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東洋人少年一邊低頭口裏說著倭國的話語,一邊伸手自陸大勇的衣襟上撕下了一塊布來,將染在其刀刃上的汙穢血跡一把把抹去。陸大勇呆立當場不動,竭力控製著自己轉身尖叫逃跑的欲望。好一會兒,那少年將倭刀擦拭幹淨了,收刀迴鞘。他抬頭望望站在自己麵前一動不動的陸大勇,突然揮手在其臉前搖晃了一下;陸大勇呆立依舊。那倭裝少年再搖晃一下,仍然不動。最後他將脖子伸長了湊在陸大勇鼻梁前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番,這才終於確認了這仍然是一個活人。這個瓜子臉的俊俏少年伸手拍拍對方臂上,將他的身子拉近了過來;同時手上指指自己,再指指陸大勇,做了一個提筆寫字的動作,最後又看著他的表情。

    正當陸大勇為對方莫名奇妙的示意動作而感到困惑時。那麵龐白淨的俊俏少年突然從懷裏掏出一方精致的絹繡帕子,操一口生硬的京陵官話指點著上麵的文字向他問道:“你的,知道?”看他話語動作裏的意思,似是要大勇幫忙翻譯。

    “知道,知道!”陸大勇趕緊如小雞啄米般點著頭答應道,生恐一個不當心激怒了這位性情乖僻而又不太會說話的東洋刀客,跟倒在地上的各位同僚們落得個同樣的下場。“杭州……秋芳閣之特產。桂花院……柳如春……春姑娘的留情信物。”他小心翼翼地念著那段刺繡上的文字討好說。

    “你,領我,去杭州。”對方的手指指大勇,又轉迴來指指自己,最後指著帕子上繡著的“杭州”二字道。

    “這。這……”陸大勇聞言頓時頭皮一陣發麻。“這位相公,咱們這現在可是在泉州。”他鼓足勇氣向對方解釋道,“泉州距離杭州,那。那可不是一天兩天就可以趕得到的。”“這小子該不是想這女人想得快發瘋了吧?”他在肚裏思量著,“要不然怎麽這樣急著跑去跟人家見麵?”

    那身穿東洋倭服的俊俏少年冷冷地盯著陸大勇看了又看,直瞧得大勇覺得自己渾身的毛發都哆嗦了起來。“你的,欺騙的不要。”那兔兒爺一般尖細的嗓音又陰陰響了起來,“我,殺死你的。”他手上一轉,握住了掛在腰間的東洋長刀的刀柄。

    可憐陸大勇白當了兩年的汪府護院,跟主人吃香喝辣在惠安縣唿風喚雨了那麽久,現而今居然淪落到連同一個東洋蠻子講道理的膽兒也落了。“不,不要!”他驚恐萬丈地大叫著,“我帶你去!我帶你去!你,你可千萬不要殺我啊。”隻要別落得像其他人那樣缺胳膊少腿的淒慘下場,就昧著良心說說謊話又有何難?“我一定帶你很快去到杭州。一定,一定!”

    東洋人少年冷哼一聲,鬆開他握著刀柄的那隻手。“你的,去找一輛車。”他吩咐陸大勇道。“我的和你的,一同去到杭州。”

    “是,是。小人就去,小人這就去。”陸大勇滿臉堆笑,連聲諾諾道。現在隻求擺脫了眼前這位可怕的瘟神,那就萬事大吉。不趁這前去後院準備套車的機會腳底抹油。逃之夭夭,他還更待何時?

    然而陸大勇臉上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了,因為那名身材矮小的東洋人少年在他臨行前又從懷裏掏出了一個瓶子,從裏麵倒出來一粒花生米大小的紅色丸子。“你的好人,我的不殺你的。我給你的,好藥。”他臉上的表情似乎和緩了一些,嘴角間甚至還破天荒地露出了一絲笑意。

    此時陸大勇臉上的表情真比那哭還難看。完了,對方果然計高一籌,居然如此輕易便看穿了自己的企圖。不用說,這瓶子裏倒出來的紅豔豔丸子一定是那種傳說中邪派大魔頭必備的慢性毒藥,這東洋矮冬瓜逼自己服下了好控製自己替他乖乖賣命用的。

    東洋人少年手托藥丸親自送到陸大勇麵前。那意思再明白不過了:吃!立刻,馬上!

    “謝,謝大爺相公恩典。”陸大勇心不甘情不願地接過了藥丸。看對方十分關切地盯著自己的一舉一動,知道今天這一關終究是過不了了。唉,認命了吧。陸大勇把心一橫,仰起頭來將那紅色的古怪藥丸一口吞下。嘿,味道倒是不壞。

    以後套馬拉車,自是一味的乖巧恭順,不敢再有絲毫的異念與不軌企圖。蓋因他陸大勇自知命懸人手,若是不強顏歡笑小心服侍,到時惹得對方性起,那可不是如一班弟兄們般缺胳膊斷頭的就能解脫得了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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