安撫許久,岑薇才安靜下來,雷玉螭溫柔地在她耳邊輕輕耳語,“岱欽有話要對你說,我在這時陪你,我們一起聽他說,好不好?”


    岑薇怯怯地點點頭,小手緊張地抓住他胸前的衣襟,這才迴過頭去,望向岱欽。


    岱欽看著岑薇對雷玉螭的極度依戀,心中有著絲絲的嫉妒,但是很快就消散無蹤。他平靜地望向岑薇,微微起身,單膝跪下,右手撫胸,垂下頭去,沉聲道:“公主,微臣岱欽這就向公主辭行。公主有雷將軍、範將軍、夜將軍及暗衛保護,此去路上一定無憂。”


    岑薇驚惶地瞪大雙眼望著岱欽,想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雷玉螭的一雙妖魅雷眸始終停駐在她的臉上,看到她的表情,心中升起隱隱的擔憂,她的表情似一個尚在幼齡的孩童。


    岱欽抬起頭,看到岑薇的表情,心中也充滿了擔憂,看著岑薇緊縮在雷玉螭懷裏極度依賴的模樣,心中暗歎一口氣,繼續道:“公主,微臣將帶著托婭迴到故土,令她安息,是以,不能再侍奉在公主左右,還望公主保重!”說罷,靜等著岑薇開口,誰知靜等半天,岑薇隻是愣愣地瞪著他,不發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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