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正梟低頭,視線對上景軒那雙和自己有八分相似的眼睛。


    他眼眶濕漉漉,十分脆弱。


    像一隻受傷的小鹿,十分可憐。


    他心底被觸動了一下,聲音冷硬:“沒有。”


    “真的嗎?”


    “嗯,別亂想,去睡覺。”


    景軒抓住他衣角:“爸爸,你會離開嗎?”


    “……不會。”


    聞言,唐筱然放下心。


    雖然,蘇正梟很厭惡自己,但隻要他答應景軒的事,就不會反悔。


    隨後,她推著景軒迴房間,把他放到床上。


    “媽媽,我今天看到雲菲妹妹了,她長的好漂亮,白白的,軟軟的。”景軒精神亢奮。


    唐筱然硬扯出一抹笑容:“是嗎?”


    “嗯嗯,媽媽,你和爸爸什麽時候再給我生一個妹妹?”他滿臉期待。


    唐筱然手上的動作微頓。


    “……有機會了。”她說。


    “好吧。”


    雖然,景軒有點失望,但是想到爸爸和媽媽住一起,又很開心。


    ……


    把景軒安頓好,唐筱然迴到房間。


    房間沒有開燈,黑漆漆一片。


    借著透進來的月光,她抹黑躺到床上。


    然而,下一秒,男人就翻身壓上來。


    “蘇正梟,今晚可不可以不要,我有點不舒服。”她雙手推搡著胸膛。


    “嗬,裝什麽裝?這不就是你讓我留下來的目的?欲擒故縱玩的多了,隻會讓人惡心想吐,懂?”


    他故意在發泄,沒有絲毫憐惜,動作粗暴。


    唐筱然眼淚奪眶而出,死死咬住下唇,默默承受。


    翌日。


    唐筱然起的很早,準備早餐。


    然後,又叫景軒起床,洗臉,刷牙。


    吃著早餐,景軒道:“媽媽,爸爸還沒有起床嗎?”


    “嗯。”


    “昨天在雲菲妹妹的生日宴上,爸爸沒怎麽吃東西,還是吃點早餐比較好。”他一臉懂事。


    唐筱然道:“睡醒後,我會喊他吃的。”


    “嗯嗯。”


    景軒點頭,又輕聲說道:“媽媽,一會兒你送我去學校吧。”


    唐筱然給他剝了雞蛋,直接拒絕:“司機送你去就好,過會兒我會很忙。”


    “媽媽,我的腿和你的腿一樣,同學們不隻會看你,還有我,你和我都是一樣的!”他說。


    他還小,思想單純,覺得是媽媽怕同學們議論才不送他去學校。


    現在他也不能走,媽媽有伴就不會覺得孤獨了。


    胸口起伏,孩子的世界和想法與大人終歸是不一樣的。


    她能容忍別人說她是瘸子,卻不能允許別人說景軒也是瘸子。


    心中酸澀,可麵色無常,她說:“一會兒真的很忙,要打掃房間。”


    景軒懂事的點頭,沒再要求,一口一口的喝粥。


    片刻後,劉叔來了。


    他是蘇家的私人司機,過來接景軒上學。


    劉叔將景軒背在後背。


    景軒扭頭道:“媽媽,午餐。”


    唐筱然搖頭:“今晚沒有準備。”


    “媽媽,是今天起晚了嗎?”


    “沒有,從今天開始,媽媽不會再幫你準備午餐的便當,你在學校和同學一起吃。”唐筱然道。


    景軒有些挑食,學校的午餐有他不喜歡吃的東西,他不好好吃飯。


    可是,她現在癌症晚期。


    萬一,哪天死了,誰會慣著他?


    “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媽媽很忙,沒時間準備。”


    景軒有點委屈,撅了撅小嘴,心裏失落又難過。


    突然覺得,媽媽好像不愛他了。


    突然,一道腳步聲傳來。


    幾人紛紛迴頭。


    隻見,蘇正梟走出臥室。


    劉叔連忙叫道:“蘇少爺。”


    “嗯。”他冰冷應聲。


    唐筱然清楚看到,男人的目光從劉叔後背的景軒身上移到輪椅上,眉頭緊繃。


    她心底不由揪起。


    他以前說過,輪椅太礙眼,隻恨不得扔掉。


    於是,她快步走過去,兩手用力將輪椅抬起,一腳深一腳淺的快步朝著公寓外走去。


    劉叔背著景軒走在前麵,而唐筱然則提著輪椅跟在後麵。


    輪椅不時會撞到地麵,不然就是牆壁,發出脆響聲。


    她咬牙,讓自己走的更快一些。


    雖然有些笨拙和滑稽,不過此時的她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模樣有多麽的像個小醜。


    瞧著眼前那場景,蘇正梟卻是越看火氣越大,越看煩躁也就越深,邁動腳步他大步流星的走過去,幾句就追上她,聲音冷然:“鬆手!”


    她微怔,沒有鬆,反而抓的更緊,怕他發了脾氣,一怒之下會將輪椅給摔了。


    畢竟,他的不耐煩與煩躁都寫在臉上,毫不掩飾。


    他聲音又是冷然了幾度:“鬆手!”


    “景軒要用的——”


    沒等她話音落,蘇正梟終究不耐的已將她兩手掃開,一手輕而易舉的提起輪椅,向前走去。


    她怔愣站在原地,然後透過窗戶看下去。


    景軒被劉叔放進後座,蘇正梟將輪椅放在後備箱,和劉叔又說了些什麽。


    沒摔就好,唐筱然的心放下了。


    景軒這一個月都要用輪椅,摔了就得重新去買,孩子好不容易習慣了用這個,再換一個,他還得一段時間適應。


    房間中有些亂,她整理房間,臥室的氣息變的和平常不一樣,不過才一晚上而已,竟然就夾雜進了他的氣息。


    窗戶被她打開,留有他氣息的東西,全部都要換掉。


    他終究是這棟公寓的過客,想來時便來,想走時便走……


    她能留得住他一晚,卻不能每晚都留住他。


    片刻後,所有的東西都收拾好,整理好,該準備清洗的也都放好,唐筱然手輕撫著床單,心中的感覺說不清楚。


    發了一會怔,她走出房間,卻看到蘇正梟坐在沙發上還沒有離開。


    唐筱然十分詫異,但沒有開口去問。


    就算問了,也是自取其辱。


    不走,最好!


    從他眼前麵走過,唐筱然去了浴室,清洗著景軒的衣服。


    此時的季節已快步入盛夏,陽光燦爛,透過打開著的窗戶投射進來,些許灑落在她身體周圍。


    淡黃色的光暈總能讓人感覺到淡淡的溫暖,清洗衣服的泡沫飄到空中,在陽光的映襯下折射出五顏六色的光彩。


    這一幕,會讓人從心底生出幾分觸動。


    但,並不包括蘇正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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