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午時,通往慕仙居前麵的荒灘長草中,忽然響起一陣細碎密集的腳步聲。

    一群身背長刀。頭戴護鼻麵罩的青衣大漢悄悄圍住了半島瓶頸口,將寂靜無聲的慕仙居嚴密封鎖了起來。但見內中一個身材高大,似乎是首領的人物猛一揮手,身後四條大漢幾乎同時一躍而起,依次落在外院牆上搭起一座人梯。那首領走上前去踩著人梯肩膀隻幾下便躍過牆去,輕輕落在院內。其餘的二十多人緊跟著魚貫而入。

    那首領進得屋裏,四下仔細張望,卻沒發現一個人影。身後數名大漢跟著在屋內四處搜索一番後,走過來小聲稟告道:“稟堂主,這屋裏似乎曾有人居住。但沒有《長生訣》的下落。”那首領沉吟片刻道:“消息絕對可靠。再搜!”

    青衣大漢們四散分開,開始仔細翻查宅院各處。其中一人沿路穿屋走到湖邊水榭門前,正要推門而入,突然屋裏一個女孩的聲音叫道:“我知道了!這就去替你拿來!”話音未落,那門吱呀一聲猛被打開,一個青衣小帽的女童一頭撞入自己懷裏。

    兩人均愣了一愣。那大漢剛反應過來要捂女孩的嘴,瓶兒已搶著喊了起來:“救命啊!有強盜——唔”話才剛說了一半,小嘴便已被那大漢死死捂住。瓶兒拚命掙紮著去踢那漢胯下,卻被他左手一撈夾住,隨即用力一扭。瓶兒隻感小腿關節那兒一陣錐心刺痛,刹時便眼前一黑死了過去。

    屋裏閣樓上,屈平及鶴千代聞聲均吃了一驚。屈平從床上拉起鶴千代,道聲:“快,跟我來!”引著一絲不掛的她來到屋內一隻書櫃跟前,手上一提內中一隻書箱,咯呀一聲打開了其後一道暗門。屈平手忙腳亂脫下身上儒生袍裹住鶴千代身子,又抱住她說:“你忍一下。”未及鶴千代反應過來,已抱著她縱身一躍跳進門裏。

    原來那門裏卻是一條竹製的滑道。二人順著滑道一直向下滾落,最後重重摔在一堆鋪得厚厚的稻草上。鶴千代舉目四顧,借著頂上縫隙裏傳來的微弱光線,發現這裏竟是一處地下暗室,位置正好在水榭靠岸部分的一樓前廳下麵。正要開口問話,屈平忽然伸手過來捂住了她的嘴,同時附耳輕輕道:“別……別說話。上麵有強盜。”鶴千代心裏一凜,急忙靜下心來默默靠在她身上,再不動彈。

    過了不一會兒,但聽頂上一陣震耳腳步聲響,似乎有一大群人闖了進來。其中幾個腳步聲一路漸行漸遠,卻是朝著水榭的二樓樓閣上去了。鶴千代心裏猛醒道:“糟糕!剛才一急慌張,我竟把翔鶴忘在樓上麵了,可怎麽辦?”自己現在治病正處緊要關頭,無法用武功對付上麵這些強人,如果翔鶴刀被他們就這樣拿走……

    卻聽上麵大廳裏一個響亮的聲音怒道:“飯桶!都是一幫飯桶!連一個小丫頭都對付不了,還讓她喊出聲來!洪天魁,你說,你該當何罪?”

    那洪天魁口吃道:“堂主……何堂主。我……我……”忽然樓上遠遠響起另一個聲音:“稟堂主,這裏樓上似乎曾經有人。但屬下等四處尋找,未發現其任何蹤跡。”那何堂主的聲音又怒道:“洪天魁!這人和書要是逃了,我唯你是問!”又大聲喝令樓上:“繼續搜!掘地三尺,你們也要把人跟《長生訣》給我挖出來!”

    暗室裏屈。鶴二人正心裏暗暗焦急,頂上又傳來一聲高唿:“稟堂主,屬下在樓上發現一把形製古怪的長刀,很可能是屈家先人留下的東西。”何堂主聲音道:“拿下來我看看。”有腳步聲從樓上急奔而下。過了一會兒,那何堂主的聲音又道:“嗯,不錯。果然是一把好刀。”鶴千代聽了心裏一急,奮身欲起,卻被一旁屈平死死拉住。

    何堂主的聲音接著道:“門主與賀巡檢交好多年,近日南昌相聚正愁沒個像樣些的禮物。他性愛使刀,這把”翔鶴刀“——嗯?”他聲音突然頓了一頓,安靜了片刻。須臾頂上四處傳來一陣陣翻找聲,折騰很久以後方歇。屈。鶴二人剛剛暗鬆下來一口氣,忽聽頂上又響起一個聲音道:“藏在這樓裏麵的人給我都聽好了!我們是天龍門青龍堂的人,來此地尋找”五湖藥仙“屈子蓋的公子,向他商借一本《長生訣》迴去!”聽到這兒,鶴千代心裏暗吃一驚:《長生訣》?怎麽又是它?當年在白猿嶺上,傷害自己跟白老伯的那四個惡人,找的不正是這本書麽?

    卻聽那人繼續道:“你們放心!隻要你們乖乖地把《長生訣》交給我們,我們可以保證不傷害你們的性命!”猛聽得旁邊一個大漢長聲慘嚎,緊接著響起一個尖利的大叫聲:“千萬別相信他們——”聲音嘎然而止。屈平埋頭抱緊了鶴千代,鶴千代手上緊抓著裹住身子的長袍——那是瓶兒的聲音!

    頭頂聲音沉寂了一會兒過後,那何堂主的嗓音又響起道:“屈公子,我知道你躲在這屋裏。你不要怕,我們此行隻為求那《長生訣》而來,本意絕非傷你的性命。無奈你身邊這丫頭太不聽話,我們隻好替你先教訓一下,讓狗兒懂得如何看主人的臉色行事。”話聲剛落,卻聽見瓶兒壓著嗓子低低地叫了一聲,隨即便再無聲息,隻隱約傳來一陣粗沉響動聲。一個聲音罵道:“死丫頭,剛才還叫那麽大聲,裝什麽死人!堂主讓你叫,你敢不叫?!”

    鶴千代心裏疑惑,扭頭去看屈平,卻見她將頭整個兒抵在自己胳膊上,雙肩不住地微微抽動。這時頭上又傳來名叫洪天魁的漢子喝罵聲:“小賤人,我讓你咬舌頭!看大爺們怎麽弄你!”然後是另一個陰陰的聲音:“別,弄死了可不好辦。讓我來。”一陣腳步響動過後,上麵突然傳來瓶兒驚恐的聲音:“不,你們要幹什麽?啊——”緊接著便是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伴隨著大漢們充滿獸性的喝彩呐喊一起,猛地一齊擠進到躲在暗室裏的二人耳中。

    頂上隱隱傳來一段段毫無人性的說話聲。“石兄,還是你有法子!先挖了這小賤人的雙眼,之後便什麽也好辦了。兄弟真是大開眼界!”“哈哈,要弄個痛苦而不死人的刑法找我石屠夫還不容易?別說是挖眼睛鼻子,就是扒了她整個上身的皮,我也有法子讓她三天三夜死不了。那叫的,可歡了呢,哈哈!”“奶奶的,姓石的你倒是開心。也讓老子割她耳朵一刀試試!”“石兄,不如先挑斷她的手腳筋脈,這樣更好對付——”“呔,小山你懂什麽?我這是要讓她多吃點苦頭。這犯人要是動不了了任人宰割,她就不會有什麽恐懼害怕的念頭,要掙紮得動但卻什麽也看不見的那才叫得歡哪!”“哈哈,石老哥說得有道理!看小賤人剛才叫得多帶勁哇。”

    耳聽著上麵響動聲越來越大,傳來的瓶兒唿叫聲越來越尖厲。嘶啞,竟漸漸變得仿如野獸的低嗥一般,鶴千代咬緊了牙關,胸口猛地騰起一股無名業火。什麽紅花海棠,什麽前功盡棄,什麽性命難保,此刻已經什麽也顧不得了。她一把甩開屈平緊張抱著自己的手臂,在對方驚怕的目光注視下忽然站起身來,手彎一圈一拉,已係上了腰間的袍帶。“鶴……你要做什麽?”屈平喃喃地問。

    水榭大廳裏,突然一聲爆響,一股衝天罡氣從地底破土而出,將地板掀翻向四麵八方衝去。廳內眾大漢一驚之下,紛紛抱頭四散避開,唯有何堂主一個高大的身影仍巍然屹立在原地。迎著滿麵飛來的塵土,他雙目直視著出現在眼前的矮小瘦削女子。“你就是”翔鶴刀“的主人?虎影門主必欲得之而後快的鶴千代?”

    兩手空空的鶴千代聞聲心裏一凜。“你認識我?虎影門主是什麽人?”尖厲的問話聲音響起在屋子的各個角落裏。何堂主臉上得意笑了一笑,忽然冷冷招唿手下人說:“殺!此人絕不可留。”屋裏的五名大漢一起拔出背上長刀,直如餓狼一樣地向著鶴千代身上砍去。

    何堂主冷眼觀望。隻見鶴千代身形忽然一轉,瞬息間閃過當先二人刀鋒,身子俄然已至左側一人的身旁。她右手成爪猛朝對方空門大口的胸口一撈,隨即左手手爪在他背心上一拿,那人身子頓時僵住。鶴千代右手一振,從他雙臂間飛奪了那長柄大刀,左手手掌狠狠一切,“喀喇”一聲將那長刀木柄從中切為二段,手上一翻,雙手握刀橫削過去,正砍著身旁一人頭部。那人慘嚎一聲,當即便滾了下去。

    何堂主望著鶴千代持刀瘦小身影在手下人叢間往來穿梭,耳邊不時響起青衣大漢們臨死前如野獸一般的慘痛哀嚎聲。他臉上漸漸蒙了一層寒霜,忽然轉身出屋。

    到得屋外,卻見那一夥前來的其餘十來名青衣人正候在外頭。“放火燒屋!不得放走了一個!”何堂主厲聲下令道。幾名手下點起火箭,就要對著水榭門口射入。

    一聲如雷炸響,水榭前麵的各排門窗盡數脫落飛散出來。那幾名手下被氣浪衝得身子站立不住,紛紛滾跌坐倒在地上。其餘天龍門眾人正自驚惶不定,卻見鶴千代手提大刀,身披儒袍,赤著雙腳一步步從門洞裏緩緩走出。

    何堂主大吼道:“結五行刀陣!”天龍門人猛醒過來,迅速拔刀排出一個陣勢擋在那何堂主身前。鶴千代冷眼看著,卻是五名大漢相距數尺散落在前,七名大漢長刀向天立於其後,兩側各有兩名大漢刀鋒向前護住陣腳。“我要你們的命。”她語音不帶絲毫感情地平靜道。

    鶴千代身形一閃,如鬼魅一般眨眼間縱到五行刀陣右翼。守在右翼的兩名大漢長刀並舉,一個雙刀合龍向她夾來。鶴千代身子躺倒就地一滾,避開刀鋒從他二人腳下穿過,內中一人但覺小腿下麵刹那間一空,身子竟然不覺跌落,旁邊夥伴放眼一看,卻是他雙足不知如何已被鶴千代齊齊削斷!正要橫刀去救,腦袋後麵脖子突然一涼,人頭順勢滾落在地上,那青衣大漢身子保持著揮刀的姿勢僵立而倒,一腔血噴得滿地都是。鶴千代刀鋒一轉,下劃一削,倒在地上的另一大漢同時人頭落地。

    刀陣中各人一陣慌亂。最靠近右側的那三人正欲撤迴陣內防守,鶴千代一陣疾步迎麵朝著他們衝去。看看距離將近,三人及後麵補上兩翼的另外二人一起大喝出手,刀光閃處,卻見鶴千代腳下一點一提,身子輕如鷂燕一般騰空高高躍起,越過五人頭頂跳到左翼的那二人身旁,大刀一記揮下,首當其衝的青衣人當場自右肩被劈開兩邊慘死。一旁他幾個正要去救,鶴千代又猛一刀橫斬,將另一守在左翼的青衣人腦袋砍去,隨即又縱身繞開,這次卻閃到了五行刀陣的後麵。但見一陣刀光閃爍過後,緊跟過去的三名大漢全部丟刀滾地,一刀奪命而死。

    何堂主見勢不妙,猛地拔出手上翔鶴刀,身子一躍跳過去加入戰團。鶴千代一見自己愛刀,連忙警覺閃避開去,盡量遠離不與他刀鋒相爭,隻四處竄躍砍殺其餘的青衣人。那何堂主揮刀緊跟在她身後猛砍狂刺,一路死纏爛打,卻是怎麽也夠不著她,竟傷不到她一根毫毛!眼看手下人馬漸漸被對方殺淨,他心裏慌張起來:“不好!等他們都死了,我單獨一個如何能是這瘋子對手?得撤!”想到這兒,猛地停步站住,腳步後移無聲無息地向場外退去。

    未走數步,忽見場中三五個青衣身影如枯樹一般四散倒去,單留下其間一個瘦小嬌俏的影子提著大刀凝然而立。何堂主一顆心頓時猛提到嗓子眼裏,腳下突然沉重得再邁不動步子。“你……你……”他口齒不清道,“你到底是人……是鬼……”

    鶴千代一言不發,冷冷提刀一步一步地向他走來。“我……知道我什麽人嗎?”何堂主不甘心地恫嚇道,“我是青龍堂主何承宗,天龍門呂門主……嚴大人。嚴公子最器重的手下!你要是殺了我……你要敢殺我,天龍門。虎影門,他們一定都不會放過你!我……我和虎影門主交情非同一般,他一定會為我報仇!”

    死神的身影停下了腳步。“虎影門主,是什麽人?”她再次問他。

    何承宗戰戰兢兢答道:“他……他叫做賀知暉。是……是當年從東瀛仙島上得道迴來的,皇上欽賜的”巡檢真人“。”

    鶴千代嘴裏喃喃念叨著這個陌生的名字:“賀知暉……賀知暉……”突然抬起頭來。“我不認識他。”

    何承宗不知她此言何意,隻是慌亂點頭道:“是,是……你不認識他,不認識他……可我,我認識他。他是武功非常厲害的大高手,而且修仙得道,英武不凡,長得真如神人一樣……連當今皇上見了,都對他讚不絕口——”鶴千代冷冷打斷他道:“你出招吧。我要殺了你。”

    何承宗愕然一愣。“殺,殺我?”卻見對麵鶴千代一言不發,左手鬆開刀柄按住了胸口,隱約見得她臉上現出一片慘白透黃的顏色。

    何承宗心裏猛地恍然:“原來她身上早有內傷!一定是因為剛才一番激烈搏鬥牽動內傷發作,眼下已經快不行了,還在逞強苦撐。哈哈,我的機會來了!”心裏一樂,他神情跟著得意起來,單手拿刀唿地一揮,聲音響亮高叫道:“小子,你今天這是自尋死路!我何承宗要你死在自己翔鶴刀之下!”話音未落,已呐喊著拔步向對方衝去。

    迎接他充滿信心這一擊的,是鶴千代臉上突然現出的一陣淡然冷笑。

    忘愁水榭,屈平跪在大廳地上,正哭得淚人兒似地伏倒在瓶兒身上包紮著渾身上下的傷口。女孩的雙眼。鼻子還有耳朵都已被人用刀割走挖去,滿臉血肉模糊;裸露在衣袖外麵手臂大腿上的人皮如魚鱗一樣被細細碎剮剝開,隻有末端一點根兒相連的一層層皮肉耷拉著相互黏糊在一起,一股血腥嗆人的惡心味道從她身下撲鼻傳來。情狀慘不忍睹。

    門洞中現出鶴千代孤單的身影。“瓶兒怎麽樣?”她聲音平靜地問道。那屈平初時隻是哭,一會搖頭抽泣著說:“不……不成……我,我……”忽然埋頭伏在瓶兒身上又大哭起來,“嗚嗚——瓶兒,瓶兒……你叫我怎麽辦……怎麽辦……我救得了性命,可是你……什麽也沒了,沒了……嗚嗚——我救……醫不了,治不了……嗚嗚——”

    鶴千代手裏提著翔鶴刀,幾步走到她跟前,手扶住她肩膀安慰道:“平姐姐,你先不要著急。你告訴我,瓶兒她到底還有沒有救?”屈平哭著說:“有,有救……但是我……我怕她,她會受不了……受不了啊。”

    鶴千代轉過臉去看看瓶兒,眼中一陣濕潤,淚珠兒竟不覺便掉了下來。她湊近過去細聲問道:“瓶兒,瓶兒?”耳邊傳來女孩微弱的呻吟聲,似乎是在迴答,卻模模糊糊根本湊不成話兒。一旁屈平流淚道:“不,別問了……瓶兒她,她的嗓子……壞了,已經說不成話了……”鶴千代心口猛地一陣絞痛,隨即腦袋裏一陣暈眩。她還未來得及開口,突然竟眼前一黑,整個人身子無力地軟軟撲倒在瓶兒身上,將女孩的血汙沾了滿身衣服都是。

    屈平急忙扶她起身,拉近臉來一看,卻又嚇了一跳。隻見鶴千代臉色臘黃,滿頭涼汗,已經緊閉雙目昏了過去……

    中夜時分,鶴千代躺在床上睜開了雙眼,首先映入眼前的是一張花白胡子。滿臉倦容的陌生老人的臉。

    “你……是誰?”鶴千代感覺一陣驚疑,剛想要從床上掙起身子,突然旁邊響起陸大勇的聲音:“鶴君,不要怕。這位是曲大夫,是瓶兒的師父。”她這才安靜下來。

    陸大勇走過來瞧著她臉色說:“屈小姐都和我說過你們的事兒了。”他撫著鶴千代的手小心勸慰著。“你不用擔心,她沒事的。曲大夫和屈小姐都是好醫生,他們一定會治好瓶兒。你先靜下心來安心在這裏休息,我們去外麵一會就迴來。”鶴千代聽話地點了點頭,說:“嗯。”

    兩人退出屋來,遠遠走到外頭的湖岸水榭旁邊。走前麵的老人開口道:“陸大俠,這次我孫女和七兒能夠幸免於難,全靠你同伴拚死相救。老夫先在這裏謝過了。”身後陸大勇行禮道:“愧不敢當!曲大夫,敢問一聲:鶴君他,目前情況究竟如何?”

    那老人不是別人,正是慕仙居主人,剛剛外出行醫迴來的女科大夫曲紫屏。聽了陸大勇的說話後,他眉頭一皺,撫須長歎道:“難……難……陸大俠,我不妨與你直說。你這位同伴在服了七兒的大白湯以後妄動真氣,將吸取紅花海棠毒汁的鬼槐陰根壓入腑髒深處,之後又與人交手打鬥,使之滲入體內奇筋八脈各處。這情勢……就算是華佗再世。扁鵲還陽,也隻怕對它束手無策。”

    大勇聽了吃驚道:“那難道,鶴君她……沒得救了?”曲紫屏點頭,又說:“不過這紅花海棠毒汁經鬼槐根一吸,原本隔絕陽脈的效用經已大減,她的體質應當已恢複得又與往常無異。隻不過……這鬼槐根自切落母體以後,最長也隻能維係得十四五年壽命,屆時等它們一旦自行枯萎死去,那時你的同伴……”他突然停了下來。

    陸大勇問道:“會怎麽樣?”曲紫屏淡淡迴答:“殘毒入腦,瘋狂而死。”

    看陸大勇臉上神色黯然,曲紫屏又道:“陸大俠,你同伴是我慕仙居的大恩人,我不妨與你明說。你可知桃源屈府,”五湖藥仙“屈子蓋的大名?”大勇點頭:“他是兩湖名醫,江湖上也赫赫有名的人物。兩年前因家中失火,突然神秘遇難,沒有留下傳人。”

    曲紫屏臉上神色一變,語調傷感道:“他便是我師父。”陸大勇這一驚非小:“怎麽?原來你不是看女科的?”

    曲紫屏點頭道:“我本名喚作李誌純,是師父收的第一個徒弟。原本師父自小便將一身醫術傳與了我,是打算要我繼承他衣缽的。可在我成親後不久,我妻子生產時不幸受寒傷了身子,請來大夫開方抓藥以後,病情反而愈加嚴重,最後竟然不治,隻遺下一兒寒生。我受此打擊,一度意興消沉再無行醫之念,隱居”慕仙居“不問世事。後來,七兒為了她自己學醫的誌向找我求教,並以我亡妻故事為鑒勸說我轉攻女科,我這才重拾起醫書,以”曲紫屏“之名又開始行醫。”

    陸大勇沉靜無言。那曲紫屏又說:“兩年以前,桃源屈府神秘發生一場大火,府中上下百餘口男女全部離奇死亡,我兒寒生及瓶兒他娘也同時遇難。七兒當時因和我孫女一起留在這慕仙居裏讀書才幸免於難。事情發生以後,我得知有一批人在四處追查師父《長生訣》的下落,知道其中必有蹊蹺,便讓七兒隱姓埋名留在這慕仙居裏躲避敵人耳目。想不到最終還是讓他們給找上門來……唉!”

    大勇呆呆站在一旁,對此不知該如何安慰是好。兩人沉靜無言了一會,曲紫屏提議道:“陸大俠,此地不可久留。如果你和你同伴方便的話,是否可以請你們幫我一個忙?”大勇點頭:“曲大夫請講。”

    曲紫屏說:“我打算帶七兒跟瓶兒去飛鷹門,求飛鷹門主霍金庇護。路上想煩勞二位護送。”陸大勇聽了一呆:“飛鷹門主霍金?你……你和他有交情?”

    老人撫須輕歎:“三十年了。不知道當年的霍少俠,此時還能不能記起我這個昔日救他一命的”兩湖郎中“。”天下第二神醫“?可那斬釘截鐵一句:”霍某有恩必報,言出必踐。日後恩公如有差遣,霍金萬死不辭!“如雷貫耳,我卻是這輩子永遠也忘不了……”他沉沉陷入遐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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