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悲愴的聲音傳入耳中,踏入書房的陸清清猛然間滯住了腳步,隨即她兩步當作三步走,眼前的景象頓時又叫她滯住了步伐。


    視野裏的男人緊閉著雙眸,臉色發白的沒有一絲顏色,他的身子倒在鬱唯楚的身上,一動不動,陸清清的身子立時有些不穩的向一側倒去,還是穆誠出手扶了她一把。


    雙眸裏驀然滾出了兩行淚意,陸清清雙手捂著唇,身子一軟,雙膝跪在地麵上,“王爺……”


    ……


    入宮之前,鳳瀾說過,他的事情不能被貴妃知道了。


    等他離世的消息一出,趁貴妃尚且不知情時,將貴妃迷暈,帶往早已安排妥當的目的地。


    錦華和錦書自上了馬車,就沒有再開口說過話,等車外有人說該下馬車時,他們兩個才有所動作。


    宮廷依舊金碧輝煌,錦華卻是如同行屍走肉一般,走在宮口上,垂在身側的雙手用力的攥緊著,正要入宮口的時候已經淚流滿麵,錦書也是猩紅了眼睛,牙齒死死的抵著,不敢發出任何的聲音來。


    當兩人過了宮口,錦華卻突然像是發了瘋一樣,轉身就要往迴走,錦書反應快抓住了她的手,“你幹什麽去?!”


    “我要迴府,”錦華難得失控,眼睛模糊的厲害,哽咽著開口,“我要迴府我要迴府,我要和主子一起走,他隻有一個人,他隻有一個人,我要迴去伺候他,你放開我放開我――”


    錦書比她還要大聲近乎是用吼的,“不準哭,你想要主子走的都不安心麽?!”


    錦華劇烈的搖著頭,眼睛已經腫的不像話,“主子……我要隨著主子去。”


    錦書深深的閉了閉眼睛,將她抱在了懷裏,“主子的心願是照料好娘娘,你別添亂。”


    “主子照顧我們十幾年了,把我們從人販子手裏買下來,細心培養,我們才有今日……”錦華哽咽著,“如今他將我們的後路都鋪好了,卻選擇一個人走……我要陪著他,大哥,我想陪著他……”


    錦書死死的抿著唇,拳頭攥的極重,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到底是沒讓錦華迴去,他將錦華帶入冷宮,而後再去像老皇帝請示,鳳瀾自願為母受過,老皇帝心有不忍,眉間緊緊的皺著,聽完這個消息也隻是重重的癱坐在了椅子上,久久不曾說過一句。


    鬱唯楚坐在地麵上,雙膝屈起,臉蛋埋在自己的腿上,雙手環著自己的身子,一聲不吭。


    後來宮裏來人,想要將鳳瀾的屍首運走,陸清清才來尋她說話。


    鬱唯楚的眼睛有些紅腫,低低的問了一句,“你可知道,六王爺最喜愛你家世子什麽物品?”


    陸清清從袖中掏出一隻玉釵,白玉晶瑩剔透很是好看,遞給鬱唯楚,“這是世子及笄之時,王爺送給世子的生辰之禮。”


    因為蘇涼的身份不便召開,送女兒家的簪子始終不大合適,而玉釵,及冠的男人也是可以用的,別在發冠上。


    她來的時候想著,如果可以用蘇涼的東西,製止鳳瀾飲下毒酒,是不是更有勝算一點。


    結果卻是……


    鬱唯楚眼眸動了動,她抬起頭來看向陸清清,眸光落在她的身上,而後站起身來,接過陸清清手裏的玉釵,便錯開身子,朝鳳瀾走去。


    男人身上沒有絲毫傷口,唇角上的血絲已經被鬱唯楚用手絹擦幹淨了,如今正躺在床上,雙手交疊在一起,雙手緊閉著,若非臉色慘淡,倒真像是睡著了一般。


    她俯下身子,將玉釵放置在男人的袖口裏,眼眸依舊通紅,但此刻她安靜的有些滲人。


    就這麽看著他,而後女人退後兩步,屈膝下跪,她的目光落在男人的身上,抬手行禮,朝著他重重的叩了三下。


    溫熱的淚意滾落下來,隨著身子的擺動直接滾落地麵,鬱唯楚深深吸了口氣,挺直了背脊。


    “你的恩情,我鬱唯楚永遠銘記在心,此生多謝王爺搭救,貴妃娘娘那邊,我定盡我所能護著她,還有蘇府。”她的視線落在男人的臉上,淚意在她的臉頰上流下,唇角一片鹹意,聲音哽咽,“願王爺,黃泉路上不孤獨,一路……走好。”


    陸清清眼角也有些淚花在閃,她趕忙抬頭望向上方,這才止住了翻湧而來的情緒。


    等鬱唯楚站直身子之後,她這才低下了腦袋咬著唇,揮了揮手,示意那些前來接鳳瀾的人可以動手了。


    鬱唯楚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看著,等他們抬著鳳瀾要走的時候,她才用哭啞的聲音冷靜的開口,“我要進宮,麻煩你們通報一聲,我要見你們的太子爺。”


    陸清清怔在原地,有些不能理解的詢問著,“王妃這是?”


    ……


    鬱唯楚要進宮,自然是不能說進就進的。


    蘇涼的身份不能再用了,她換迴了女裝,一身素衣,頭上也沒有佩戴任何的發飾,穆誠想要跟著她入宮,不過被她拒絕了。


    宮裏邊倒是沒有拒絕,等通報了過後,鬱唯楚便徑直入了宮門。


    隻不過接待她的人,卻不是納蘭國的太子殿下,而是太子妃。


    鬱唯楚的眼眸微微動了下,寒綰綰身上還穿著順天國的宮裝,發髻也沒有更換,精致的麵容之上也是慘淡無比。


    她喊了一聲九嫂,聲音低低的,不仔細聽都聽不到。


    她側開身子,揚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太子殿下臨時有事去處理公務了,早上去的。方才有人來報,說鬱唯楚求見太子殿下,我便猜著是你,所以便讓人帶你進來了。”


    鬱唯楚站著不動,就這樣看著她,“六王爺的事情,是不是他故意為之?”


    寒綰綰眼眸一震,卻又緩緩的垂下了眼眸。


    她收迴了手,重新握在了腹部與右手重疊在一起。


    剛剛宮裏的消息傳開,鳳瀾已經飲下毒酒代母受過,她自然也是知曉的。


    “宮裏人多眼雜,九嫂若是要聽解釋,不如先進來再說,”寒綰綰望著她,唇色微白,“可以麽?”


    鬱唯楚看了她一眼,邁步踏進了宮殿之中。


    寒綰綰身側的婢女揮了揮手,示意殿內的宮人全都退下,自己也出了殿門,守著。


    鬱唯楚隻是站在殿內,背對著她,並沒有出聲,這段時間,寒綰綰大抵知曉鬱唯楚和鳳瀾是什麽關係,也便沒有再給她斟茶倒水什麽的。


    “此事說來話長,但的確是不關他的事。”寒綰綰眼眸垂著,嗓音極低,“六王爺的生母不滿他的存在,設計對付他,我也是受害者,更曾親眼見到過貴妃殺人,六王爺心底善良,為保全他的母妃,是自願代母受過的。”


    納蘭國與順天國的律法不一樣,皇室中人,隻要是有直係血緣的人,皆可為人受過,不過也隻是晚輩代長輩受過,並沒有長輩代晚輩受過。


    皇上曾經勸告六王爺,我也曾讓太子殿下攔著六王爺做傻事,隻是他心意已決,根本不是其他人可以勸的迴頭的。


    鬱唯楚的手指早已冰涼的毫無溫度,聽完也隻是淡淡的問,“我希望你不要騙我。”


    寒綰綰咬著唇,搖了搖腦袋,“我以母妃的名義發誓,絕無半點虛言。”


    鬱唯楚安靜了好半晌,便轉身錯開寒綰綰的身子,欲要離開,寒綰綰卻是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雙手牢牢的抓著,“九嫂,你能不能留下來陪我?”


    之前她想要來宮裏,隻是因為來納蘭國之前,寒墨夜與她說過,納蘭國的太子就是秦風之。


    所以她不意外於寒綰綰為什麽會在這裏。


    也隻是想要弄個明白,為什麽秦風之迴到了宮裏,鳳瀾就飲了毒酒。


    是不是被陷害?


    她或許是不信秦風之的鬼話,但寒綰綰的話,她還是會選擇相信的。


    鳳瀾是死在自家人的手裏……怨不得旁人。


    這納蘭國的形勢,比順天國的還要複雜百倍千倍,鳳瀾那麽一個存在,怎麽可能不會成為鬥爭的犧牲品?


    她望向寒綰綰,麵色無波無瀾,“如果我留下的話,你得讓我參加完六王爺的葬禮。”


    寒綰綰點著腦袋,哀求的凝視著她,“我一定會讓他同意的。”


    鬱唯楚的眸色微閃,來到這這麽久,還不曾聽過寒綰綰喚過秦風之的名字。


    她垂了垂眼瞼,深深的歎了口氣,在寒綰綰的手背上,輕輕的拍了拍。


    ……


    鳳瀾離逝,因為是代罪,所以沒有大肆舉辦葬禮,哀鳴曲唱響之前,錦書已經將貴妃迷暈,等舉行葬禮跪拜的時候,貴妃已經被人帶出了皇宮,從此再與皇宮無緣。


    錦華強烈要求留下給鳳瀾行跪拜禮,錦書要護著貴妃,沒能攔住她。


    等再次傳來消息的時候,錦華已經血濺靈堂,她死死的扣著那上等棺木,癡癡的望著棺木裏的人,合眼之前口裏還念念有詞,念著:“主……主子,屬下,下輩子……下輩子還做你的……”


    剩下的話無人聽見,鬱唯楚當時在場,隻是離的有些遠,錦華動作太快,她甚至都還沒有反應過來,錦華便已經出事了。


    她的唇角微張,整個人沒有多少波瀾起伏,像是僵硬著的木頭,等所有人行完了跪拜禮,她才被寒綰綰強行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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