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唯楚將藥碗從托盤中取出,“不行,你現在身子不好,我要親自看著藥熬好,不能叫旁人有了可乘之機。”


    寒長玉讚同的點了點頭,眉眼彎彎,“還是弟妹考慮周全。不過一般是不會的,府裏的人都是千世落蘇嚴格篩選才進入王府的,八年了也不曾出過事。”


    “沒關係,廢物總是要利用的,我閑著也是閑著……”鬱唯楚絞著手,視線瞥及一旁放置的粥水,不由自主的便端了起來,遞到了寒墨夜的跟前。


    她看向寒墨夜,“王爺還沒有用膳罷,得先墊一下肚子,不然喝了藥也會難受。”


    躺在床上的男人暗了暗眼眸,視線緊緊的凝著她,“你替本王熬藥累了罷,又還沒有用膳,先下去吃點東西,嗯?”


    鬱唯楚笑眯眯的道,“我等會就去吃,你現在是病人,在我的眼裏,病人最大。”她用調羹盛起一勺粥水,將調羹往寒墨夜唇邊遞去,“你快吃罷,現在氣溫那麽低,這粥水很快就不燙了。”


    寒墨夜的唇角微微顫栗著,然後一點一點的抿緊,抬手將她遞過來的手輕輕拂開,“本王有六姐照顧著,你先去用膳罷。”


    寒長玉立即反駁道,“臭小子,我也沒用膳好不好,你可不能有了媳婦就不理你姐姐的死活了,就讓楚楚好好照顧你,我不管你。”


    鬱唯楚都指尖微抖了抖,她默了下,又淡笑著看向他,“姐姐還沒有用膳呢,我在這照顧你,心裏容易有個底,就不會太擔心你。”


    她執拗的看著他,更是執拗的維持著抬手喂食的動作,笑容如初。


    男人直直的瞧著她,緩緩的垂下了眼,抬手將她手裏的調羹奪過,鬱唯楚的眉眼皺了皺,等他拿過她手裏的粥水的時候,她下意識的握緊了。


    未想過男人絲毫不願鬆一鬆力道,那粥水又滿,鬱唯楚的手勁沒他大,瓷碗一下子偏開,頓時一大半的粥水驀地都倒了出來,溫熱的觸感劃過她白嫩的手指,灼熱的叫她眉頭一皺。


    寒墨夜的瞳孔猛地一縮,立即鬆開了手握住了她被燙傷的手指,“有沒有傷著,六姐,快拿一些涼水來……”


    寒長玉不知他們之間水深火熱,驀然瞥及鬱唯楚的手指微微發紅了些,她頓時來氣,剛想說些什麽訓斥訓斥寒墨夜,卻是聽見鬱唯楚輕聲開口,“我沒事。”


    她的手握住他的,緩緩的,一點一點的將他的手指掰開,依舊是笑眯眯的樣子,“我皮糙肉厚慣了……不會輕易受傷。”


    寒墨夜怔怔的凝著她,任由她掰開手指,任由著自己的眼睛看著她輕輕的笑,唇角分明是那麽勉強扯出來的笑容,語氣卻還要如此勉強著自己平靜無波,他胸口一窒,幾乎喘不上氣來。


    寒長玉上前抬起她的手,“胡說什麽呢你,你的手都紅了,你在這裏坐著,我給你弄些……”


    話未說完,肩膀便已被人按住,鬱唯楚起身,將手中的粥碗輕輕的置在了一旁,她看了地上灑出來的粥水一眼,隨即望向寒長玉,“粥水都灑了,我等會喚人進來清掃一下,然後讓人給重新送進一碗粥來,王爺……就交給姐姐了。”


    寒長玉一愣,“小夜他需要的是你,不是我啊,哎……楚楚……”


    鬱唯楚並沒有迴話,隻是朝她微微頷首,而後看也沒看榻上的男人一眼,轉身走的幹脆。


    寒長玉愣是沒有反應過來。


    但沒聽見寒墨夜關切關切鬱唯楚,她一低眸就瞧見寒墨夜直直的盯著某處看,一掌就蓋在了他的腦袋上。


    “想什麽呢臭小子,你娘子手上傷著了,你怎麽也不安慰安慰一下?!”


    因為重病,寒墨夜的臉色本就蒼白,如今的麵色更是慘白至極,唇角死死的抿著,一言不發。


    寒長玉忽然間默了下來,她深深的看了男人一眼,“小夜,你們……吵架了?”


    她的這句話沒有得到迴應,屋外便進來一些人,說是王妃讓他們進來打掃的。


    寒長玉瞧了瞧寒墨夜那鬼樣,想來也無心發號施令,索性便道,“你們趕緊處理好。”


    那幾個丫頭利利索索的將狼藉的地麵處理幹淨了,而後還有人重新端了一碗滾燙的粥水進來。


    等這些處理完之後,寒長玉瞅了瞅寒墨夜,卻見他還是死死的盯著地麵的某一處,緊緊的抿著唇一聲不吭。


    寒長玉秀眉深鎖,“到底怎麽迴事,前兩天不是還好好的麽,楚楚這孩子昨天還問我女紅的事情,說要自己親手繡一些東西給你,足見她對你的心意……”說著說著,她的臉色微變,倪著男人的眼神也有些奇怪,“混小子,不會是你叛變了罷?!”


    “六姐……”寒墨夜漆黑的眼眸溢滿了掙紮與根本無法掩飾的難受,寒長玉嗯了一聲,沒好氣的道,“幹嘛?!”


    “幫我一個忙。”


    寒長玉看向他,卻見俊美異常的男人雙手攥得緊緊,一雙漆黑的眼眸染著痛意,像是極難說話,一字一句的從牙縫中擠出,“幫我逼走她。”


    寒長玉雙手抱胸的姿勢立即變了,她倏地垂下了雙手,難以置信的望著寒墨夜,“你……你說什麽?!”


    “逼走她,逼出盛京,逼迴納蘭,我……不要她了。”


    ……


    ………………


    鬱唯楚去了後廚,給寒墨夜重新取了一份粥水。


    她坐在高高的凳子上,狀似十分閑適的晃著雙腿。


    許是那粥水被放置過一段時間,她被燙紅的手指如今已經恢複正常。


    後廚的大師捧著碗,碗裏裝著鬱唯楚愛吃的雞翅,給她遞了遞,鬱唯楚笑了下,而後輕輕的推開了。


    “最近減肥呢,”她笑眯眯的道,“不能多吃。”


    後廚的大師不是很理解減肥這個詞,不過見她不吃東西,還是不能多吃這個借口,難免還是點了她幾句。


    “王妃啊,不能因為王爺如今病了,你沒胃口就不吃,這都好些天了,你之前的一餐吃的比這些天都多。”


    鬱唯楚瞠目結舌,“沒那麽誇張罷大哥,我……”她低眸瞧了瞧自己的小肚子,“也還好啊,我一餐哪裏有吃這麽多?!”


    她隻是愛吃肉,可沒有說她食量大。


    後廚的大師恨鐵不成鋼的倪向她,“老奴的意思是,王妃你最近吃的特別特別少,可沒說你之前吃的特別特別多……”


    鬱唯楚,“……”


    她繼續晃著腳,雙手撐在凳子的邊緣,十分機智的轉移了這個話題,“之前聽大哥說,大哥的孩子都跟我一般年紀了,我想問問,大哥你和你的妻子之間,是怎麽相識的啊,這個方便說麽?”


    後廚的大師淡淡的笑了下,“能怎麽認識,不過就是有媒婆做引線,對上眼了一個就嫁了一個就娶了。”


    “不過,”他眉眼彎彎,“要是說起她和老奴之間的感情,老奴倒是可以和王妃說說。”


    鬱唯楚乖乖的點著頭。


    “本來都不太相熟,內人含蓄內斂,不大愛說話,平素就是麻利的幹活,老奴年輕的時候啊,不在這裏幹活,在港口那邊整日幫人挑煤炭,大都時候都是很晚迴家的。內人從不多說,老奴當時不知道,她就是那個性子,以為她定然是不樂意的,忙活完手裏頭的事情,還得照顧這個家,照顧老奴的母親,確實很累。”


    後廚的大師頗有感慨,“不過一日,老奴病倒在床,大夫說發著高燒,容易出事,囑咐內人定要好生照顧著老奴,不斷地換著濕毛巾,將老奴的高燒退下。內人不埋怨也不安慰老奴,就隻是不斷的用濕毛巾換著,那時候可是冬日裏啊,她擰了一晚上的冷水,第二天早上老奴清醒過來的時候,她的手已經不能動了,更是起了紅腫,就這麽僵硬著摸了摸老奴的額頭,感覺高燒退下來的時候,她才笑著哭著跟老奴說了句:還好你沒事……”


    說到這裏,他的眼已經泛起了淚意,幹幹的抹了抹自己的眼角,望向鬱唯楚,笑著道,“這之後啊,老奴就和內人感情就一直很穩固,而八年前入了王府,也算終於不必叫她過之前太苦的日子了,母親喚老奴納妾,想要多抱幾個孫子,老奴都不願意呢。”


    鬱唯楚捂唇偷笑,“那大嫂豈不是少了幾個兒子女兒?”


    後廚的大師橫了她一眼,“她可樂意了。”


    鬱唯楚笑的沒脾氣了,後廚的大師也笑了笑,深深的歎了口氣。


    “王妃放心,雖然王爺出身皇家,該是三妻四妾,但王爺曾是江湖中人,最講究的就是情義,而王妃又這般討人喜歡,相信王爺一旦娶了王妃,便不會再有納妾的念頭了。”


    唇角上的笑忽地滯住,不過幾瞬,唇頰上的笑意又重新綻放於臉上,鬱唯楚微微抬了抬眼眸,看向了後廚的大師,“但願如此。不過人生多變化,明日的事情誰都說不清楚……”


    她安靜了下,微微垂了垂眼簾,白皙的手指攥緊了凳子,“隻是他要真的納妾,那我就……不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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